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阿姐,他亲手将我送进地狱小说

他却对我厌恶到了极点。

一封圣旨，我被送进宫中学习礼仪。

他亲口吩咐:

只要不死，其余随意，别让我再看见她。

从那天起，等待我的是数不清的毒打谩骂，各种各样的酷刑。

日复一日的折磨里，我不敢再爱他，甚至想起他都会浑身发抖。

他很满意，让家里人接我出宫。

他们再三叮嘱，为了我的性命着想，让我离南阳王越远越好。

于是除了必须出席的宴会，我不会和他同时出现。

可他和阿姐成亲那日，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见面了。

他抬步朝我走来，我下意识蹲下护住脑袋，语无伦次地啜泣着道歉。

别打我，对不起别打我，我不看了……我不该看你的……

他怔在原地，向来冷漠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1

家里人说，我比进宫前安静了许多。

一天有三四个时辰都坐在院子里盯着那棵梧桐树发呆。

我爹娘很高兴，说我终于和姐姐三分相似，有了世家贵女的模样，算是没白进宫一趟。

偶尔看着阿姐活泼地拿着扇子扑蝴蝶，我也想学。

可双腿无法行走，只能靠轮椅勉强挪动。

我身上又总是软趴趴的提不起劲头，数不清的苦涩补药灌进胃里，依旧没用。

我有些沮丧，娘亲给我送了冰酥酪来，安慰道:

也许你本就是安静的性子，何必强求和阿姐一样呢?

管家忽然兴冲冲地跑进。

夫人，南阳王亲自来府上给大小姐送请帖，想邀她一同去游船呢。

娘亲眼睛一亮，顾不上我便匆匆离开。

快出院门时才回头看我一眼，轻声道。

阿芷……

我坐在轮椅上乖顺行礼。

娘亲放心，我绝不会出现在南阳王面前。

阿姐能和南阳王顺利结亲，才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事。

目送娘亲离去，我往外缓慢挪动着想反锁院门。

隔得很远，我便听见了南阳王的声音。

砰——

一声巨响，我浑身被冷汗浸湿，下意识地将院门甩上，连着上了三道枷锁才勉强安心，可双手依旧抖得厉害，做了数不清的深呼吸，心脏才缓慢恢复跳动。

我不想看见南阳王，包括听见他的声音。

他是那段暗无天日生活的始作俑者，是我这一生的梦魇。

可偏偏他对我阿姐情根深种，我家又急需一个能和权贵联姻的机会。

娘亲柔声劝我。

阿芷，等你阿姐嫁给南阳王就好了，你再忍忍。

况且从前本就是你不对……

我点点头，拼尽全力忍耐着，努力规避着和他每一次可能的碰面。

我这么听话，阿姐和爹娘都很开心。

原本简朴的院落里，多了些花花草草，也有两个侍女前后跟着我。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我的笑容变多了。

这来之不易的笑容，我会紧紧握在手心。

我呆坐在院子里，听着阿姐银铃般的笑声隔着院墙传来，偶尔夹杂着几句娇嗔和撒娇，南阳王则温柔回应。

爹娘语气也很温和，就像前两日哄我别出门那时一样。

其实不用他们哄，我也不会和他有任何接触。

现在只要看他一眼，那段梦魇便会卷土重来。

我支着下巴呆呆望天，不知什么时候陷入安心的梦乡。

2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让侍女推我回屋内换了身月白色的衣裳，打算去给爹娘问安。

指尖触碰到门锁时，我犹疑一瞬。

他总不至于留在我们家过夜，那样对阿姐的名声不好。

我一路低头行走，清晨的微风渗着丝丝凉意，很好地缓解早起的疲倦。

我坐在轮椅上，在爹爹院门外等候侍女通传。

院门打开。

出来的人不是爹爹，是南阳王顾景潇。

他身影高大，有着让所有权贵女眷为之喜爱的俊俏容颜。

也许是因为久战沙场，他身上总透着一股戾气，连头顶血红的冠冕看着都很吓人。

他与我只有一步之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我身上。

似笑非笑。

脑海深处某些压抑的回忆猛然涌现，我想尖叫都发不出声音，一个劲儿地拽着侍女的手让她们推我离开。

离他越远越好，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阿姐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

她面带红晕，朝着顾景潇盈盈一拜，羞涩地站到他身侧。

景潇，和爹爹谈完了吗?我为你新作了一幅画，要不要去看看。

阿姐声音温柔，看向顾景潇的眼神是少女直白的爱意。

她今日特意穿了新衣裳，是前阵子爹娘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流仙裙。

流光溢彩，衬得她更加美艳。

顾景潇没看她，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阿姐笑容微凝，可也不敢开口责怪，装作没看见我。

若是不想赏画，我前两日还写了新诗……或者我让人套马车，亲自送你回去吧。

过了很久，顾景潇才柔声道。

听你的，陪你用过早膳再走。

阿姐神色有些绷不住，顾景潇轻嗤一声。

放心，她已经不喜欢我了。

他一步步走到我藏身的大树后面，拨开我头顶欲盖弥彰的树叶，宛若恶魔低语。

沈芷，你还喜欢我吗?

我低垂着头死死揪着裙摆，恐惧让我无法发出声音。

我本能地摇了摇头。

可被水淹没的窒息和身上各处隐隐传来的钝痛让我下意识扑腾着手脚，直到从轮椅上摔下，倒进一旁的草丛里再也爬不起来。

我死死咬住口中一块软肉，直到嘴里鲜血淋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不喜欢他，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他

3

用膳时，大家神色各异。

爹爹娘亲话里话外都在恭维顾景潇。

他偶尔回应一两句，姿态优雅地品茶。

爹爹娘亲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他。

阿姐面对他时轻声细语，目光落在我身上便阴冷几分。

我面前一碗大碴粥见了底，也不敢贸然离席，动作僵硬着重复吃饭的动作。

这场早膳我如坐针毡，恨不得钻进桌底下。

等顾景潇接过阿姐递来的丝帕轻擦唇角，起身想走时，大家脸上才有了些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和侍女悄悄从后门溜出去，拦在顾景潇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忍着身体下意识想要逃离的反应，怯懦地喊住他。

王爷，能否请您收下这个。

顾景潇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扫过我无法动弹的腿，眉眼中有些许嫌恶，但还是让侍卫接了过去。

里面是一些女孩家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金钗玉簪，香囊荷包，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个个都精致漂亮，一看便是京中最好的珍宝斋出品，有价无市。

那枚香囊最不起眼，却也是最贵重的一个。

里面有顾景潇的发丝，是他曾亲手送给我的生辰礼。

如今，我通通还给他。

顾景潇砰的一声合上盖子，眸色阴沉地盯着我，似乎在探究我究竟在耍什么手段。

他的视线对我而言如有实质，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颤声道:

这是王爷曾赠予我的各式礼物，如今王爷即将与我阿姐成婚，这些东西留在我这儿自然不太合适，臣女特意送回。

他没说话，换了个姿势倚着，眯着眼打量我。

我不敢动弹，低垂着头颅不敢看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轮椅底下，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

他命人将东西递还给我，嗤笑一声。

我何时送过你这样的东西?

烧了吧。

侍卫递给我一副火折子。

我手指颤抖着接过，火光里倒映着我恐惧到惨白的脸，背部看不见的伤疤又开始作痛。

我将木盒放在地上，将火折子扔了进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将一切吞没殆尽，只余些随风而起的灰烬。

做完这一切，我长出一口气，向顾景潇告辞后便想走。

可他忽然出声喊住我，嘲讽道:

这是你的新把戏?沈芷，你从哪儿学的。

我茫然回头，有些无措地解释。

我不是，我只是想告诉王爷，我不敢再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我……

够了。

顾景潇放下车帘，将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冷声道。

我不想也没兴趣听你解释，但我要提醒你一句。

沈芷，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对我没用，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我目送他的马车缓缓离去，头痛欲裂。

4

回到府里，我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阿姐身边的嬷嬷忽然闯进我的院里，一路推着我去了正厅。

阿姐哭得可怜，眼泪浸湿整张帕子，瞧见我进来便狠狠扔在我身上，又躲去一旁接着哭。

娘亲心疼地哄着阿姐，狠狠剜了我一眼。

爹爹抬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我的额头。

我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来不及细想是因为什么，桌上的琉璃花瓶也砸在我身上，鲜血模糊视线，但我不敢哭，只是怯生生地向轮椅里缩了缩。

怒骂和训斥扑面而来，爹爹指着我。

我怎会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居然敢背着我们偷偷去拦南阳王的马车，是不是还在做当王妃的美梦

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你，南阳王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物，你就非要往他面前凑吗

我听你解释，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非穿这件月白色的衣裳在南阳王面前乱晃，抢你姐姐的风头

阿姐噔噔噔跑到我身边，狠狠揪住我发髻间的头花，尖叫道。

在宫里那些日子你还没学乖是吧，敢背着我拿从前的东西去他面前乱晃，你以为他还会对你动心吗

太医都说你的腿没问题，你整天坐个轮椅装什么想让他同情你吗

我告诉你，景潇要是因为你生我的气，我绝不会轻饶你

阿姐推着我的轮椅，看着我从台阶上滚下，摔得满脸是血。

平日里姣好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可怖。

滚，你给我滚出去

我不想再看见你

娘亲连忙上前轻哄着姐姐，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是让侍女上茶又是上点心，没人在意爬不上轮椅狼狈至极的我。

爹爹拂袖而去，不曾看我一眼。

阿姐被哄回自己房里，哭声响彻云霄。

娘亲命人将我扶起来，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声道。

家里在城郊还有处庄子，娘亲，阿姐既然不想看见我，不如我搬去那边住吧。

娘亲愣了一瞬，有些犹豫。

那处庄子许久没人去住，想来已经荒废了……

我懂事地摇摇头，轻声道。

没关系，能睡觉就好。

在宫里那段日子，我连褥子都没有。

一开始是裹着衣裳睡在地板上，后面被关进水牢，就是被铁链捆绑，泡在水里站着入睡。

我那时受不了，就哭着向他们求饶。

他们见我认错诚恳，就会去询问阿姐的意见。

可每次他们从阿姐处回来，我受到的刑罚只会比从前多上百倍。

日子久了，我也不敢再求助，整日沉默。

娘亲定定地看了我很久，像是慈爱地轻抚我的头发，轻声道。

也好，让小碧陪你一起，娘也放心。

过两日你阿姐气消了，娘再去接你回来。

5

我端坐在铺了薄薄一层褥子的硬床板上，小碧心疼地给我上药。

除了额头被爹爹砸伤的地方，身上也有不少淤青和擦伤。

药酒蛰得我好痛，眼泪唰唰地流。

这两日风雨很大，我裹紧那条单薄的被子，缩在床角。

我被送进宫里时，也是这样的暴雨天。

他们说我不自量力，抢了阿姐的夫婿。

阿姐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容貌姿色也格外出挑，可谓艳绝京城。

爹爹娘亲以阿姐为荣，从小便锦衣玉食地养着。

自然，阿姐也没让他们失望，才学惊艳众人，还得了皇后急诏入宫，给几位公主伴读过一些时日，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我是个空心花瓶，除了美貌什么都不会。

我明白爹娘的意思，阿姐心思活络，嫁给顾景潇可以更好地为家族效力。

而我即便有幸嫁进去，也只是换个地方当花瓶。

可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我也想证明我可以和阿姐一样，为家里做出贡献。

可他们不这样认为。

宫里来人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没有半分留恋。

我受尽酷刑给家中写信，求他们救我出去时，他们也只是冷漠回复，让我安分守己。

我现在懂了什么叫安分守己，所以我想和顾景潇彻底划清关系，这才将那些东西还给他。

可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为什么……还是偏心阿姐?

6

眨眼间，我已经在这间庄子住了小半个月。

里面的吃食差不多要见底，我身上的银两也快用尽。

我腿脚不便，便让小碧回家里，问娘亲要些银两和食物。

可小碧是哭着回来的，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

娘亲不愿意见她，却给了她一张请帖。

是顾景潇和阿姐的喜帖。

也许是阿姐的意思，娘亲嘱咐我必须到场。

他们大喜那日，娘亲允我回家，但只允许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观礼。

顾景潇和阿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身着织金绣花的大红婚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他们拜完天地，喝下交杯酒。

我看得入迷，头脑也开始钝痛。

它不允许我想起顾景潇，不允许我对他产生特殊的感情。

被痛殴，被水蛇缠绕的回忆涌上心头，我艰难地喘息，推着轮椅想要离开。

可一双织金的大红靴子拦在我面前，还有那股熟悉的清冽花香。

我僵硬着缓缓抬头，梦魇再度将我笼罩。

顾景潇牵着阿姐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漠。

是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他一个眼神，身侧的侍卫便上前一步将我团团围住搜身，甚至连我发髻间的钗子都取了下来，直到我变得狼狈不堪。

可他依旧冷着脸看我，语气十分警惕。

沈芷，你这么多天都没出现，是不是想对妍妍做些什么?

我告诉你，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日后她便是我的王妃。

你若是再敢对她下手，我不介意再教你学乖一次。

我又开始喘不上气了。

我艰难地摇头，面颊憋得通红，喘着粗气为自己辩解。

王爷，我不敢了，你信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和沈妍是两个世界的人，从记事起我便清楚。

她是天上月，是人间雪，是这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

我除了这张脸，任何地方都粗鄙不堪，品行更是低劣。

他们说我故意偷了阿姐的诗，想在诗词大会上抢她的风头。

也正是那次，我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他们姐姐心思灵巧是好，可我也憨笨可爱，和阿姐是不同的脾性，也是不同风格的美人。

那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他们被新鲜事物吸引视线。

那是阿姐出生以来第一次沦为陪衬的绿叶。

她强颜欢笑了一整日，回家便哭得撕心裂肺，将我关进柴房，扬言要刮花我的脸。

可我没有偷她的诗，那是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找人写的。

那天是阿姐第一次愿意带我一起出席宴会。

我不想让旁人说，阿姐有个这样蠢笨的妹妹。

我没想到那位先生的文采能将阿姐比得体无完肤，也没想到和阿姐相似的美貌会让阿姐不悦。

可所有人都误会了我，连阿姐和爹娘也是。

他们对我冷嘲热讽，连府里的侍女也看人脸色，对我没有一句好话。

那样恐怖的日子，我不想再过。

我流着泪疯狂摇头，向顾景潇解释。

我没有那个心思，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可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我。

你没有那个心思?沈芷，那你如何解释你忽然出现在这里，还一直盯着妍妍不放?

看来宫里那些人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我慌乱绝望地摇头，我不想再重温那段猪狗不如的日子。

仓皇间，我看到阿姐亭亭玉立，美艳动人。

我怔愣在原地。

阿姐被他好好地护在身后，是他心头至宝。

而我发髻和衣衫凌乱，像是路边的乞丐，在窥探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见我还不愿承认，顾景潇微微蹙眉，朝我逼近两步。

过近的距离让我几欲作呕，被太监和宫女轮番殴打的痛苦涌上心头，我恐惧地尖叫出声，不断哭泣。

别打我，对不起别打我，我不看了……我不该看你的……

顾景潇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我。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