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起火了

死者沈梦琳是来参加校庆的优秀毕业生，她并非死于火灾，而是因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失血性休克。

正当我对她的校友摸排时，体育馆轰然倒塌。

墙壁里露出一具白骨，揭开一场尘封已久的失踪案。

我很快锁定了两名嫌疑人——梁天灏和李赟。他们都是沈梦琳的高中同学，也参加了这场校庆。

可面对询问，两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1.

沈梦琳的父母在不久前的一起车祸中去世，我们找到了她的其他亲属提取 DNA，同时对比她一个月前在出入境处留下的指纹，确定死者就是沈梦琳。

通过现场的初步勘察，尸体发现的地方在体育馆南侧，但起火点却在体育馆东侧的器材室。这也是为什么尸体损毁并不算严重。

但这一点很奇怪，如果凶手想要混尸灭迹，他应该从尸体下手，他没有这样做。其实当时的火也不算多大，但当处耗费巨资建成体育馆却倒塌了，也正是因为坍塌，尘封了十五年的尸体才得以重见天日。

一环扣一环，难道纵火者知道还有一具尸体藏在体育馆的墙缝里吗?

那具白骨是自杀还是他杀?她的死亡与沈梦琳到底有没有关系?那谁又杀了沈梦琳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王队，监控已经调出来了，去看看。

监控 A 显示，11 点沈梦琳从宿舍前往体育馆（A 路），2 分钟后，梁天灏也出现监控中，11 点 20，监控 B 拍到李赟从另一条路到达体育馆，三分钟后，梁天灏出现在监控 A 中，回到宿舍，过了 15 分钟，李赟出现在 A 画面里，可她的步伐明显比之前慌乱了许多。

我先找到了李赟。

我们第一次例行询问时，你说自己一直待在宿舍，可我们调取了监控，发现你也曾出现在体育馆附近。

她淡然地点点头: 没错，当时我确实没说实话，可我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

我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话?

她说我们之前失踪的同学吴蘅被梁天灏杀了，尸体就在体育馆里。

我立刻想到那具白骨。

因为年份久远，我们只能通过腐化的衣物确定死者是一名学生。

现在从李赟口中我得知一个可能性。

2.

当我想继续追问时，她却摇摇头: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当时我都吓坏了，以为是她喝多了。要知道，高中的时候，吴蘅和梁天灏关系还不错，结果第二天沈梦琳就死了。

王警官，她的死会不会和吴蘅有关系?

李赟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我并没有否认。

你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出过学校?

我又调出一张监控截图。

李赟再次坦然地点点头: 没错，我肚子饿了，出去买了一份鱼丸，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体育馆着火了，然后我报了警。

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还要打车去到离学校四五公里的地方就为了买一份鱼丸?有这么好吃吗?

警官，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就喜欢吃那家店的鱼丸，如果有机会，我可以请你尝一尝。

李赟挑了挑眉。

她的回答确实毫无破绽，我尝试和她聊一聊过去。

你们不仅是高中校友，而且也考入同一所大学，关系应该不错吧。

李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我和她高中就不熟，她在高中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我是独身主义，不喜欢和其他人来往，我们确实在大学里碰过几次，但我学医，她学法，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李赟的话没有什么破绽，而且发生火灾时，她的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3.

结束审问后，我立刻让警员联系了吴蘅的家属做一个 DNA 对比，确定死者就是吴蘅。

此时，关于体育馆的建材分析报告也出来了。

当初招标时，承建方表明所用的材料都是防火的高密度建材，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虽然豆腐渣工程并不归我管，但两条命案都发生在体育馆。

这所体育馆是由当时的校长王勇提出修建的，承包这项工程的是江建集团。

巧合的是，江建集团的董事长是梁天灏的叔叔。

我随即把目光转向梁天灏这个富家子弟。

在高中时，他和李赟同为学校风云人物，也有过关于他们的绯闻。

梁天灏有些不自然地交叉双手: 我和沈梦琳就是普通同学。

我立刻出声打断: 梁天灏，如果我什么都不了解，也不会找你来了。

警官，你的同事之前已经找我问过话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那天晚上，就是她约我叙叙旧，回忆往昔，谁能想到她就死了呢?哎，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哦?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有个叫吴蘅的高中同学吗?

我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梁天灏明显一愣，又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那天在体育馆发现的白骨就是失踪已久的吴蘅，你不知道吗?

哦，好像听过，不过这都是谣传，官方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我摇摇头: 不是谣传，死的人确实是吴蘅，她失踪的那天刚好体育馆正在浇灌水泥。哎，你和她关系还挺好的啊?

警官，你不是怀疑我吧?那几天我在外省参加竞赛呢。

梁天灏听出了我的画外音，只不过，他回答得有些急切。

就因为参加那个竞赛，错过了我们班的毕业晚会，等我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吴蘅了，而且我和她关系也没那么好，只是看她可怜，偶尔帮一帮她。

也许是知道自己嘴快了，梁天灏又急忙补充道。

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好，而且……

而且什么?

4.

虽然死者为大，我得实话实说，沈梦琳在高中的时候经常欺负吴蘅。我实在看不下去，也会帮一帮她。警官，在高中的时候，暗恋我的人不少，也许沈梦琳吃醋了吧，她还因为这件事情和我大吵了一架。其实吧，女人也就这么回事。

梁天灏的语气很是轻佻，明里暗里都在把吴蘅的死因往沈梦琳身上推。

谈到李赟，他有些玩味地看着我: 李赟其实挺闷骚的。

闷骚?

别看她好像一副乖乖女的样子，高中的时候，李赟偷偷往我桌洞里塞了一封情书，还死不承认，其实好多人都看到了。

审问了半天，发现这几人的关系更奇怪，因爱生恨的可能性也在上升。

李赟和梁天灏算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可我也没法排除校外人员作案的可能性。

毕竟学校西边还有一个小门，不仅靠近体育馆，而且还没有监控。附近的痕迹也被赶来灭火的消防员给破坏了。

技术人员破解了沈梦琳的手机，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由海外用户打进来的，通话时间十分钟，而沈梦琳的最后一条微信是发给李赟的，时间是 1 点 28 分，内容是请原谅我，我想告诉你，其实……

这是一条没有打完的信息，也许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没有打完的字到底是什么?又究竟是谁的出现打断了她。

沈梦琳生前在医院工作，同事对她的印象都挺不错。

明明高中是风云人物，可工作后却几乎从不社交，从大学开始，沈梦琳就一直是单身。

她的母亲原本是妇产科医生，父亲是大学教授，两个月前被撞身亡。

梁天灏说沈梦琳在高中的时候曾经欺负同学，可查询她的银行账户，发现她给不少公益机构都捐过款，而且数目都不小。

难道是在赎罪，还是梁天灏说了谎?

我又从沈梦琳的高中同学入手，问了一圈，大家的回答都很一致。

无非是成绩优秀，家里条件好，长得也不错。

可一提到吴蘅，大家都默默摇头。

不记得。

不熟悉。

不清楚。

只有一个卷着大波浪，画着红唇的女人，露出一种惋惜的表情。

吴蘅啊，哼，一个傻丫头。

我抓住了希望，请她到警局坐一坐。

5.

李希禾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她的手镯。

关于他们三个人你都了解什么?

李赟嘛，闷葫芦一个，梁天灏，死渣男，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至于沈梦琳，哼，也算不上好人。

什么意思，难不成沈梦琳还得罪过你?

那倒不是，我成绩没她好，家里也没她有钱，她怎么可能会记住我这种人。不过，当时我们班有几个女生可没少受罪，那些人家里都没有什么钱，要么长得比沈梦琳漂亮，要么成绩很好。吴蘅就是其中一个。

李希禾不停地转动椅子。

其实说起来，我还挺对不起吴蘅的，高中的时候，我也欺负过她。大冬天的，我嫌她身上一股味，就拿了一桶冰水，直接倒在她身上。不过，和沈梦琳比起来，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李希禾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 不仅我们班，整个年级都知道，吴蘅是沈梦琳的小跟班。吴蘅经常帮沈梦琳干活，有时候，沈梦琳会把吴蘅堵在厕所里，没人知道她们在里面干什么，但吴蘅出来时总是捂着肚子。

当然，沈梦琳偶尔也会装模作样地给吴蘅一点钱，还当着全班的面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在施舍吴蘅一样。吴蘅家里是很穷，但你不知道她被我浇了一桶冰水后，看我的那种眼神，真倔啊。

吴蘅成绩很好的，但她偏偏就在高考前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十五年过去了，沈梦琳死在了体育馆，结果一把火，把吴蘅的尸体也烧出来了。这都是因果报应啊。

李希禾越说越激动。

我示意她保持冷静: 你刚才不是说沈梦琳当年也欺负过别的同学嘛，除了吴蘅还有谁?

李希禾掏出一根烟，在打火前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制止。

她缓缓地吞吐着烟圈。

有一个叫方桐，不过她生了重病，好像去国外治疗了。还有一个叫张欣，她应该就在本市，好像开了一家早餐店，生意挺不错的。她们两个校庆都没有来。

我点点头，刚想让她离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赟是不是给梁天灏写过情书?

李希禾思索了一会，点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我觉得李赟当时喜欢的人不是梁天灏，而是吴蘅。

我瞬间瞪大双眼: 什么?

我有好几次都撞见李赟偷偷把药膏塞进吴蘅的抽屉里面，而且上课的时候，李赟也经常偷瞄吴蘅。最关键的是，其实，那封情书应该是吴蘅写给梁天灏的，李赟只是想把那封信给偷出来而已，结果就被其他同学撞见了。

以前我还是一个单纯的少女，现在想来，原来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6.

又是李赟。

当年吴蘅失踪后，她的家人就报了警，我立刻调出卷宗，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份沈梦琳的笔录。

原来当时毕业晚会有人看到沈梦琳跟着吴蘅走出了会场。

这也是吴蘅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在沈梦琳的笔录中，她承认自己和吴蘅一起走出了会场，可后来便晕倒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

在这份笔录的后面，有一份诊断单。

沈梦琳有严重的酒精过敏，不能饮酒，可当时在毕业晚会上，她喝了啤酒。

也正因为这份诊断书，沈梦琳才被排除了嫌疑。

不对。

校庆当天，沈梦琳喝了不少酒，在场的同学都可以证明。

那十五年前，沈梦琳的嫌疑就不能排除，她很有可能杀害了吴蘅。

我又回想起李赟的话，如果沈梦琳是凶手，那梁天灏就不可能是凶手，她想要陷害梁天灏。

或者，梁天灏也是她的目标。

我顿感不妙，刚想给李赟打电话。

警员小何就冲进来: 王队，我们之前在现场发现的半枚指纹，有结果了。

谁的?

王勇，就是那个星月高中原来的校长，他不是因为体育馆的事情被调查了嘛，也刚好提取了他的指纹，没想到就对上了。

王勇?怎么会是王勇?

他承认了吗?

是的，果然和体育馆有关，他说沈梦琳之前拿着体育馆建筑材料的检测报告威胁他不断给钱，后来胃口越来越大，直到校庆那天晚上，沈梦琳说出来一个巨额数字。他一怒之下，就把沈梦琳杀了。

火也是他放的?

小何点点头: 是的，他说怕现场留下证据，所以一把火全烧了。详细的作案过程田队还在审。

我恍惚地坐在椅子上。

难道我的推断都是错的?

从动机来看，怎么着都是李赟更有嫌疑。

也许是我真的想错了。

李赟家里有钱，自己也是大律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高中同学杀人呢。

估计李希禾也是过度脑补。

我摇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王琦耀，王琦耀，千万别钻牛角尖，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又被调回 C 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