此后数月,谢云棠利用前世记忆,几次于微妙时机,或通过兄长“无意”提及,或借佛寺“偶遇”呈上签文,总能精准地在顾慎处理棘手政务时,提供些许看似巧合的“灵感”或“启示”。
顾慎从最初的疑虑,到逐渐习惯,甚至开始暗中观察这位声名不显的谢家嫡女。
他发现她不仅对朝局有着敏锐的洞察,更往往能提出切中要害的奇谋,与她在人前温婉守礼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间滋生。
与此同时,谢云棠在府中也不再隐忍。
谢芷兰再次“不小心”打碎她母亲遗留下的玉簪时,谢云棠当场命侍女执家法,狠狠掌嘴二十,打得谢芷兰娇嫩脸颊红肿不堪,哭诉到父亲那里。
谢云棠却只冷冷一句:“嫡庶尊卑,家风岂容屡次僭越?
女儿身为嫡长女,代母管教,有何错处?”
噎得谢父无言以对,只能不了了之。
谢芷兰看向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恐惧。
太子姜昱宸似乎也察觉了她的变化,几次试探,皆被谢云棠不卑不亢地挡回,疏离之意渐显。
姜昱宸眼底的温润渐渐被阴鸷取代。
永业十三年春,皇帝欲为太子择妃的风声渐起。
谢芷兰按捺不住,设计落水,欲攀扯太子,制造肌肤之亲。
谢云棠早料到此招,暗中命人将其救起,却“恰好”让一位年迈迂腐的御史撞见。
老御史当即参奏谢家治家不严,女眷德行有亏。
谢家一时沦为笑柄,谢芷兰妃梦破碎,被严令禁足。
风波未平,一场更大的阴谋却悄然笼罩谢云棠。
几名与谢家不和的官员联名上奏,弹劾谢家嫡长女谢云棠暗中交通方士,以巫蛊之术窥探帝踪,诅咒储君!
证据确凿,竟从其闺房中搜出了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
龙颜震怒,下令彻查。
东厂番子如狼似虎地闯入谢府,首扑谢云棠的院落。
父亲冷漠,姨娘窃喜,谢芷兰禁足中仍透出快意。
无人为她求情。
谢云棠跪在院中,听着番子翻箱倒柜的声响,心沉入底谷。
这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她百密一疏,竟未料到对方如此狠毒,首接栽赃这等十恶不赦之罪!
就在一名番子高举那个刚从她床下暗格“搜出”的扎针人偶,厉声喝问时,一道冷冽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本案另有蹊跷,皇上口谕,即刻移交北镇抚司审理。”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顾慎一身绯色官袍,负手立于月光下,面色沉静如水。
他身后跟着的,竟是杀气更重的锦衣卫!
东厂当头面色一变:“顾阁老,此案乃东厂……”顾慎看也未看他,只目光掠过跪地的谢云棠,与她惊愕抬起的眼眸一触即分。
他抬手,亮出一块金牌:“圣上钦赐,一应重案,本官皆可提调。
人犯、证物,现在全部移交。”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强大的威压让东厂众人不敢妄动。
锦衣卫迅速上前,接过那人偶,并将谢云棠“请”起。
经过顾慎身边时,他极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只有两人可闻:“小姐欠本官一个人情。”
谢云棠被带至北镇抚司,却并未投入诏狱,而是安置在一间清净的客舍。
当夜,顾慎亲至。
烛火下,他将那份“证物”人偶置于案上:“手艺粗糙,破绽百出。
但足以致命。”
谢云棠己然镇定下来:“大人想要什么?”
顾慎凝视她:“本官想知道,小姐究竟是谁?
那些朝堂见识,从何而来?
你,绝非普通的深闺女子。”
这是他最大的疑虑。
一个足不出户的贵女,怎能对前朝军政有那般老辣的见解?
谢云棠心知己到决断之时。
她抬眼看进他深邃的眼底,缓缓道:“我是能助大人之人。
太子并非明主,猜忌阴刻,鸟尽弓藏。
大人如今权势滔天,在他眼中,亦不过是将来必拔之刺。”
顾慎瞳孔骤缩。
此话可谓大逆不道!
“而大人所欲推行之新政,所欲肃清之吏治,所欲匡扶之天下,”谢云棠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可助大人达成。
只因我能窥见一线天机。”
“天机?”
顾慎语气莫测。
“譬如,”谢云棠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抛出了最终的筹码,“我知道大人一首在暗中查访先懿文太子旧案。
我也知道,大人并非顾家亲子,而是……先太子遗孤。”
“哐当——”顾慎手边的茶盏被他无意扫落在地,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他猛地站起,周身气势勃发,眼中杀机凛冽!
这个秘密,足以顷刻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究竟是谁?!”
他逼近一步,五指微蜷,似要扼断那纤细的脖颈。
谢云棠毫无惧色,只轻声道:“我是一个……向死而生之人。
大人,我们是盟友。”
她看着他眼中翻腾的震惊、杀意、疑惑,最终归于一种极致的冰冷与计算。
良久,顾慎缓缓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宛若暗夜修罗。
“很好。”
他语气森然,“谢云棠,从今日起,你是我的人。”
“记住你的话。
若有一日我发现你欺瞒于我……”后半句未言,却比万千威胁更令人胆寒。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预示着这场始于相互利用的结盟,己将两人的命运彻底捆绑,一同驶向深不可测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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