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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不好惹全文阅读

不通 著

言情小说连载

言情小说《医女不好惹全文阅读主角分别是赵玉桓赵玉作者“不通”创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如下:我出生在相府的庄园但我不是金尊玉贵的小我的母亲是浣衣的婢她被丞相府的公子欺生下了我的生父不认我的兄长想要淹死但我不信这我从死人堆里扒出一个将死之我知他是齐国皇帝的亲弟弟齐也是大齐国赫赫有名的鬼刀战1听闻天都城有我在集市上花重金买了两匹跑得最快的昼夜兼直奔两军交战的战天都可我还是晚了一洛国的大已经踏入天都开始了血腥的...

主角:赵玉桓,赵玉襄   更新:2025-06-09 12: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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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相府的庄园里,但我不是金尊玉贵的小姐。

我的母亲是浣衣的婢女,她被丞相府的公子欺辱,生下了我。

我的生父不认我,我的兄长想要淹死我。

但我不信命。

这天,我从死人堆里扒出一个将死之人。

我知道,他是齐国皇帝的亲弟弟齐豫,也是大齐国赫赫有名的鬼刀战神。

1

听闻天都城有变,我在集市上花重金买了两匹跑得最快的马,昼夜兼程,直奔两军交战的战场,天都城。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洛国的大军,已经踏入天都城,开始了血腥的屠城。

天都城内,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鲜红的血液和死不瞑目的尸体。

途经一处民宅,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男人野兽般的吼叫冲击着我的耳膜,不用进去,我都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在残酷的战争之下,女人和孩子的命运远比男人要更加悲惨。

我进入宅院,偷袭杀死了 2 个洛国士兵,最后换上一个洛国士兵的战甲,转身离开了。

临走前,我将一把刀丢给一个眼神中装满仇恨的女子。

我希望这把刀她不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天都峰,在天都城的西门外,此刻,这里已经是一片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我立于马上,往尸山尸海上扫视。

突然,一处堆积如山的尸体进入我的视线,心随之猛烈跳动起来。

那堆尸体穿的都是洛国士兵的战甲。

尸体呈弧状围绕,可见斩杀他们的人,阻挡着他们前行的脚步,没让他们越过雷池一步。

在战场上,能以一己之力斩杀如此多的敌人,除了齐豫,还能有谁?

齐豫,仰面倒在敌人的尸体上。

乌黑的血迹,狰狞的伤口,入体的箭矢,破碎的盔甲。

悲痛和狂喜同时冲进我的心底,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我用袖子胡乱在眼上抹了两把,视线重新恢复清明。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就在我赶来天都城的路上,还有一大队兵马正朝着天都城的方向徐徐而行。

这本该是从别地调来换防天都城的兵马。

可他们刻意拖延,不惜牺牲近万无辜百姓的性命,只为等待齐豫耗尽最后的兵力。

他们再以捉拿叛贼的名义,将齐豫绳之以法,砍下他的头去京城换取功名。

我从包裹里掏出一粒续命的药丸,塞进齐豫的嘴里,再速度极快地解开了他身上所有的铠甲和衣物。

我从死人堆里翻出一具身量跟齐豫差不多的尸体,扒光了,把齐豫身上所有的伤口,在尸体上照葫芦画瓢来一遍,再毁了容貌,穿上齐豫的衣物和盔甲,戴上象征齐豫身份的玉牌,最后再把箭矢一一插上去。

如此,我还是不放心,又捡了一些旗帜丢在那尸体的脸上,放了一把火。

做完了这一切,我不敢再耽搁,背上齐豫,迅速离开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回首天都城,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那队换防士兵终于进入了天都城,开始驱逐入侵者。

我知道天都城很快就会被收复,然而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更大战争的开始。

未来,将有更多无辜的百姓惨死在残酷的战争之下。

我是医者,素来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可我救了再多的人又有何用?当权者一声进攻的号令,就足以毁掉数以万计的性命。

2

我出生在丞相府的庄园里,但我可不是金枝玉叶的小姐,我只是浣衣婢的女儿。

以我娘的身份,轻易是接触不到主子的。

主子们的衣物通常由贴身的二等丫鬟清洗,而我娘,是负责给一等二等丫鬟洗衣的婢女。

有一天,我娘在给主子的丫鬟送清洗好的衣物时,被主子拖入房中强要了身子。

主子是相府庶出的二少爷,与人喝酒时被下了迷情药,逮住我娘只为了发泄欲火。

二少爷醒来后,觉得自己被卑贱的丫头污了身子,他隐下此事,以我娘擅闯主子居室为由,叫人把我娘打了二十个板子,丢出了内院。

我娘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等发现腹中有我的时候,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她是自小就被卖入庄园的丫鬟,无人可依靠,也无钱去买堕胎药,只能自己想着法子把胎儿折腾掉。

奈何我足够坚挺,硬是在我娘腹中坎坎坷坷熬过了十个月。

庄园的大管家大体是知道我的身世的,不然,一个无夫却有孕的卑贱丫头不是被打死,也会被发卖了。

然而事主二少爷早就拍屁股返回京城了,大管家不知该如何处置我娘,便当作不知此事,对我娘的如箩大肚视而不见。

别的丫鬟不知内情,她们以为我娘不知廉耻,勾引了哪个小厮,以致珠胎暗结,因此没少用污浊的言语辱骂她。

我娘本就生性木讷,被骂了不会回嘴,只会躲起来,一边用拳头捶打肚子一边偷偷抹眼泪。

我出生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彼时,我娘正在冰冷的河水里浣洗衣物,来不及返回庄园,就把我生在了河岸上。

也是我娘命大,我命硬,她刚晕厥过去,就被丫鬟发现了,喊人来将我们背回了庄园。

坐月子是想都不要想的,第二天醒来,她依旧得撑着亏损的身子去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清洗衣物,因此年纪轻轻的,她就落下了一身的病。

我之于我娘是个彻彻底底的累赘。

起初,她去清洗衣物时,会把我放在下人房里,干完活了才回来喂我一次。

我肚饿难耐,放声号哭。

不过几日,同住下人房里的丫鬟婆子便受不了了,她们嫌我吵了她们休憩,逼着我娘把我带出去。

我娘无法,只能背着我去洗衣服。

但是她也嫌我哭得烦。

我的出生令她本就困苦的生活更加煎熬。

有好几次,她恨极了,就把号哭不止的我扔进河里。

她站在岸上,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我在冰冷的河水里载沉载浮。

或许还有一丝为人娘亲的不忍,也或许还有一点儿做人的良知底线,她总是在我快要窒息而死时,又把我捞了上来。

如此,几个月大的我就轻易不敢哭泣了。

我虽然小,但身为生命体自保的本能令我直觉知道,哭泣不能解决饥饿、寒冷、痛苦,只会令我丧命。

在我三岁大时,那位欺辱我娘的二公子又来了庄园,这次,他是携了夫人和两个嫡子一起来的。

管家终于逮到机会把我和我娘的情况上报给了二公子。

二公子在二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厌恶地吐出一句: 发卖了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决定了我娘的命运。

自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娘。

二公子没说怎么处置我,管家就任我继续住在下人房里。

但是我得干活,否则就没饭吃。

于是我接替了我娘的工作,做了一个小小的浣衣婢。

3

二公子视我为无物,二夫人在我娘被发卖以后,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垂泪了好几次。

这便导致她的两个儿子,两位嫡公子,将我视为仇人,不除不快。

于是,他们趁我蹲在河边洗衣服时,把我推进了河里。

大公子岁,二公子五岁,他们合起伙来修理我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因此,小厮和丫鬟们并未上前帮忙,只围在附近戏谑地看着。

看着我一次一次被推下河,又一次一次爬上岸。

在我第五次爬上岸时,河边的路上多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一群穿着富贵立于马上的少年郎。

为首的,就是十三岁的齐豫。

两位嫡公子本就是打着淹死我的主意来的,而我不识好歹一次一次爬上来,显然惹恼了他们。

大公子从岸边捡起一根树枝,在我再一次往岸上爬时,他用树枝用力抽打我的头和手,阻止我往上爬。

二公子也不时补上几脚。

终于,我筋疲力尽,漂在水面上不动了。

两位公子以为我死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却不想,路上下来一个小厮,跳入河中把我捞了上来。

他们原本是想阻止的,但路上那群端坐在马背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因此他们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我被小厮放在路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一道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犯错了?被责罚了?还是被欺负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噙着笑的嘴角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少年见我不回应,便不再看我,他冲一旁的小厮看了一眼,小厮立刻扬声对岸边的两位公子喊道: 我家主子是豫王,不知两位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豫王齐豫,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大公子赶紧带着小公子走过来跪拜见礼,他们身后的人亦呼啦啦跪倒一片。

见过豫王。家父是丞相府赵讳方林。我是赵玉桓,这是我弟弟赵玉襄。

齐豫点点头: 原来是赵二公子家的。

这小丫头犯了什么错?

赵玉桓犹豫着没说话。

我的存在,于他来说,是家丑,怎好公之于众?

他们今日所为,亦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玉襄却没想那么多,只记得他们最初的目的,于是直言道: 一个贱婢,想淹死就淹死了。

赵玉桓忙扯了扯赵玉襄的袖子,又朝豫王躬身道:

豫王见谅。家弟年幼,口无遮拦,胡乱说的。

是这浣衣婢要给我们表演凫水。

齐豫看了看面容严肃又紧张的赵玉桓,又看了看意识到说错了话而低垂着头的赵玉襄,似笑非笑道:

素闻赵丞相治家严谨,为人和善,待家仆尤其宽厚,想来两位小公子也是一脉相承的。即便是玩乐,也应注意分寸,别弄出人命才好。

说完,他垂下视线看我,冲我眨了眨眼,然后在赵玉桓和赵玉襄的连声称是中,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往山上奔去。

马蹄扬起的灰尘扑了我一头一脸,将我与任人践踏的泥土融为一体。

赵玉襄不甘地踢了我一脚,就被赵玉桓拉走了。

丫鬟小厮们也都跟着走了。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湿透的衣服包裹着身体,冰冷刺骨,可我不能回去换衣服,我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完,我也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热。

迷迷糊糊间,有人用冰凉的毛巾擦拭我滚烫的脸。

我一把攥住那只手,轻声呼唤着: 娘……

厨房的王大婶照顾她生病的小闺女时,就是用凉毛巾温柔地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颊,我多么希望娘亲也这样照顾我啊。

可我生病时,我娘从来都是不管的,她任我孤零零地躺在榻上,硬生生地耗着,要么我把病耗走,要么病把我带走。

所以,此刻,温柔擦拭我脸颊的人是我娘么?

那人想把手抽回,却叫我紧紧攥住不放。

小丫头,手劲儿还挺大。

是个男人在说话。

我睁开眼,就看见齐豫那张很好看的脸,冲我笑得眉眼弯弯。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与难过。

真的不是我娘……

我叫齐豫。

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今晚就要发热烧死了。

齐豫摸了摸我的额头,热退了。死不了了。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我娘就是这样喊我的。

其实,她是喊我臭石头,烂石头的,但我听着臭和烂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每次同屋的丫鬟婆子骂我娘臭婊子、烂货,我娘都会偷偷抹眼泪,所以我不想要那两个字做名字。

齐豫替我掖了掖被角。

你没有正经的名字么?

我懵懂。名字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

你爹你娘呢?你这么小,怎么就出来干活了?

我没有爹。我娘被发卖了。

齐豫怜悯地看着我。

原来是个小可怜啊。难怪被人欺负了都没人帮你出头。

我眨了眨眼。原来我被推下水就是被人欺负了啊。

小可怜,被人欺负了,你得还手。

你要是不还手,他们就会一直欺负你。

不过你是婢女,主子若无故欺负你,明面上你得忍着,因为你不能背主,否则会被发卖。

但私底下你可以报复回去。

只是你得聪明些,报复行为可不能被人发现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听他讲怎么私底下报复人又不被人发现,忽觉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那晚,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还把我冻疮遍布的手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药膏。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是我娘该有多好啊。

鸡鸣一遍时,齐豫悄悄把我送回了丞相府庄园的下人房。

原来昨夜他把我偷去了他的庄园。

黎明破晓时,他跃上墙头的背影与渐白的天际融为一体,一如即将冲破迷雾的朝阳,照进了我晦涩阴暗的心底。

4

也是我命贱,烧了一晚就退了热,第二日接着去干活。

两位公子见我在河边洗衣服,很是讶异。

这贱丫头怎么还活着?赵玉襄怒道,不是说昨晚高热么?

一个丫鬟忙跪倒在地: 禀公子,这贱婢昨夜确实高热不退。

赵玉襄踢了丫鬟一脚: 那她怎么没烧死?

丫鬟叩首在地,瑟瑟发抖: 奴婢不知。

赵玉襄看向赵玉桓,赵玉桓冲他摇摇头,他便一脚踹到我身上,险些把我踢进河里去。

我趴在地上没急着起身,眼角余光看向这两位披着华衣却只知欺负弱小的败絮公子,暗暗琢磨着,能不能把他们两个都推进河里淹死。

可齐豫说报复主子不能让人知晓。

如今这岸边丫鬟小厮好几人,显然不是报复的好时机。

于是我爬起来接着洗衣服。

赵玉襄用我听不懂的文绉绉的话骂了我好一阵,然后拉着一直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我的赵玉桓离开了。

他们留下了两个丫鬟。在他们走后,她们对我又拧又踢又打又骂,我闷不吭声地受着。

她们打累了,也回去了。

自此以后,我洗完了衣服就早早回庄园,趁人不注意到处溜达,逐渐摸清了主子们都住在哪儿,主子的贴身丫鬟小厮都住在哪儿,他们的出入时辰都是怎样的……

五日后的夜里,我摸进了欺负我的两个丫鬟住的耳房,趁她们熟睡之际,剃了她俩的头发。

这是我能想到的既能实现报复的目的,又不会被人发现的最好的方法了。

只可惜,我一直没找到报复两个公子的机会。

白日里,他们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丫鬟小厮,夜里睡觉时,也有丫鬟在屋里守夜,小厮在屋外守夜。

所以我暂时动不了他们,只能静待时机。

齐豫说,他曾经为了逮住一只红狐,躲在枯草堆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成功捉住了猎物。

他都可以等那么久,我也可以。

如此,我等了两年。

这两年我也没闲着,只要有空闲,我就练习凫水。

他们不是想淹死我么?我偏就不让他们如愿。

我专门练习水下憋气,憋的时间越长越好。

有好几次,差点儿真的把自己给淹死了。

我还练习臂力。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力气比寻常孩童要大上许多,如若不然,也不会三岁就接了我娘浣衣婢的工作。

可赵玉桓和赵玉襄年岁比我大,又是两个人,我若想一次把他们两个都淹进水里,力气还得更大才行。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每日搬石头,从这边搬到那边,再从那边搬回来。

石头的个头越来越大,往返的路程越来越远,如此,我的臂力就越来越大。

这两年,原本只是偶尔骂我两句撒撒气的丫鬟婆子们不知为何突然变本加厉,时常无缘无故打骂我,更是将我从下人房撵去了柴房睡。

我在柴房也没睡多久,就被负责管理后厨的仆妇撵去了马房。

马房又脏又臭,却成了我唯一的栖身之所。

天寒时,为了不被冻死,我整个人都缩进了喂马的干草堆里。有一次险些被马夫用铁叉插进了身体。

我的饭食也从原本的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一餐,有时是馊食,有时干脆什么都没有了。

幸好我水下闭气的功夫越来越厉害,可以潜入水底逮鱼烤鱼吃,这才没有饿死。

我过得如此艰难,那些欺负我的人也不好受。

我往她们的饭锅里放死老鼠,往她们的被子上浇冷水,让她们伺候主子时犯错误,总之,谁也不能白白欺负我。

5

如此过了两年,我终于等到了那两位公子又来庄园玩。

他们故技重施,又要淹死我。

许是怕人多眼杂,坏了他们的筹谋,这次他们遣散了丫鬟小厮,就两个人独自前来。

此举正合我意。

我佯装不知他们靠近,在他们推我入水时,我一手拉一个,把他们一同拖入水中,牢牢摁在水里。

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岁的孩子,任如何扑腾,使尽了全力,也没能从我手里挣脱出去。

就在两人马上就要窒息而死时,一群少年打马从路上经过。

他们看见了水里沉浮的衣服,立刻着小厮下来救人。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齐豫。

他看了一眼正被小厮抢救的两位落水狗公子,又转头看向全身滴水却浑不在意只两眼灼灼地看着他的我。

你……原来是你。

两年过去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我,我看向他的眼睛更亮了。

我想告诉他,那晚他教我的,我都记得呢。看,我给自己报仇了。

可是他的眼中并无看弟子学有所成时的欣喜,只有晦暗不明的迟疑和复杂。

我顿感失落和没来由的心慌,忙敛了眼里的光,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后来他同我解释,那日,小厮下水救人时,他在岸上看得真切,我死死抓着那两人不放,还是小厮使了力气,才从我手里抢走了人。

我显然不是落水受害者,而是欲害人性命的加害者。

可当他认出我后,瞬间便明了我为何如此做。

他的复杂神色中,不仅包含了惊疑,还包含了他的悔意。

是他教会了我反抗,却没料到我的反抗会如此的激烈——直接索人性命。

他觉得是他教坏了我。我还是个孩童,还是纯真无邪的年纪,怎可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害人呢?

因此,他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

当时的我极力压下心慌意乱,不想让他对我失望,因此还是抬起头,对他认真解释道: 他们推我下水,要淹死我。

不是我无故要害人性命的。

齐豫愣了愣,随即神色复杂道:

那是两条人命……

我疑惑不解,更委屈心伤。

他们要淹死我。

我的命就不是人命么?

他张了张嘴,看着我一脸的委屈和倔强,终是不忍再说什么。

这时,两位公子的丫鬟小厮赶了过来,哭天抢地地把仍旧昏迷的公子背回了庄园。当然,也没忘了把我一起抓走。

我看着齐豫看向我一脸担忧的模样,无惧无恐。

只是有些后悔。

我应该把那两人拖远些的,拖到深水区就不容易被人救起了。

当晚,我就被管家打得皮开肉绽,没了声息。

等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后山上的树林里。

管家定是以为我死了,把我抛尸在这儿了。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我想我成是活不成了。

山高树深,兽吼虫鸣。

我的宿命便是成为这山中野兽的口中之食。

可我还是活了,是齐豫把我救了回去。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跟在齐豫身边,一直到我 11 岁时,才离开豫王府,跟随师父游走各地,历练医术。

6

这些年来,我与齐豫聚少离多。

他并不是一个闲散王爷,他是大齐国赫赫有名的鬼刀战神。

他 16 岁便上了战场,至 25 岁,已经纵横疆场近十年。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几十场,几乎没有败绩。

五年前,他攻下天都城后,便一直驻守在那里,将破败的城池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上次我与他见面还是一年前,当时他神采飞扬地告诉我,再有一年,天都城就可以恢复往日的繁华了。

可没想到,一年后,天都城再次被洛军摧毁,齐豫数年来的努力一朝化为乌有,而他自己,也险些殉了这座城。

远离战场后,我们风餐露宿了五天,才终于来到一个边陲小镇,找到了一家客栈。

齐豫身上的伤口依旧红肿不堪,但幸运的是,伤口缝合上药及时,并没有化脓的迹象。

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的体内还有毒素盘桓。

我判断不出他中了什么毒,只能尽快把他带回药王谷,交给师父。

晚饭时分,我特意去了一楼大堂用饭。

一边吃一边听着食客们的闲言碎语。

哎,听说了么?鬼刀战神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被当场诛杀了。

说话的人神秘兮兮地往头上指了指,本来吧,上面是要收回兵权的,这不,上头刚有了这个意思,洛国就入侵了,战神就出战了……你要说这两者没联系,谁信啊?

哎哟,你们是没瞧见,天都城内,连条狗都没活下来,尸体堆得比城墙还高,护城河的水都是血红的。真惨啊。

说到这儿,听众们一阵唏嘘。

有人叹道: 枉我对战神崇敬良久,却不想竟是如此奸佞小人。

我坐在角落里,眉眼不抬,只管大口吃着饭。

天都城一战,距今才五日,这偏远的边陲小镇就得到了消息。

想来是早就编好了话本子,并一早就在各地安排好了人手,只待齐豫败北殒命,便立刻开始宣扬。

此等手段,此等手笔,确定是高坐在皇位上的齐凌无疑了。

宣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把他的亲弟弟齐豫钉在耻辱柱上,令他永世不得翻身。

齐豫啊,你看看你的愚忠得了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儿,我咬紧了牙关,强压下肆虐心肺的暴戾之气。

在客栈只住了一晚,我便让伙计帮忙买了辆马车,再次上路。

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月后,到了藏于十万大山中的药王谷。

师父给齐豫把过脉,神色凝重道: 奇毒。无解。

我顿感脑袋一阵晕眩,两耳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齐豫由远及近的呼唤声: 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了?

我神情呆滞地看着齐豫,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此刻正在进行的事。

奇毒?什么奇毒?

师父眉心轻拧: 这是我师父专门为皇家配置的秘药,因所需药材罕见,一共才得了两颗毒丸,连带解药一起交给了皇家。

毒药配方和解药配方都没有留存纸面记载,只记在我师父的脑子里。

师父说毒药无解,是因为师祖早已仙逝,皇家虽有解药,可是没人能闯入守卫森严的皇宫去拿到解药。

齐豫开口道: 敢问上官师父,中了此毒会如何?我并未感到身体上有任何不适。

师父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 此毒乃是隐毒。在你五岁时,便已进入了你的体内。平日里隐藏着,并无症状,但会在你 25 岁时毒发,毒发即暴毙而亡。

闻此话,我双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25 岁毒发

齐豫今年正是 25 岁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师父的衣袍乞求道: 师父,求您救救他吧。

25 岁毒发,意味着齐豫命悬一线,随时可能暴毙而亡。

即便我即刻快马加鞭跑去都城,去皇家寻解药,也不一定能救回齐豫的命。

师父把我扶起来: 我可以配一副缓解之药,延缓毒性发作。

可以延缓多久?我重又燃起了希望。

最多三载。这期间,这小子会沉睡,少有清醒。

齐豫冲我师父拱拱手: 劳烦上官谷主为小子配药吧。

师父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齐豫拉着神情恍惚的我坐到他身边: 小石头,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征战,我们聚少离多。如今还有三载,你便带着我逛一逛这十万大山吧。

我沉默着,不想回应他的请求。

他捏了捏我的手,神色淡然道: 小石头,别去找解药。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生死有命?凭什么?

凭什么好人不能长命?

凭什么恶人稳坐高台?

我想把手抽出来,不想听他丧气的话,他却攥得死紧。

齐豫揉了揉我的头顶: 小石头,即便即刻身死,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自小虽无父宠,却深得母后疼爱,连兄长都嫉妒我,说母后就只爱我一人。

兄长嘴上说着嫉妒我,实际却对我很好,早早便封我为豫王,赐我无上尊荣,令我活得恣意潇洒、无拘无束。

我不耐文墨,只爱舞刀弄枪,驰骋沙场,兄长也纵着我,亲赐我鬼头刀,让我上阵杀敌,为我大齐收复失地。

我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繁华荣光尽享,此生已无憾事。

说到这儿,他又捏了捏我的手。

我虽无妻无子,但却有你。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抚养长大。如今,你已能独自行事,又有药王悉心教导医术傍身,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余下的时光……

我再也压抑不住,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是没有憾事了,可你考虑过别人么?你考虑过我么?

你救了我三次,每次都是从阎王手里夺人,可我才救了你一次,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么?你于心何忍?

齐豫面色无奈道: 这个,这个不能这么算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齐豫是病人,是受害者,我不应该对他发脾气。

眼下的重点是,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知道了下毒的人,才能知道去哪儿找解药。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对么?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道

齐豫神情僵硬了一瞬,随即转头避开了我的视线,摇摇头。

我不知道。

你说谎。

我冷笑一声。

5 岁,已经记事了。

说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让我猜猜,下毒之人,是疼爱你的母后,还是宠爱你的兄长?

齐豫低垂着眼帘,半晌,才抬眼看我,轻声道:

都不是。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你不觉得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得自在么?

看着齐豫眼底荒芜的神色,突然间,我就读懂了他不愿将真相述之于口的悲伤。

那是来自至亲之人的屠刀,在他 5 岁时,便已经捅入了他的心脏。

他完全明了,却还宁愿与他的母后母慈子孝,与他的皇兄兄友弟恭,假装恣意潇洒,直等到第二把屠刀捅入他的心脏。

想明白了这一层,心底汹涌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直冲得我五脏六腑翻着个儿地绞痛。

他 25 岁了,还无妻无子,分明是他们连个后代都不想让他留下。

他们利用他为大齐国收复失地,却在明知道他会毒发身死的情况下,还要设计陷害他,分明是怕他功劳太过,死后仍会受人敬仰,所以才等不及毒发,便使用阴私手段,给他定下叛国投敌的罪名,令他死后也要背负千古骂名。

他们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为什么

齐豫抬手遮住我猩红的眼。

小石头,不要这样。

不要在心里装着恨,那样太痛苦太难熬了。

当初我救你回来,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我教你读书识字,教你拳脚功夫,给你寻药王做师父,都是为了能让你好好活着的。

所以,不要去找解药,也不要去报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这不是我救你回来的初衷。别让我这十年的工夫白费了,好不好?

属于皇家的齐豫,已经死在了天都山下。如今,我就是我,孤家寡人一个,我就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好好陪陪我,陪我过完最后的时日?

我知道他是故意用讨好的语调,把自己说得如此可怜,只为了阻止我去复仇,阻止我去找解药。

他养我的这十年,为我做了许多许多的事,却从未要求我为他做任何事,一件都没有。

如今,他连自己能活命的机会都不要了,只为了不让我身涉险地。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这样好的人,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你还记得天都城西门的于老爷么?五年前,我治好了于老爷的重病,他为了感谢我,要把他的小女儿于荷嫁给我。后来得知我是女儿身,这才作罢。

听我提到天都城旧事,齐豫想到了天都城的现状,沉默地点点头。

于老爷虽是商贾出身,却轻利重义,帮贫扶弱,不知做了多少善事。

前年,天都城修缮破败的城墙时,于老爷捐了不少的银两。

去岁,天都城大寒,于老爷又给将士们捐了御寒的衣物和治疗冻疮的药材。

他还在城门口设了粥棚,整日热火朝天地熬煮稀粥,给那些家贫、流浪者一口热乎的饭食,就怕他们熬不过那个寒冬。

你知道这样一个行善积德之人,如今是个什么下场么?

齐豫默不作声。

我知他定是痛苦自责,可我还是要撕开这血淋淋的伤口。

于老爷被洛兵一刀砍了头,于家男丁、老妇二十余口人皆死于非命。

洛兵,当着于家男丁尸首的面,凌辱了于家所有年轻的女眷。

若不是我赶到及时,他们还会将于家幼童全部抓回去做奴隶。

你让我拜药王为师时,嘱我悬壶济世,希望我的医术能救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我救于家女眷幼童时,用的却不是医术,而是刀。

于荷,那么温柔善良的小姑娘,我见到她时,她满身都是血,满眼都是恨。

整个天都城,如于荷这般,亲人被杀害,清白被毁的女子不知还有多少。

是谁造成了天都城的人间惨剧?又是谁眼睁睁地看着守城的将士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不来救援……

就是那些高坐于庙堂上的当权者,还有你的皇兄,齐凌。

皇宫,我是一定要去的。不仅是为了拿到解药,我还要为枉死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齐豫只知他倒下时,天都城门大开,洛军打进了天都城。

他还不知道,天都城破后,洛国士兵屠了城。

听我说完,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吭一声的男人,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哭是好事。

为自己而哭,能发泄压抑的情绪。

为枉死的天都城百姓而哭,能记起自己的责任,能记起自己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如此,才能对生燃起希望。

我在他痛哭的时候,燃起了安神香,很快,他就晕晕地睡了过去。

重伤初愈,加上悲痛太过,齐豫晕晕沉沉了好几天,喝了师父配制的缓解之药后,就彻底陷入了沉眠。

7

当天夜里,我跪在师父脚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师父,徒儿不孝,此一去,恐怕便是不归路,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师父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惯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为师希望你能明白,人命天定,有些事是注定强求不来的。

我们是医者,医者医病,不医命。

我们虽受人敬仰,可说到头来也只是平头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那是大齐国最高的皇权象征。

师父,您说的道理徒儿都懂,可徒儿素来不信命。齐豫不仅是徒儿的救命恩人,更是与徒儿相依为命十年的人,徒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您说医者医病,不医命,若是遭逢天灾,徒儿信那是命,可若是人为祸端,徒儿便不信命。即便是最高皇权象征,总也有生病的时候。

师父盯着窗外黑黢黢的竹林沉吟半晌,才叹道: 都是命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玉牌莹白温润,药王两个字篆刻其上。

这是象征着药王谷谷主身份的玉牌,师父将它交给你,你就是药王谷第六代谷主了。

师父……

我想拒绝。我想说我要去报仇,我要去找解药,我会与皇室为敌,怎可承着药王谷谷主的身份,将药王谷的名声和师父拖下水呢?

师父打断我的话,开口道:

你可知为师为何从未用药王谷谷主的身份现身于世?

我摇头。

齐豫救回重伤的师父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身怀医术的普通医者。

为了能让我有一技傍身,他求师父收我为徒,教我医术。

起初,师父不愿,齐豫便没有强求,只是有些遗憾。

他把师父留在豫王府,好生招待着,期待师父有一日能回心转意。

我不想让齐豫遗憾,便死缠烂打,求师父收下我。

师父有意为难,丢本医书给我,让我 5 日内将书默背下来。

他却不知,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到一日,便将整本医书倒背如流。

师父只能信守承诺收我为徒。

齐豫大喜,特为我备下拜师礼,择吉日,正式拜了师父。

既已拜了师父,我便废寝忘食钻研。也因此打动了师父,令他把我视为衣钵传人,用心传授我医术和毒术。

如此五年,师父说我已经学有所成,命我外出历练。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

但师父告诫我,历练时,不可说出药王谷的名号,只做普通医者便好。

药王谷有训诫,医者,当怀仁心,当济万民。前两代谷主及其徒子徒孙,都秉承训诫,为穷苦百姓免医送药,因此在民间赢得了极高的赞誉。

到了第三代谷主,受盛名所累,往来皆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目下再无穷苦百姓。

如此,若是只行医术倒也罢了,可他却狂妄地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他滥用毒术,又押错了主子,最终功败垂成,致使药王谷数十门人,除我师父外,尽被斩首。

我师父在逃亡途中,被昔日的凌王,也就是当今圣上所救。为报凌王救命之恩,也为了重振药王谷,我师父走了师祖的老路,投入凌王门下,一路辅佐凌王,助他夺得大位。

然而,我师父并未得偿所愿,功成之时,他与大师兄被人杀死在宅邸。我与二师兄幸得活命,却也是一路被人追杀。最终,二师兄逃亡到了洛国,不知死活。我则隐姓埋名,苟在穷乡僻壤。若不是被齐豫所救,又收你为徒,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足京城。

杀害我师父和师兄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皇家之人。因此,药王谷谷主的身份,是柄双刃剑。权贵和皇家有所求时,那便是座上宾。可一旦挡了谁的路,抑或阴私的事做得多了,那便是催命符。

故而,是否要以谷主的身份行报仇之事,你要好生斟酌,再行定夺。

石头,你在医术上的天赋令为师都自愧不如,你对毒术的领悟比医术更甚。假以时日,你或可成为历代谷主中医术最高的一位。医可救人,毒可杀人。为师不想你滥用毒术,杀害无辜之人。你且谨记。

我冲师父最后一拜: 师父,若徒儿还有命在,定谨遵师嘱,不堕药王谷的名声。

我郑重地将玉牌挂在腰间,拜别了师父。

离开药王谷之前,我去了一处极其隐秘之地,守了好几日,才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离开了十万大山。

8

离开药王谷后,我并没有急着去京城。

我在历练途中,虽然积累了一些名气,但比起名医聚集的京城,甚至高手如云的太医院来说,还远远不够。

师父给予我的新身份倒是让我找到了另一条更快进入京城权贵视线中的途径。

我化名上官石,以药王谷第六代谷主的身份,行走民间。

昔日的药王谷,在民间声名显赫,可现如今,名声早已没落,我需要重新打造药王谷神医的名声。

边陲小镇,小小的客栈大堂里,座无虚席。

大家伙正在闲聊朝廷正在发生的大事。

天都城近万无辜百姓被屠戮,引天子震怒,誓要出兵洛国,替惨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如今,先头部队二十万人已经抵达天都城,与大洛国打得如火如荼,各地都在征兵征粮草,以确保能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赶赴战场。

大齐国自齐豫在战场上杀出了鬼刀战神的封号后,便剑指大洛国,一路横扫千军,接连收复了被洛国侵占的五城,打得洛国元气大伤,不得不向大齐国求和。

现如今,大齐国为报屠城之仇,再一次向洛国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说的人唾沫横飞,激情澎湃,听的人亦是血脉偾张,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撂下碗筷就去投军杀敌去。

末了,大家又将鬼刀战神拖出来贬斥一番,不解他为何好好的万民敬仰的鬼刀战神不当,非要投敌叛国,当真是糊涂啊。

如今这些话入耳,我早已不复当初的愤怒,只当闲语听听即过,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饭后,我叫来小二,问他本地可有哪个大户人家有人得了顽疾,一直治不好的。

小二接过我递过去的一锭银子,大脑飞快地转起来。

片刻后告诉我,本地大户薛老爷的老娘得了顽疾,已经十几载了,请了很多名医入府,也没能把老太君的病给治好。

什么顽疾?

头痛之症。痛起来人都不想活了,只拿脑袋往墙上撞。

她的顽疾我能治。

小二狐疑。

客官,可不兴打诳语。

我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看着他,语气坚定道: 我能治。劳烦小二哥帮我引荐一二。

小二两眼放光,快速拿起银子,揣入怀中: 客官,您找我算是找对了人。那薛府的管家是我的旧识。明日一早,我便带您去找他。

薛老太君十几年前摔过一跤,撞到了头,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身体旁处无大碍,却落得个头痛之症。

时不时便发作一下。发作起来整个人恨不得马上死了才好。

我用银针刺入她头顶几处大穴,疏通淤积在她脑中的血块,再配合汤药治疗,不出半月,便治好了她的头痛之症。

老太君和薛老爷敬我若神医。

我告诉他们,我是药王谷传人,奉师命外出历练。

烦请他们将诊金全部换成药材,我要开堂义诊。

薛老爷赞我大义,不但把诊金都换成了药材,还另外捐献了不少药材。

我问客栈借了张桌子,支在门口,请小二做了个义诊的小旗子挂在一旁。

小二因举荐有功,得了薛老爷的赏赐,给我帮起忙来更加尽心尽力,不但张罗好了所需物件,还帮我四处奔走宣扬。

义诊十日,诊了几百位病人。大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症,奔着不要钱的药材来的。真正有顽疾的不超一手之数。

无论大病小病,我都一视同仁地诊治发放药材。

几个顽疾的病患,我更是尽心尽力,将他们的病症彻底治好。

十日后,我离开边陲小镇时,百姓们夹道欢送我,瓜果梨桃、各式吃食都想挂到我的马背上。

我都一一婉拒了。

我不求他们的感谢,只求扬名立万。

9

边陲小镇外是一处树林,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往树林外宽敞的官道。

马行在林间小路上,一个人突然从林中闪出,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勒住缰绳。

阁下是哪位?挡住在下的路有何贵干?

来人低垂着头,围帽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随意拱拱手: 在下身患顽疾,请小神医给在下诊治一番。

你为何不去镇上?

在下刚赶到镇上,小神医就走了,这才追赶了上来。

叨扰小神医了,还请见谅。

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来人态度也算客气。

就是这地界选得有些蹊跷。

我皱了皱眉: 阁下可否随我一起前往下一个城镇?此地实在不易诊脉。

来人又拱了拱手: 在下等不及了。劳烦小神医了。

看来,我不给他诊病,他是不打算让我过去了。

我只好跳下马,手伸入袖中,藏了一些毒在指甲里。

来人抬起手臂,把手伸到我跟前。

我把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心下顿时了然。

这人不是身患顽疾,而是受了很重的伤。

我正琢磨着怎么给他开药方,他突然压低声音道:

将军可好?

一句话令我浑身紧绷。

你说什么?

豫王,鬼刀将军,他还好么?

我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你是谁?

他抬起头,露出围帽下似曾相识的一张脸来。

在下是将军的部下,名叫刘宁。

那一日,我看到你把将军救走了。

我藏毒的指甲已经扣上了他的皮肤。

我一路跟着你到这个小镇。后遇追兵,为了引开他们,便没有继续跟下去。

我心里一阵懊恼。

被人一路跟着,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从药王谷出来后,我又重新换了容貌,他怎么会认出我?

这匹马,是我的战马。我听闻你让店小二买马车,便将这匹马卖给了他。

我回身瞅了瞅骑了一路的马。

可真是百密一疏啊。

可我对他的话还是存疑的。

你的伤很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来人苦笑一声,眼圈里已经含了泪。

我愧对将军。是我引狼入室,害了将军,也害了天都城百姓。

如今,我已无颜面对将军,只想知道将军是否安好。

另外,请你转告将军。是陈棋拿着丞相的手谕,说带了援军过来,骗我打开了东城门。也是陈棋打开了西城门,放洛军入城。

一会儿追杀我的人就要到了。

时间紧迫,我言尽于此。

我神情一凛,急着追问道:

陈棋是谁?

谁在追杀你?

陈棋原也是将军的部下,五年前失踪了。

追杀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跟着陈棋一起来的人。

陈棋出城去谋害将军,他们在城内同洛军一起屠杀守城的将士。

这番话,听得我汗毛倒竖,脊背生寒。

尽管我已经猜到齐豫被害一事定与京城脱不开干系,可我没想到,他们不但拖延着不去救援,竟还泯灭人性到开城门迎敌,并帮助敌军屠杀自己的将士

刘宁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你等等。

我叫住他。

齐豫安好。

这是续命药丸,你拿着。

刘宁接过我塞给他的药瓶,冲我点点头,扭头冲进了树林中,只留给我一句: 快走。

望着他萧瑟的背影,我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快速冲出了树林。

希望那些续命药丸能保住他的命。

在进到下一个城镇前,我把马放归到山林里,进城后,又重新买了一匹马。

我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我与齐豫的关系。

我一路南下,往皇城的方向缓慢而行。

沿路经过的城镇,都义诊十日。

起初,我还需要经人介绍家中有病患的富人以筹集义诊药材银两,经过几个城镇后,我的名声传了出去,便有人慕名而来,甚至有人不需我诊病,也献上些许银两,只为求得一个善缘。

银两自然是越多越好,所有银两都换成药材,也能有更多的百姓受益。

结善缘的,我怕日后再无机会偿还,当下便赠了一些或强身健体或延年益寿的药丸,也不算白拿了人家的银子。

百姓受益了,茶语闲谈间,我药王谷传人的名声便越传越广。

10

半年后,我终于走到了京城。

人还没进城门,就有人在城门口迎我。

由此可见,我宣扬名声的举措已经初见成效。

这个结果令我很满意。

来人自报家门,说是丞相府的管家。

他态度恭敬,说府上有贵人病了,冒昧前来,请我前去医治。

我从善如流,将马交给对方的小厮,抬脚上了对方的马车。

马车宽大舒适,极大地缓解了我一路骑马的疲累。

我闭目养神,佯装不知管家在我身上打转的视线。

外出历练时,我不但男装示人,还用独门药剂改变了容貌和声音,任丞相府的探子如何探查,也不会想到我就是昔日豫王府豫王身边的齐石,更不会想到我原本是个女子。

管家顶多狐疑我的年龄与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医术不相符罢了。

一路无话,马车笃笃前行,直入了丞相府的前院。

我无意观摩丞相府的壮观景致,只问病人在哪里。

管家道: 是两位公子身体不适,还请移步两位公子的院落。

两位公子的院落着实偏远,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院落不但偏远,还小,伺候的丫鬟小厮不过 3 人,可见,主子定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当我在左边居室的床榻上看见病患时,险些嗤笑出声。

病患不是别人,正是在我 3 岁时,便欲置我于死地的赵玉桓。

眼角余光瞥向右边用布帘遮挡门口的居室,料想那边躺着的就是赵玉襄吧。

真是感情甚笃的两兄弟,杀我时结伴而行,缠绵病榻还躺在同一个屋檐下。

管家跟我介绍,桓公子是 8 年前遭遇歹人暗算,伤了后背,才不良于行,只能终日卧床的。

我点点头,走至床边。

丫鬟很有眼色地搬来椅子,放在床边。我顺势坐下,手指搭上赵玉桓的手腕。

8 年前,赵玉桓 12 岁,赵玉襄 9 岁,我 7 岁。

5 岁那年,我被齐豫从后山救回后,就一直住在豫王府的庄园里。我像一株任风摧残任火肆虐任人践踏仍能在春天来临时萌发生机的野草,坚强地从濒死中活了过来。

为我医治的大夫都感叹,这丫头命真硬。

半年后,我能下床了,虽跑跳还不能如常,但我还是坚持走去了柴房,在木柴堆里找了一根棍子,对着一棵老树用力挥舞。棍子折了,就换一根。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我的手臂再也抬不起为止。

齐豫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他们用棍子打我,我要打回去。

那些置我于死地的乱棍,我清楚地记得击打在身体上的次数,更清楚地记得每个持棍人狰狞的面孔。

当时的我,不哭不叫不求饶,唯用报复回去的念头填满胸腔才能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口气。

齐豫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很是忐忑。

犹记得他得知我要把两位公子淹死时不赞同的神色。

我委屈又倔强地开口为自己辩驳道:

是你教我的,挨打要还手。

齐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对,你说得没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找了一根铁棍递给我。

我支持你去报仇,但不能闹出人命。

我有点儿不情愿,他们要打死我,我为什么不能打死他们?但齐豫开口了,我还是点头应允了。

齐豫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温和道: 以后你就住在豫王府,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那一瞬间,我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委屈、酸涩、温暖、炽热,最后绞成一团五味杂陈的乱絮。

我天生力大,却不懂什么招式,铁棍到了我的手里,只会用尽全力击打树干。

在我用蛮力硬生生敲断几棵老树后,齐豫开始手把手教我棍法。

如此过了一年多,我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赵玉桓和赵玉襄结伴去庄园游玩,我直接杀上了庄园。

我用铁棍打断了赵玉桓和赵玉襄的四肢和肋骨,连带伤了脊椎,又敲碎了管家和小厮全身的骨头。齐豫只叫我不可伤性命,可没说不能伤筋骨。

事情已经过去了年,没想到,他们如今竟然请我来诊治昔日我亲手打残的人,当真是世事无常。

以赵玉桓的伤残程度,若是换到寻常人家,恐怕早就被病痛折磨死了,可是这里是丞相府,他的亲爹又从庶出的二公子变成了嫡出的二公子,自然无人敢怠慢嫡出公子的嫡长子,哪怕他是个只能卧床的瘫子。

此处院落虽说地处偏远,陈设也简单,但还算整齐。

屋内有长期卧床的病人,却无一丝污浊之气,可见病患还是受到了精心照看的。

赵玉桓被敲断的四肢和肋骨早已痊愈,令他无法起身的是来自脊椎上的伤。

我一边琢磨着治疗方案,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的眼中再无当初视我如草芥般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如死水般的沉寂。

真好。

在病痛面前,没有谁是低贱的,也没有谁是高贵的。

心里有了腹案后,我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管家问道: 敢问上官神医,公子的病可能医好?

我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可医。只是贵公子沉疴太久,要医好需要一些时日。

管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又神色郑重道: 那就劳烦上官神医了。只要治好了公子的病,我家相爷定有重谢。

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接着移到桌案处,打开药箱,拿出纸和笔书写药方。

管家把药方交给丫鬟,又带着我去右边的居室看了赵玉襄。

赵玉襄的情况跟赵玉桓差不多,只需微调一下药方即可。

大户人家都会在库房里常备着各种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等待丫鬟去抓药的时间,一个七岁的小公子带着一群小厮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人都瘫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治好么?可别叫庸医给骗了。

我侧目看向他。

他立刻瞪过来。

你就是那个庸医?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两个哥哥?

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他身后的小厮立刻冲了上来。

管家忙上前,挡在我前面。

三公子,且慢,小神医可不是庸医。他医术十分了得。是相爷特意吩咐我去请来的。

三公子狐疑道:

祖父叫你请来的?

是老爷吩咐的。

三公子眼珠转了转,冲着我道:

既是祖父请来的,你就好好给我哥哥看病。要是看坏了,看我不把你送到官府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后,呼啦啦地走远了。

管家冲我拱拱手: 小神医莫怪。三公子与大公子和二公子感情甚笃,也是关心则乱了。

感情甚笃?

口口声声叫着哥哥,人来了一趟,却连哥哥的面都不见一下,你管这叫关心则乱?

我看这位三公子是巴不得我是个庸医吧。

稚童无状,还望小神医莫怪。

我忙起身客气道: 管家客气了。在下一定尽全力诊治两位公子。

又过了片刻,丫鬟把药方上的药材都抓了回来。

我打开纸包看了看。

果不出我所料,加了料了。

一旁的丫鬟神情紧张地盯着我,直到我把纸包合上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煎药,针灸,药浴,直到掌灯时分,才结束今天的治疗。

管家留我在府中居住,我只应了一晚。

我告诉管家,我是奉师命出来历练的,明日起便要义诊,日后只诊治时方才会过府。

管家挽留,但见我坚持出府,便也依了我。

为了彰显对我的重视,管家不但从库房里调出大量药材,供我义诊时使用,还安排车马每日接送。

11

如此半月后,赵玉桓和赵玉襄虽还不能下地走路,却已经可以坐起身了。

结束这天的治疗,我刚走出院子,就见三公子带着一群人堵在我出府的路上。

我冲他拱拱手: 见过三公子。

他哼了一声。

你还真有点能耐。

我母亲要见你。

我有些迟疑。

在下不方便入内宅。

我可是男子装扮,怎能去见什么夫人?

不入内宅,在花厅。跟我走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两个小厮走到我身边: 小神医,请吧。

我只能跟着去。

花厅里,一个年轻妇人坐在石凳上喝着茶。

三公子走到妇人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站在花厅外,冲她作了个揖。

在下上官石,见过夫人。

那妇人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开口道:

我是玉桓和玉襄的母亲。

请问小神医,两个孩子能恢复如常人么?

夫人请放心,再有一月,两位公子便可下地行走。每日走半个时辰,半年后便能行走如常了。

小神医果真是妙手回春。

夫人谬赞了。

待小神医治好了两个孩子,我定有重谢。

我就不耽误小神医义诊了。玉珏,你去送送小神医。

三公子,赵玉珏,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从妇人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走过来,递给我。

这是母亲给你的谢礼。

我正欲推托。

他把盒子塞进我手里就走了。

我冲夫人拱了拱手,转身跟了上去。

这位自称是赵玉桓和赵玉襄母亲的妇人,年龄不过 25,怎么生得出 20 岁的赵玉桓和 17 岁的赵玉襄?

是继母么?

她是真的关心赵玉桓和赵玉襄的身体么?

那为何我入府治疗半月的时间里,从未见她来看过那两个人?

我摇了摇头。

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只要把人治好,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二日,看着丫鬟抓回来的药材,我嘬了嘬牙花。

里面至少增加了四种不在方子上的药材,其中一味还是致命的。

是三公子,还是昨天那位夫人?

就如此迫不及待么?

虽然我的最终目的与他们一致,可不能是现在啊

恰此时,管家过来了。

我当着他的面,把那几味药材挑出来。

怎么了,小神医?这几味药材可有哪里不妥当?

我摇了摇头: 药材没有问题。是我的错。今日该调整药方了,我忘了重新开方子。

我把挑出来的药材包好,递给丫鬟。

你把这些送回药房吧。

一直紧张地绞着帕子的小丫鬟如蒙大赦,接过药包,连跟管家见礼都忘了,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管家看了看小丫鬟跑走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药材,若有所思。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丫鬟。

伺候的丫鬟换了人,药材就再也没有出错过。

又过了半月,赵玉桓和赵玉襄终于能下床,踏出了年来的第一步。

这本是一件喜事,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希望他们康复的人来说。

可当天晚上,这两位便吐血晕倒了。

管家紧急派人来客栈接我,说好听的是接,我要是不配合,来人就会不客气地绑人了。

我自然不会不识趣,乖乖地坐上了接我的马车。

一进小院子,迎面就飞来一脚。

我一闪身躲了过去。

玉珏,不可无礼。

赵玉珏掐着腰,一脸的愤怒: 母亲,这庸医把哥哥给治死了赶紧把他抓起来送官府吧

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赵玉珏的母亲款款走过来,将赵玉珏扒拉到一边。

你退下。

小神医,白日里两个孩子都能下地行走了,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是不是吃的药有什么不妥?

妇人这句话看似通情达理,实则是在坐实,就是因为我的药有问题,才导致赵玉桓和赵玉襄吐血。

我冲她拱了拱手。

夫人,可否让在下先看看两位公子,再下定论?

这时,一直待在妇人身后默不作声的管家开口道:

小神医言之有理。还请小神医再给两位公子诊治一番。

妇人闻言,往旁侧开一步,拉开气鼓鼓的赵玉珏,给我让开了道路。

赵玉桓气息微弱,却并未气绝。

他的体内至少有三种毒物存在。

这人是做了多少天打雷劈的事,才有人迫不及待想让他死?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

大公子中毒了。

中毒了?怎么会中毒?能解么?管家一迭声地问道。

可解。

话落,我走到桌案旁开方子。

快去抓药。晚了就来不及了。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个小厮。

小厮立刻接过方子跑了出去。

我又去看了赵玉襄。

他体内的毒跟赵玉桓的一样。

等待小厮抓药回来的空当,我在屋子里慢慢踱步,仔细打量。

赵玉珏突然蹿出来,挡在我身前。

我哥哥都快死了,你还有闲心瞎逛?

我没空搭理他,绕开他,从床帐上摘下一个香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赵玉珏一伸手,把香囊抢过去。

你干什么?拿我哥哥的东西做什么?

三公子,这个香囊里有毒,小心中毒。

你胡说,香囊里怎么会有毒?

赵玉珏嘴上驳斥我,身体倒是很诚实,一甩手就把香囊扔了出去。

我走过去,捡起香囊。

赵管家,府里有府医么?可以请府医验一验。

去请王大夫。赵管家面色阴沉道。

王大夫就在院子里,听到管家叫他,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我把香囊递给他。

劳烦王大夫再验一验两位公子新换的床帐和枕头。

还有熏香和茶碗。

王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放在掌心,欲接过香囊。

慢着。

我立刻缩回手。

王大夫,您这个帕子大有学问啊

王大夫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赵管家见状,一把抓住王大夫的手腕。

来人。

两个小厮跑过来,三下五除二将王大夫按倒在地。

帕子掉在了地上。

去请御医。

妇人突然开口道: 赵管家,府里还有旁的府医,何必大费周章惊动太医?

赵管家冲妇人行了一礼。

二夫人,此事是相爷吩咐的,不容轻忽。

这屋子里还不知有哪些地方藏着毒, 为了安全起见,大家都退到院子里吧。

夫人也可以先去休息,等这边有结果了,我派人去禀告夫人。

妇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赵管家。

赵管家丝毫不退缩。

妇人只好拉着赵玉珏退到了院子里。

我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 太医来了。

我把香囊和帕子放在托盘上,递给太医。

劳烦薛太医看看, 这是什么毒。管家恭敬道。

薛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帕子和一小盅药粉开始验毒。

香囊上有两种毒,可通过呼吸进入人体,一毒伤脏腑,一毒伤心脉,只需一日,人便没救了。

是谁中了毒?薛太医面色凝重道, 须得赶快服用解药。

赵管家拿了一个方子递给薛太医。

在您来之前,已经给中毒者服过解药了。这是药方, 您老过过目。

薛太医拿过药方,看了好一会儿, 才抬头问道:

这方子极其玄妙,不但能解香囊上的毒, 还能解其他的毒。

敢问是哪位大夫开的药方?

赵管家指了指我。

是小神医开的药方。

说着,他从小厮手里接过另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床帐、枕头、香薰和茶碗。

薛太医一一验过,又拿起药方感叹道:

妙啊一张药方, 解了三种毒。

他抬头打量我。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想不到小神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薛某自愧不如。敢问小神医师承何处?

我冲他拱拱手。

老先生谬赞了。在下师承第五代药王谷谷主。

药王谷?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么?

我点点头。

薛神医捻着胡须,陷入了某种回忆。

劳烦薛神医再看看那张帕子。

我提醒道。

薛神医回过神来,又用银针验了帕子。

这帕子,被几种药水浸泡过,初看是那几种毒的解药, 可细究下来,似乎会加速那几种毒的发作。

赵管家脸色十分难看。

带王大夫下去好好问问。

小厮一边一个, 拖着王大夫往院外走去。

王大夫的视线一直看着二夫人,但见二夫人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颓然地低下了头。

第二日, 赵玉桓和赵玉襄便恢复如初。

我也终于得见丞相府的主子,当朝丞相赵兰普。

点击专栏《相倚相依》全文共 10 小节,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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