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太阳像块烧红的烙铁,把江城的钢筋水泥森林烤得发烫。
城郊的 “盛世华庭” 工地里,搅拌机轰鸣着吞吐灰浆,起重机的铁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缓慢移动,汗水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就蒸发成一道看不见的白气。
萧凡甩了甩胳膊上的酸痛,把最后一根钢筋扛到指定位置。
帆布工作服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他瘦削却结实的脊梁。
他今年二十岁,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因一场意外去世,留下的只有一间漏雨的老房子和数不清的债务。
为了活下去,他从工地小工做起,搬砖、扛钢筋、拌水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五年下来,手上的茧子厚得能磨破砂纸,可银行卡里的余额,依旧少得可怜。
“萧凡!
发什么呆呢?
李头儿叫你去卸水泥!”
不远处传来工友的喊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萧凡回过神,应了一声 “知道了”,拿起搭在钢筋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毛巾上的汗味混着灰尘,呛得他皱了皱眉。
他知道,李头儿又在故意刁难他。
上个月发工资时,李头儿想扣他两百块钱,说是 “材料损耗费”,他据理力争了两句,从那以后,脏活累活就全落到了他头上。
底层的人,连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
萧凡扛起沉重的水泥袋,一步步走向货车。
水泥粉透过麻袋缝隙钻出来,落在他的脖子里,又痒又疼,可他不敢松手 —— 这袋水泥要是摔了,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他咬着牙,把水泥袋堆到指定位置,刚想歇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脚手架突然倾斜,上面两个正在作业的工友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并用想爬下来,可脚手架摇晃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塌了!
“快下来!”
萧凡大吼一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己经来不及了。
脚手架 “咔嚓” 一声断裂,两个工友尖叫着摔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没人敢上前 —— 这种工地事故,谁沾谁倒霉,万一被赖上,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萧凡却没多想,他冲了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工友的胳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他死死咬着牙,没松手。
另一个工友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疼得惨叫不止。
“快!
叫救护车!”
萧凡对着周围的人喊道。
可围观的人要么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要么往后退得更远。
李头儿匆匆跑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没去看受伤的工友,反而指着萧凡骂道:“萧凡!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赶紧滚!”
萧凡愣住了。
他看着李头儿狰狞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疼得首打滚的工友,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他们都受伤了,你不叫救护车,反而让我滚?”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跟我顶嘴?”
李头儿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萧凡的衣领,“我告诉你,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咱们整个工地都得停工!
你赔得起吗?
赶紧给我走,不然我让你在江城再也找不到活干!”
萧凡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知道李头儿说的是实话 —— 在江城,像他这样没背景、没学历的底层人,要是被工地圈拉黑,真的只能喝西北风。
可他看着地上的工友,实在没法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怎么回事?
有人受伤了怎么不叫救护车?”
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
李头儿看到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松开萧凡的衣领,点头哈腰地说:“王总,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意外,我这就叫救护车。”
王总没理李头儿,快步走到受伤的工友身边,蹲下身查看情况,然后对身后的人说:“快,联系救护车,再通知公司法务部,处理好后续事宜。”
说完,他站起身,看向萧凡,目光里带着几分赞许。
“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是你救了人?”
“我叫萧凡。”
萧凡有些局促地说,他还是第一次跟这么 “体面” 的人说话。
王总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萧凡。
“我是这家工地的负责人王建军。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事情就严重了。
这是我的名片,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萧凡接过名片,指尖有些颤抖。
他看着名片上 “王建军” 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头儿那样冷漠。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把受伤的工友抬走了。
李头儿看着王建军的背影,又看了看萧凡,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说什么。
萧凡知道,李头儿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工作,恐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傍晚收工时,李头儿把萧凡叫到办公室,丢给他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你明天不用来了。”
萧凡拿起信封,里面的钱比他应得的少了一半。
“李头儿,这钱不对,少了五百。”
“少了又怎么样?”
李头儿靠在椅子上,一脸不屑,“你今天得罪了我,没让你一分钱拿不到,己经够意思了。
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萧凡看着李头儿,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他没再争辩,拿着信封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孤独。
他走到工地门口,刚想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数一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正围着一个女孩,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女孩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往后退着。
“小妹妹,陪哥哥们去喝一杯呗,保证让你开心。”
一个黄毛混混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摸女孩的脸。
女孩吓得尖叫一声,往后躲了躲。
“你们别过来!
我报警了!”
“报警?”
黄毛混混嗤笑一声,“你报啊,看警察来之前,我们能对你做什么。”
周围的人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嘴里还说着风凉话。
萧凡看着女孩无助的眼神,想起了刚才在工地里的场景 —— 同样的冷漠,同样的旁观。
他握紧了拳头,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
放开她!”
黄毛混混回头看到萧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身上沾满水泥的工作服,不屑地笑了。
“哪里来的臭打工的?
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赶紧滚,不然老子废了你!”
萧凡没退。
他挡在女孩身前,看着黄毛混混说:“她不想跟你们走,你们赶紧离开。”
“哟,还挺横?”
黄毛混混挥了挥手,其他几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兄弟们,给这臭打工的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一个高个子混混率先冲了过来,挥拳打向萧凡的脸。
萧凡早有准备,他侧身躲开,同时一拳打在高个子混混的肚子上。
高个子混混疼得弯下腰,萧凡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拉,高个子混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其他混混见状,也纷纷冲了上来。
萧凡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在工地干了五年,力气比一般人大多了,而且他平时也会看一些格斗视频,知道怎么避开对方的攻击,同时反击。
他左躲右闪,时不时挥出一拳,虽然身上也挨了几下,但没受重伤。
黄毛混混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被打倒,脸色变得难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咔嚓” 一声打开,指着萧凡说:“臭小子,你再敢动手,我捅死你!”
萧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黄毛混混手里的刀,知道自己不能再硬拼了。
可他要是现在退缩,女孩肯定会被这些混混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拿出手机,对着黄毛混混喊道:“我己经报警了!
警察马上就到!”
黄毛混混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女孩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兄弟,咬了咬牙。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下次再让我遇到你,我饶不了你!”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其他混混狼狈地跑了。
萧凡松了口气,身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
他回头看向女孩,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摇了摇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
“谢谢你,刚才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举手之劳。”
萧凡笑了笑,刚想转身离开,就被女孩叫住了。
“等等!”
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萧凡,“你脸上有血,擦一擦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婉清,我想谢谢你。”
萧凡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萧凡,不用谢,应该的。”
林婉清看着萧凡身上沾满水泥的工作服,又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是不是在附近的工地干活?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小伤,不碍事。”
萧凡连忙摆手,他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有钱去医院。
林婉清看出了萧凡的窘迫,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萧凡。
“这钱你拿着,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再买点吃的。
就算是我谢谢你的。”
萧凡连忙躲开,摇着头说:“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救你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可你受伤了,总不能不管吧?”
林婉清把钱塞到萧凡手里,“这是我对你的感谢,你要是不收,我会过意不去的。
对了,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认识一些朋友,或许能帮你找个合适的活。”
说完,林婉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萧凡。
名片上印着 “林婉清” 三个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她对着萧凡笑了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一定要去处理伤口,有事给我打电话。”
萧凡看着林婉清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钱和名片,心里暖暖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虽然今天丢了工作,还受了伤,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沮丧 —— 他知道,这个世界虽然冷漠,但总有一些微光,在照亮着尘埃里的人。
萧凡把钱和名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转身走向附近的小诊所。
他不知道,这场意外的相遇,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而那道在尘埃里亮起的微光,也将成为他逆袭之路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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