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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带孝,冥王抬棺,百鬼随行,棺中何人

风花雪月 著

悬疑惊悚连载

热门小说推《九龙带孝,冥王抬棺,百鬼随行,棺中何人》是风花雪月创作的一部悬疑惊讲述的是陈二陈九之间爱恨纠缠的故小说精彩部分:我叫陈寓意二次为我出生门口摆着九套寿衣和九口棺人家这叫九鬼送我为何与常人不同?这事还得从我爹说那苍山上发生了一场地地震过后露出了一个大江湖人传这次地震震断了苍山龙而那墓就是位于龙脉上的王族大都说这王族大墓里有数不清的奇珍异谁要是拿到这些财宝就能富可敌传言一四面方的盗墓贼都往苍山而为的就是自己能够拿到王族大幕里的财成为富可敌...

主角:陈二,陈九   更新:2025-06-17 17: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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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二。

寓意我,二次为人。

我出生时,门口摆着九套寿衣和九口棺材。

人家说,这叫九鬼送子。

我为何与常人不同?这事还得从我爹说起。

那年,苍山上发生了一场地震,地震过后露出了一个大墓。

江湖人传言,这次地震震断了苍山龙脉,而那墓就是位于龙脉上的王族大幕。

都说这王族大墓里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谁要是拿到这些财宝就能富可敌国。

传言一出,四面方的盗墓贼都往苍山而去。

为的就是自己能够拿到王族大幕里的财宝,成为富可敌国的人。

可惜,那些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

这时,大家也都知道了这墓的凶险。

但前人的牺牲并没有让他们退却,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雄心壮志。

势必要拿到王族大幕里的财宝。

到最后竟传出,要是谁能从这王族大幕里活着拿出一件宝贝,那便是盗墓界的圣手

盗墓一界,可分为四个门派,即: 南有摸金校尉,北有搬山道人,西为发丘将军,东是卸领力士。

四个门派一直明争暗斗,一心想独领盗墓界。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只要能从王族大幕里拿出一个宝贝,便能成为盗墓界的领头人。

这等好事,谁不想去做?

四个门派蠢蠢欲动,纷纷派出高手前去盗墓。

只是与前人一样,这些高手都有去无回。

我爷爷,叫陈九,为搬山道人一派第十九位传人。

搬山一派,师从道门五术旁支,即山、医、命、相、卜。

我的爷爷,恰巧有一手好的卜卦之术。

在很早之前,他就算出了会有苍山古墓这事,并算出这古墓是大凶,不能盗。

更是在苍山古墓事情一出时,爷爷就告诫自己的三个儿子,不能去。

否则,陈家断子绝孙,牵连九族。

大伯二伯本就志不在此,便乖乖听了爷爷的话。

唯独我爹,他心高气傲,立誓要在盗墓界闯出一番名堂。

又占着得了爷爷的真传,不信这邪,暗下决心要去探这古墓。

那时,我妈已经怀孕十月,接近生产。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爹趁着他们熟睡后,带着几个小弟连夜前往苍山。

这一去,就出事了。

我爷爷知道这件事情时,已经来不及阻拦我爹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我爹还是偷偷去了。

急得他连连跺脚,嘴里骂着逆子。

但于事无补。

爷爷只能拿出挂盘,开始算卦。

一连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卦,卦卦都是死路。

原本只有几根白发的他,一时间竟愁白了头发。

整个人也苍老了十多岁。

直到第一万卦的时候,爷爷才从绝境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而这一卦,也让爷爷送了命

爷爷先是把大伯叫来,把家中所剩不多的钱和一张图纸递给他: 老大,你拿着这些东西,去西京市找一个叫李严的人,他家命中注定穷五代,而现在才到第三代。

现在他老婆正怀着孕,两人居无定所,落魄不堪。你则用这些东西,给他买一所房子,然后再按照我图纸上所画内容,给他布一个风水阵,咱们借他一场富贵。

我们所求不多,只要一场婚约,待二十年后,他的女儿必须嫁给我的孙子。

随后又叫来我二伯,递给他一封信: 老二,你去准备九套寿衣,九口棺材,摆在老三媳妇门口,然后拿着这封信,去西边找一个姓薛的老婆子,记住,这些事情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完成。

二伯拿过信,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他惊讶出声: 爹,你这是要九鬼送子?

二伯没有得到爷爷的回答。

只见爷爷舒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一个笑容,随即闭上眼睛,头歪朝了一边。

二伯这才发现,爷爷脸色苍白,身体冰冷,手上,脸上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尸斑。

原来爷爷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去世了,只是用自身修为吊着一口气,直到把这些事情都吩咐完。

大伯和二伯来不及悲伤,连忙按照爷爷的吩咐去做。

第三天的晚上,我爹回来了。

他跑回我娘的卧室,愧疚的看着我娘呜咽着。

哭着哭着,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吐,整个人都到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身体都散了。

头是头,脚是脚,一截一截的。

我爹这是用了搬山一门的秘术,叫李代桃僵。

就是把几个人的肢体组合成一具新的可以支配的身躯。

而我爹,就只剩了一个头。

他把其他人的肢体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具新的身躯,为的就是吊住一口气,回来给家人报信。

在这些散落的躯体中,滚出来一个暗红色,带着花纹的珠子。

这是我爹从墓里带出来的东西。

我妈颤抖着身子,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向地上的肢体靠近。

却不想,那暗红的珠子突然裂开,一道红光闪现,化成一个婴儿的形状,朝我妈肚子扑去。

这一扑,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我出生了

我妈,却因大出血而死。

给我接生的产婆,就是二伯遵照爷爷意思从西边请的那个老婆子。

她个子矮小,长相却十分粗狂,眼睛总是冰冷得像刀子一样。

大家只知她姓薛,所以都叫她薛婆婆。

薛婆婆从血泊中拿出我的一只脚,把我提了起来。

正要认真看看我时,我突然露出獠牙向她扑了上去。

而她也看清了我的面目,一个半张脸都长着黑色鳞片,双目赤红,口吐獠牙的小怪物。

薛婆婆一手掐住我的脑袋,另一只手拍在我的脊背上。

你个小怪物,你爹拼尽性命把你带了出来,让你能再世为人,你还想害人全家性命?

啪又是一巴掌拍在我的脊背上: 有我薛婆婆在,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完,她把我往屋外一甩,九口棺材突然换了一个位置。

而我则被压在了棺材下,足足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

我脸上的鳞片尽数消失,双目不红了,獠牙也没有了。

我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婴儿。

薛婆婆这才把我从棺材地下抱了出来。

她与大伯和二伯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我离开了陈家村。

从此之后,我和薛婆婆过上了居无定所的生活。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搬一次家。

一直到我两岁才定居下来。

自有记忆起,我就睡在棺材中。

口棺材围着我睡的棺材,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但我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每次我问薛婆婆我为什么不能和正常人一样睡在床上,而要睡在棺材里时,薛婆婆总会脸色冰冷,语气凶狠的让我别多问。

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好。

若我再继续追问,一定会挨打。

更让我疑惑的是,每到每个月的十四号,薛婆婆就会让我睡在床上。

她则拿出九根银针,扎在我的奇经脉与气海穴处。

这一扎就是两个小时。

扎好后,薛婆婆就会叮嘱我,十五晚一定不能外出,必须睡在棺材里

也因为这些怪异行为,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躲着我,骂我是不祥的人。

除了薛婆婆,我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种情况,持续到我岁的时候。

那年,我上学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和我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也是唯一一个不害怕我,不会躲着我的人。

她叫李薇,长着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皮肤粉粉嫩嫩,就像个洋娃娃,漂亮极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接触过同龄人。

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所以,每次她和我说话,我的心都会跳得很快,脸也会发烫。

导致我每次说话都结巴。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和她熟络起来,我的结巴症才慢慢好转。

李薇经常和我说她的事情,父母在外地打工,家里只剩她和奶奶两人。

偶尔,她会请我去她家玩,每次去,李薇的奶奶都会给我一晚糖水,甜滋滋的。

后来,我就叫李薇的奶奶为李奶奶。

一直到我九岁的时候,事情有了变化。

从我和李薇认识后我们就一起上下学。

可是最近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过李薇的踪影。

我觉得实在奇怪,放了学后就去找她。

她家门口围了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李婆子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晚上出来,还偷了我家两只鸡吃了。

是啊,你看她那孙子,都被她吓哭了。

你们看她这模样像不像黄皮子,尖耳尖嘴,眼睛嘀哩咕噜的转着,手上和脖子上都是黄毛。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她不会真惹了什么邪祟吧。

除了人们的议论声外,我还隐约听见了女孩的哭喊声。

像是李薇的,她撕心裂肺的哭叫着: 奶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李奶奶嘴巴长长的,眼冒精光,手上和脖子上确实都是黄毛。

她看着围着她的人群,眼睛慢慢变得凶狠,把扔在地上已经死绝的公鸡拿了起来。

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众人尖叫出声,都被李奶奶这诡异的一幕给吓到了。

李奶奶却恍若未觉,继续撕咬着公鸡,嘴上都是鸡毛和鸡血。

她疯狂般大快朵颐起来,完全不顾众人。

有不少人接受不了,已经在旁边干呕起来。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快去找薛婆子。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立马掉头,朝家跑去。

薛婆婆懂这些东西,她一定能够救李奶奶。

我越跑越快,眼见就看到家了,我越发跑得快,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在我跑到家门口时,薛婆婆刚好出了门。

她扶住快要倒的我,神情淡漠的看着李奶奶家的方向。

你回家里带着,我出去一趟。

薛婆婆背了一个布包就朝李家去。

我立马跟在薛婆婆的后面: 薛婆婆,我和你一起去吧。

薛婆婆停下脚,半转回头: 回去

她的话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即使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

我顿了一会儿,心中纠结万分。

我想去看着薛婆婆怎么救李奶奶。

再者,李薇也在那里,我想去安慰她。

可……李奶奶的表情,太恐怖,我也不敢反抗。

眼看薛婆婆又抬步往前走。

我眼一闭。

被骂就被骂吧,我豁出去了。

薛婆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那里有我的小伙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想陪着她。

我心中忐忑,紧紧攥着拳头。

薛婆婆,是会答应,还是会打我一顿?

薛婆婆转过了身,她眼睛冰凉如水,没什么表情。

你,真的要去?

我咽了口口水,认真的点点头。

我,一定要去

薛婆婆看出我的认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似无奈。

走吧。

这就,同意了?

我还以为薛婆婆又得打我一顿呢。

薛婆婆已经抬脚走了,我立马跟了上去,心里别提都高兴了。

我跟在薛婆婆的身后,时不时的看看她。

薛婆婆,好像矮了?

以前我总觉得薛婆婆很霸道,很伟岸,不会老一般。

可现在再看去,总觉得薛婆婆沧桑了不少,就连脊背也弯了。

从我出生以来,薛婆婆就陪着我,是她养大的我。

不知不觉,我的心闷闷的,要是薛婆婆老了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虽然薛婆婆很多时候对我都很严厉,可她始终是我最亲近的人。

要是她出事了,我肯定会难过的。

不好了不好了李婆子拿刀杀自己啦。

薛婆子,有人去找薛婆子了吗?

快拦住她啊。

突然,惊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一听,心提了起来,和薛婆婆快速跑往李家。

我和薛婆婆到的时候,李奶奶已经拿刀割破了自己的喉。

鲜血咕咕的流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

见血后她更加疯狂,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

薛婆婆两个飞身,飞到李奶奶身旁,一手阻止她继续割自己的喉咙,一手掐住了她腋下。

李奶奶立马哀嚎起来,神情痛苦。

她一会儿闭着眼睛嚎叫,一会儿又斜眼瞪着薛婆婆。

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不一样的李奶奶,一个是我认识的慈祥的她,一个是凶狠,冰冷的她。

薛婆婆擒着李奶奶,朝旁边的人道: 过来两个人像我这样擒住她,我给她做法,她这是被黄皮子上了身,得把这黄皮子仙给请走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上前。

这上去了,要是被黄皮子仙上了身,又要割自己的喉咙怎么办。

薛婆婆扫了一眼众人,眼神深沉,大喝: 哼,一群胆小鬼,就这还指望我护着你们村子,你们配吗?

其中几个强壮的男人听了这番话,脸憋成了猪肝色。

也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

眼看还是没人走出来。

薛婆婆的神情阴郁得快要滴出墨来了。

再这样下去,薛婆婆会不会不管李奶奶了?

不行,李奶奶今天一定要救。

我跑上前说道: 我来。

我来。

和我一起说话的还有李薇。

我和她对望一眼。

薛婆婆冷笑出声: 我薛婆子闯荡一生,到老了倒长见识了,一村子的男人居然不如两个小娃有胆量。

我能感觉薛婆婆现在的怒气。

估计是被这些人气的。

平时个个都躲着我和薛婆婆,说我们两的坏话。

现在村子里出了事,却要薛婆婆帮忙,其他人都缩了起来。

他们怕,我可不怕,这是我朋友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

虽然我不太清楚那黄皮子仙是什么,但只要能救李奶奶,我就愿意帮忙。

就在我和李薇上前时,两个男人走了出来。

我们来吧。

我看他们两人比较强壮,比我和李薇要好,就拉着李薇让到了一旁。

两个男人擒住李奶奶后,薛婆婆松开了手。

她把自己的小布包放了下来。

从里面拿出了两只奄奄一息的老鼠,一只大公鸡,还有一些水果。

薛婆婆把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在李奶奶面前,又拿出三根青烟点上。

做完一切后她抬起手,说道: 弟子今日献上瓜果三牲,香蜡纸烛,还请黄仙略给薄面,速速离去。

薛婆婆说完后,李奶奶头突然歪朝了一边,紧闭双眼,像断绝了生机般。

这模样,吓得擒着她的两人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手伸到李奶奶鼻尖时,两人双双叹出一口气: 还好,还有气息。

两人松开了对李奶奶的桎梏,改擒为扶。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黄皮子仙已经被请走了。

你们把李婆子扶进内屋里休息吧。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人说着。

其他人看李奶奶没什么问题了,也纷纷走了。

只有薛婆婆,她盯着昏迷的李奶奶,眉头微皱。

突然,她开口说道: 不好

话落,薛婆婆抬脚跟上了三人。

桀桀桀……怪异的笑声从李奶奶口里发出。

李奶奶一下抬起了头,她甩开了那两个男人,转身看着薛婆婆。

想我走,做梦

她声音尖细,非常刺耳。

说完手变化成爪,直接向薛婆婆抓了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老婆子今天就收了你

薛婆婆大怒,从怀中拿出几颗小珠子,咻咻咻朝李奶奶身上砸去。

李奶奶被打得连连后退,啊一声凄厉声音响起。

尖叫过后,李奶奶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薛婆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只见一股黄色的气息从薛婆婆的身上飘了出来。

薛婆婆,你看。

我指着那团黄气大叫薛婆婆。

薛婆婆疾言厉色: 闭嘴。

什么?

众人朝我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流露出迷茫,仿佛看不到那团黄气一样。

李薇问我: 陈二,你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薛婆婆,郁闷的摇了摇头。

他们是怎么了,难道都没有看见那团黄气吗?

我看着那团黄气,她慢慢的飘向了村子的后山,很快消散不见。

这时,李奶奶也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流血的脖子: 哎哟,是谁?居然敢杀我老婆子?

李婆子,你不会都忘了吧,你被黄皮子仙上了身,自己拿刀割的自己。

李奶奶一听,大惊失色: 真的?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你自己的孙子。

薛婆婆帮李奶奶随手包扎了下伤口: 没割断喉管,只是割破了皮,养几天就好了。

李奶奶看着薛婆婆,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眼神复杂,有忌惮,也有感激。

你给我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让黄皮子仙上了身。

薛婆婆扶她站稳,问道。

李奶奶皱眉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前几天我在路上遇上了一件怪事……

一个星期前,李奶奶去了一趟镇里,一是给李薇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顺便买一些家用品。

我们村比较落后,也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好几十里路,还不通车。

一般都是村子里的牛车,马车去镇上时大家就一起跟着去。

这次李奶奶在镇上耽搁了时间,便没有让拉牛车的人等她。

等她回家时已经是晚上。

走到一半时,她隐约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那东西居然口出人言,声音尖细: 老婆子,你看我像不像人。

李奶奶被吓了一跳,这东西居然会说话。

可仔细看去又不是人,长着一身黄毛,尖嘴尖耳。

李奶奶定了定神,心中有点恼怒,又被这东西吓了一跳,就随口说:

我看啊,你一点也不像人。

话音刚落,眼前就冒出一阵黄烟。

随着黄烟消散之后,李奶奶的面前,已经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李奶奶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眼前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奶奶以为自己眼花了,也没在意,便匆匆赶回了家。

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她刚躺下来,就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一下远一下近。

李奶奶直起身朝周围看了一眼,啥也没有,黑乎乎的连个鬼影也看不见。

她又附耳倾听,嘿,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李奶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又坐着等了一会儿,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是身后总感觉有风吹过,那风可真凉,吹得李奶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朝身后看了一眼,啥也没有。

嘿,你说这可怪。

李奶奶压下心中的疑问,又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睡到半夜的时候,李奶奶身上突然传来痒意,像有万只蚂蚁在啃食皮肉一样。

李奶奶忍不住伸手去抓。

她很用力,抓得身上都破了皮,但一点痒意也没止住。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痒意没有了,她的身上却生出了一簇簇的黄毛。

那黄毛,和她晚上看到的那东西的毛是一模一样的。

吓得李奶奶赶紧就去拔这毛。

可这毛生命力极其旺盛,拔了又长,长了又拔。

李奶奶也不知道自己拔了多少黄毛。

身上黄毛还没拔干净呢,眼前突然一黑,就昏了过去。

之后每天早上醒来,李奶奶的手上都会粘着血肉。

但她却不记得晚上自己去干了什么。

而且白天也是浑浑噩噩的,总想睡觉。

李薇以为李奶奶生病了,就没有去上学,一直在家照顾李奶奶。

谁知李奶奶的病症越来越严重,疯癫症状越来越明显,还没有天黑就提前发作,又是生吃公鸡,又是拿刀割自己。

把大伙吓得不轻。

你这是得罪了黄皮子仙,那黄皮子仙来找你讨封,你却说它不像人,坏它修为,它是来找你报仇来了。

薛婆婆语气凝重的说着。

我看这事还没完。

薛婆婆说完后,一阵寂静。

大家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李奶奶却是被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许久,她才颤抖着嘴唇,一脸苦涩: 薛婆子,你可要救救我啊,我是真不知道它是来讨封的,要是知道我怎么也不会随便说啊。

我当时就以为这是什么畜生挡了我的道,还吓我,我心里一个不高兴就胡诌了,你看这事……

薛婆婆抬手止住她的话: 现在多说无益,你这样,让你儿子尽快把你和李薇接走,你只管走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也算是报答你这几年对我家陈二的照顾。

李奶奶连忙点头答应。

我站在薛婆婆身旁,听着他们谈话,却总感觉如芒在背。

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正盯着我

我转过身。

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又转了回头。

奇怪的是,再我转回来后,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次比上次的感觉更加强烈

我呼出一口浊气,放松心情。

倒数一二三,猛地回头

我身后不远处,一个长相怪异的老婆婆正杵着一根形状奇异的木杖,用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我。

看我发现了她,她对着我张了张嘴,露出一个邪笑,露出一口尖利的,鲜红色的牙齿来

我身子一颤,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倒灌上来。

整个身躯,完全麻木

这老婆婆好吓人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发现那个老婆婆,确实不见了。

我心中疑惑,以为自己眼花了,也没有多说。

……

当晚,李薇的父母就从城里赶了回来,打算把李薇和李奶奶接走。

李薇趁父母在收拾东西,偷偷跑了出来和我道别。

陈二,我马上就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她的小脸上带着泪痕,估计是刚刚哭过。

我重重的点点头: 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李薇笑了起来: 以后,你一定要到城里来找我。

好。

我和她相拥。

以后,没了李薇,我又会变成一个人。

孤单的一个人

我真怕李薇会把我给忘记。

但我也不能自私的把她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她会有危险。

我听薛婆婆说过,黄皮子是最记仇的。

只要谁伤了他或者坏了他的事,他会一直缠着那人。

我站在门口,看着李薇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李薇。

薛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陈二,你跟我进来。

她幽幽开口,语气是从所未有的严肃。

以前,虽然薛婆婆对我也很严厉,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严肃。

直觉告诉我,薛婆婆对我说的事很重要。

我乖乖的跟着薛婆婆进了屋。

薛婆婆让我坐下,随后不知从哪弄来一袋子石灰,在屋子边缘撒了一圈。

撒完石灰后,她走到东南角的神位前,点上三炷香,拜了拜。

接着,她拿出一根红绳,一把剪刀,把红绳紧紧缠在剪刀的刀刃上,随后将剪刀插在门框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 陈二,我去送送李婆子,你记住,我走后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离开这个屋子,直到我回来为止。

我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何薛婆婆要让我呆在这个圈里。

我也想去送李薇。

没听到我的回答,薛婆婆声音大了点: 听见没?

她神情凝重,目光冰冷的看着我。

被薛婆婆这么一吼,我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薛婆婆见我点了头,满意的摸了下我的脑袋: 陈二最乖,等我回来。

说完,薛婆婆就拿着她的小布包出了门。

薛婆婆走了,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整个屋子安静得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屁股都坐麻了。

但我还是不敢起身,就记着刚刚薛婆婆对我说的话。

薛婆婆还没回来,此时我已经开始发困,不停打着哈欠。

之前我都是睡在棺材中,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现在没有棺材,即使再困也睡不着,只能一个劲儿的打哈欠和流眼泪。

扣扣扣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打了一个激灵,瞌睡都被吓跑了。

我动了动耳朵,认真的听着。

不会是薛婆婆回来了吧。

可听了半天,只有敲门声,没有人的声音。

我想起薛婆婆的话,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离开这个圈。

我记着她的话,半步也没挪动。

敲门声还在持续,我忽略这声响,定定的坐着。

我以为我不说话,那人就会停止动作,谁知敲门声越来越响,像要把门板打碎一样。

咚咚咚

我烦躁的闭上眼睛,捂着耳朵。

嘴里念着听不见听不见。

几个呼吸后,门外的敲门声低了下去。

一切回归平静,我动了动身子,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

我呼出一口浊气。

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门外却又再次传来声音。

这次除了敲门声外还有男人的声音。

陈二,快开门啊,我是你父亲。

声音沉稳,粗狂,听着就像父亲一样亲切。

可我知道是骗人的。

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每次问薛婆婆,薛婆婆都闭口不谈。

我有感觉,或许,我的父亲早就死了。

现在出现在门外的,肯定不是我的父亲。

我朝门外大喊: 你骗人,我父亲早就死了。

门外的敲门声和人声戛然而止。

虽说我面上还算镇定,脚却早麻了。

这诡异的一切令我心生恐惧。

薛婆婆肯定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在临走前给我画了个圈,让我坐在里面不要出来。

我揉了揉膝盖,缓解麻木感。

心里祈祷着薛婆婆快点回来。

虽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那种无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煎熬的。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声音,这次是薛婆婆的。

陈二,开门,我回来了。

薛婆婆回来了

我心中一喜,抬脚就打算出去开门。

可就在我要跨出去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

不,这不是薛婆婆

虽然是薛婆婆的声音,但薛婆婆不会让我去开门的。

她有家里的钥匙,可以直接进来,为什么要让我去开门。

门外的,还是刚刚假扮我父亲的人

我又把脚收了回去,坐了下来。

这次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任凭那人在门外喊。

许是见我一直不回应,门外的人又不说话了。

我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都再没有声音出现。

我放松下来。

这回,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吧。

还没等我大口喘息,门外又出现了动静。

陈二,救我

由远及近,传来了李薇的声音。

她的声音中带着惊恐和喘息,像是在奔跑中说出来的。

没一会儿,脚步声来到了门口,敲门声再次响起。

陈二,你快开门。

经过前两次的事情,我知道这肯定又是外面那人的把戏。

真是无趣,每次都用相同的把戏。

他不累,我还觉得累呢。

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对着门外不惊不慌的说道: 你走吧,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不同的是,以往只要我拒绝或者不说话,门外的动静就会停止。

可这次,我说完后门外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

李薇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二,你说什么呢,我真的是李薇,薛婆婆出事了

薛婆婆

听到这,我整个人紧张得站了起来。

很快,我又犹豫了。

真的是李薇吗?

薛婆婆真的出事了吗?

还是,依旧是那人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我出去?

可若是真的,薛婆婆真的出事了呢?

我肯定是不可能就坐在这的。

我得去救她。

纠结了一会儿,我问道: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现在在哪个小学,哪个班级上学?

陈二你是白痴吗?你和我都是在二小,一七五班上学。

门外的人直接脱口而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是李薇

不然是不会知道我在哪个班级上学的。

想到现在薛婆婆有危险。

我没有犹豫,当即跨出了石灰圈,给李薇开门。

一边开,我一边问: 到底发生……

我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伸出一只长满黄毛、指甲尖细的大手

那只大手一伸手,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长相极度怪异、面容扭曲、尖嘴毛脸、浑身黄毛的怪物。

它力气很大,直接把我抬了起来,眼露凶光。

瞧,抓住你了

那怪物使劲掐着我的脖子,我感觉所有的空气都抽离了身体,窒息感涌上脑袋。

喉咙就像有根针一样,深深的扎着我,又像火烧,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我双手掰着那怪物的手,双脚不停挣扎着,想要挣脱它。

直到我双手抓满了黄毛,那怪物还是没有松手。

它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量,面目狰狞的盯着我。

你给我老实点

那死老婆子竟敢坏我好事,我今天就把你带回去,以消我心头之恨。

它舔了下嘴皮子,邪气的眼睛微眯: 也刚好给老祖宗庆祝庆祝

说完,它带着我几个飞身跑走。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只感觉风声呼呼的从我脸庞刮过。

风带来的还有怪物身上的尿骚味。

我虽被它掐着,但还是能闻到这股难闻的味道。

几次都差点把我的隔夜饭给熏吐了。

这黄毛怪,怎么这么臭。

没被它掐死,倒先被它熏死

不知过了多久……

空气越来越稀薄,我憋得浑身难受,眼泪唰唰的流着,意识也渐渐模糊。

臭味和窒息感双双袭来,我眼冒金星,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我,是要死了吧?

就在我感觉要被怪物掐死时,我被重重的甩到了地上。

咳咳……我不停咳嗽着。

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即便一吸气喉咙就传来灼烧感也没停止。

又能喘气了,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啊。

我心中感慨着,回过了神,看向前方。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宫殿的头顶上放着一个有足球那么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宫殿的外貌。

琉璃瓦,金砖墙,无不透露着奢华。

宫殿两旁各放着一个凶神恶煞,口露獠牙的石雕。

石雕眼睛流着红色血液,乍一看,就像在流血泪。

透过石雕,我隐约看到了两个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怪物。

左边一个长得像虎,一身的刺猬毛,背上长着一对翅膀。

知道我看着它,它吼叫出声,那声音,居然和狗吠差不多。

真是奇怪得很。

而右边的就更加诡异了,人面兽身,露出一口猪牙齿,皮毛长长的拖在地上。

看我发现它,它挥了挥和老虎一样的爪子,像在给我示威。

我咽了口口水,身体不自禁的打起寒战。

虽然面前是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但我还是觉得很诡异和恐惧。

正常人家,谁会在门口摆放两个面露凶狠的石雕?

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黄毛怪对我大喊,我整个人向前倾去。

这才发现,我的双手不知何时,被一根银白色的丝线给拴住了。

黄毛怪走在前面,拉着丝线,时不时扯下丝线。

那丝线就像有灵魂一样,黄毛怪扯一下,它就缩紧一下。

细细的丝线整个勒进我的皮肉,我疼得不敢乱动,只能紧跟上黄毛怪。

靠近宫殿,我抬头看去,门楣上挂着一副牌匾,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黄大帅府。

踏进宫殿,一股阴冷的气息朝我扑来,宫殿里十分宽敞。

我脚下踩的是白玉地板,混杂着一缕缕红丝。

噗呲,噗呲。

随着我的走动,脚下传来一阵阵噗呲声。

就像是踩坏了什么东西,我低头看去,脚边沾满了鲜红色的液体

我一惊,往旁边移去。

难道是我踩了什么?

我向后看去,什么也没有。

再向下看,鲜红色的液体依旧粘在我的脚边,一点都没少

我皱着眉头,心里打起了鼓。

这地方,实在是怪异……

从刚刚,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一股抗拒感蔓延上心头。

尤其是殿外那两个石雕

他们似乎很抗拒我,而我看见他们心中居然滚起一股热火,似在灼烧我的胸口,像有什么要冲出体外一样。

好不容易,我压下了那股焦灼感,现在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我现在万般后悔,为什么没有听薛婆婆的话,出了那石灰圈。

现在,被带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薛婆婆就是想救我估计都找不到我在哪。

黄毛怪在前面拉着我,即便我再抗拒也不能不跟着他。

走了几分钟后,我进入了另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里坐了许多人,他们个坐一桌,看样子是在吃席。

但桌子上摆着的却不是我平时吃的食物。

而是一些癞蛤蟆,老鼠,没有杀的生鸡,蜈蚣,没剃毛的兔子,还有我见都没见过的虫子。

看着爬得到处都是的虫子,还有虫子分泌的液体,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活了九年,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虫子

那些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直接伸手抓起一把虫子塞进了嘴里。

咔嚓,咔嚓嚼了起来。

我惊恐的不断后退。

他们,他们……竟然吃虫子

这,是人么?

我不断挣扎,想逃离这里,奈何黄毛怪拉着我。

我一后退,他就往前一拉。

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丝线扎进我的肉里,像刀一样割着我的肉,流出了不少血。

我忍着疼痛和惊恐,低下头,亦步亦趋的跟在黄毛怪身后。

实际余光却在周围乱瞟,想看看有没有逃生的机会。

就在我的右前方,我看见四个人拖着四个纸人,朝正前方的高台上走去。

我定睛看去,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眼睛瞟到四个纸人的脸时,我震惊了。

李奶奶,李薇,李薇的爸爸,李薇的妈妈……

纸人,居然是李薇一家人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把纸人拿上来干什么?

还是李家模样的纸人?

我朝四周看去,就在四个纸人摆好后,两个人拉着一个大铡刀上了高台,放在了纸人的前面。

我瞳孔一缩,这是想铡纸人?

我呼吸急促起来,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种不安感把我整个包裹起来,我双手不停的挣扎着,眼睛往四处瞟着。

即便丝线把我的双手绞烂,我依旧没有停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我怕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老婆婆身上停下。

那老婆婆坐在主位上。

所有人对她都毕恭毕敬。

她长着一双邪气的眼睛,尖尖的嘴巴,耳朵像狐狸一样。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双上放在两侧,指甲有三四寸长,也红得像血一样。

这,竟然是我之前看到的,那怪异老婆婆

一切准备就绪后,高台右边的台子也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戏台,上面站着一群人,他们画了妆。

从其中一个黑不溜秋,额头有月牙的人来看,这应该是包公的一场戏。

准备就绪,包公吱吱呀呀唱了起来。

你陈世美忒狂傲,咆哮公堂你犯律条,你命韩琪去行刺,开封大堂还不招?

啪惊堂木一落。

我被黄皮子直接拉上了放纸人的高台处。

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口棺材。

眼看黄毛怪要把我放进棺材里,我挣扎着大喊: 救命,救命

我声音大到似要穿破耳膜,耳朵传来一阵嗡鸣声。

但即便我嗓子喊哑了,耳朵喊疼了,底下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他们像没看见我,又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不动声色的吃着盘子里的老鼠和虫。

眼睛定定的看着戏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除了时不时会拍手叫好外。

我都要怀疑他们是群死人了。

我看叫这些人没什么用,索性闭上嘴。

靠人不如靠己,没人救我,我就自救

我瞄准时机,趁黄毛怪放下丝线去开棺材盖时,抬起脚就向着殿外大步跑去。

眼看就要跑出大殿,我的速度更快了。

只差一步,我就能跑出大殿

要快,再快,更快

我呼哧呼哧的跑着。

就在我的一只脚踏出大殿门槛时,我露出了微笑。

然而还没等我第二只脚踏出来,我整个身子一轻,脚离开了地面。

我跑了半天,才发现我被定格在了空中。

身后传来一股阴风,我侧头看过去。

黄毛怪拉着丝线,眼神危险的看着我。

我看你往哪逃

话音一落,只感觉天旋地转,我竟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失重感刺激着我的大脑,一股恶心感袭来。

我没忍住,张开嘴哗啦啦吐了起来。

呕吐物一滴不落的全都落在了黄毛怪身上。

黄毛怪抖着身子,抹了下头上的污秽物,眼神腥红,龇牙咧嘴。

它一挥手,我的双手被扯得生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抛向了棺材。

咚咚两声。

我重重的落在了棺材中。

全身被撞得要散架一样,眼冒金星,手疼,头疼,身体更疼

从小我就睡在棺材里,可以说对棺材有着和常人不同的依赖感。

只要睡在棺材中,我就会很安心。

可此时,我就睡在棺材里,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把我笼罩。

我感觉,死神在召唤着我。

躺进棺材后,黄毛怪把棺材盖盖了起来,却独独留着我的头在外面。

我还能看到现场的所有情景。

这时,戏曲已经唱到了黑脸包公说: 铡刀伺候

四个字,落地有声。

与此同时,所有人齐齐朝我和纸人看来。

他们眼神一变,不似刚刚那么麻木。

眼中多了几分贪婪的光亮,随着铡刀的移动而移动。

每个人都激动得握紧了拳头,有的甚至露出了欲望的口水。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铡刀就位。

黄毛怪拿起铡刀手柄。

噌一声,铡刀抬起,李奶奶模样的纸人被放到了铡刀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刀落

咔嚓

模样李奶奶的纸人头直接被铡断,脑袋咕噜噜的滚到我的身旁。

我害怕得叫出了声。

不仅是因为我看着纸人被铡。

更多的是,我看见,纸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我,满眼的不甘。

嘴巴微张,似还有没说出口的话。

可再也说不了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这到底只是个纸人还是李奶奶。

但眼泪已经却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那些看戏的人却觉得很好玩,在铡掉一个纸人的脑袋后齐齐鼓掌。

铡得好

他们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那种大快人心,酣畅淋漓的笑容。

就像铡了一个心腹大患后,才会流出的宽慰的笑

接下来,轮到李薇父母模样的纸人。

咔嚓咔嚓两下。

两颗纸脑袋落地,溅起一地腥红的血

明明只是纸人,却会和人一样流血。

这正常吗?

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超过了我的知识范畴。

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只剩下麻木。

脑袋里,总是回想着这些话。

我要死了

我会被铡刀铡死

我的脑袋会分家,以后,我再也见不到李奶奶了。

还有李薇……

想到这,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我不能死

我要回家

我要给薛婆婆养老送终

我还要救出李薇

不管她是纸人还是真的。

我都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像李奶奶一样被铡。

我用手不停的敲击着棺材盖,指甲抓着棺材盖,即便指尖传来疼痛感,我依旧不停的敲着。

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我想尽办法要逃离时,所有人同时起身,朝主位上的怪异老婆婆跪拜下去。

神子老祖,万寿无疆,昨日今朝,一世成佛

祝老祖,福如东海,寿比天齐

祝我族人,兴盛不衰,世代留长

声音磅礴,一泻千里,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主位上的老婆婆微微一笑,嘴角挑起,不同于对我时的笑。

老婆婆对我的笑是恐怖的,侵略的,以至于我一看就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而现在,她的笑是温柔的,就像薛婆婆临走前,摸着我头发时的温柔的模样。

我大概了解了,这老婆婆,应该是恨我的。

具体为什么,应该和那黄毛怪有关。

黄毛怪说过,薛婆婆怀了它的好事,所以把我抓了过来。

我东想西想着,老婆婆已经抬起了手,她轻嗯了一声。

得到号令,所有人齐齐站直身子,又坐了下去。

戏台上的人又开始唱了起来: 今日献上童男童女各一名,给老祖祝寿

话落,黄毛怪拉着棺材,一人拖着纸人李薇。

把我和纸人李薇拉到了高台正中间。

铡刀抬起瞬间,我的脑袋被放在了铡刀下。

鲜血顺着铡刀落下,滴落在我的脸上。

居然是温热的

刚刚,他们铡的,是纸人还是真人,我已经分不清。

只知道我现在要立马逃离棺材。

不然,那泛着幽冷红光的铡刀就会铡在我的脖子上。

黄毛怪阴恻恻的笑着。

小子,便宜你了,能成为我家老祖宗的献祭品,是你的荣幸。

下辈子,你好好投个胎,别再成为那孤老婆子的孙子了。

话落,黄毛怪拿着铡刀的手往下一落

铡刀,渐渐向着我砍了过来

完了……

彻底完了

薛婆婆可能连我在哪儿都不知道。

怎么办?

铡刀上那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滴在我的脖颈上。

啪嗒……

啪嗒……

彻骨的杀意和寒意,也离我越来越近。

啊……

后脖颈传来剧烈的痛意,让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薛婆婆,来不了了……

没人能够救我了。

恐惧和绝望,如野草般在我心底疯长。

我甚至能够想到下一瞬,我人头落地鲜血喷涌的场景。

可就在这时,我感觉到铡刀在我脖颈处……卡住了。

而后,全身刺痛

像是有鳞片一样的东西,缓缓刺破我的每一寸肌肤,长了出来。

这些东西,像是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的穿透我的皮肉,割裂我的肌肤。

也正是这些鳞片,卡住铡刀,救了我一命。

痛感,越来越强烈。

我的身子,痛苦的挣扎扭曲,感觉血脉深处,某种东西,渐渐被唤醒。

我要救李薇

我不能死

这些,抓我们的人,全都得死

都得死

心中的恐惧,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杀意

我咬紧了牙齿,就连脸上暴突的青筋,也终于被鳞片覆盖。

杀了他们

就在我心中杀欲达到顶峰的时候,突然,我的手,猛然伸展开来

在我手指顶端,出现锋锐无比的……爪子

到此时,周身的疼痛已经被满腔的怒火覆盖。

我双手紧绷,猛然往外发力。

嘭的一声巨响,棺材瞬间炸裂成粉

木屑四散,尘土纷飞

台下端坐看戏的众人,看到我这幅模样,脸上无不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

他们丢了手中食物,纷纷起身想逃走。

主位上的怪异老婆婆,脸色铁青,大喝一声: 给我把那小孩儿拿下

话音未落,这些刚才被我吓到的人们,马上停住脚步,齐齐返回声来盯着我,眼睛猩红。

这时,我感觉到后脖颈处又传来一阵疼痛。

黄毛怪拔刀了,他想率先发难

我直直站起身来,挥动右手。

只见眼前闪过一抹猩红,黄毛怪的脸上,就多出了四个爪痕,鲜血直流。

杀了他

脑海中,好像有个念头,不断驱赶我的理智和清明。

杀了他

终于,我脑海之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了。

与此同时,我能感到我的身上,突然爆发出骇人的气息。

身前的黄毛怪,被这股气势惊得甚至忘记了躲避。

我再次抬起右手,眼前寒芒一闪。

唰的一声,黄毛怪的头颅,应声落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没有了头颅的身子,也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土。

台下的宾客们,见了这场景,眼中都冒出了恐惧神色。

但他们一转头,背后的怪异婆婆双眼冒着绿色幽光,死死盯着众人: 这小崽子,竟敢伤我儿孙后代,劳烦各位帮我把他抓起来,我要食其精气,饮其血液,为我族人报仇

怪异老婆婆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扭头向我,齐声怪叫。

这叫声,似鼠似蛇,极其刺耳。

下一个瞬间,这些人竟在我眼前发生了变化。

再一看,哪儿还有什么人的模样。

分明是一帮牲口。

黄皮子、蛇、刺猬、老鼠……

反正就没一个活人

这帮畜生,居然还想吃了我

我双眼冒着寒光,脚下生风,一抹身就冲入了兽群当中。

杀光他们

这些畜生,见我主动冲入它们的包围圈,当即里三层外三层我的把我围了起来,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畜生,一拥而上,对着我或撕或抓或咬。

但此时,它们在我眼中,不过一堆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任我宰割

我挥动双手,左切右划。

眼前,鲜血夹杂着各种畜生的内脏,在空中乱飞。

血液,让我越来越兴奋。

心中的杀欲,也越发重了起来。

我一头栽入人群中,连抓带咬,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犹如无人之境。

只不过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台下就躺着数十具尸体。

这当中,基本各种动物都有。

这上百只牲口,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口中发出惊恐的怪叫。

杀,继续杀

如果有旁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我,已经杀红了眼。

双眼之中,散发着猩红的光

这时,主位上的怪异老婆婆,怪叫一声之后,一跃而起,手持骷髅头拐杖,朝着我的面门敲了过来。

这行为,在我眼中,完全就是挑衅。

伸手一挡,就将这一杖挡了下来。

只是掌心和拐杖相接的时候,发出了金石交响的声音。

拐杖上,还散发着丝丝黑气。

下一击,不等这怪异的老婆婆再次动手,我就跳到了她的身边,一爪抓下。

老婆婆握着拐杖,横在身前,化解了这一爪的威势。

只不过,她虽然没有受伤,却是往后退了半步。

怪异的老婆婆把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看着我恶狠狠说: 没想到你这小崽子,除了是至阴之命,还是个小怪物。

她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贪婪的模样: 四大凶兽之一的睚眦,可惜还是个崽子,要是把你吃了,我的道行,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说完,这怪异的老婆婆,大声狞笑起来。

此刻,她说的这一切对我而言,让我心中杀意,更重几分

我竟控制不住身体,仰头大啸一声,再次朝着怪异婆婆冲了过去。

杀意滔天

我有种错觉,我心里的怒火越盛,杀意越重,实力好像就越强

就比如现在,我的速度比起先前,更快上个三四分。

老婆婆见我速度这么快,眼睛瞪的滚圆,想再次举起拐杖,挡下我这一击,力求无伤。

可是,她的速度,太慢了

我高高举起右手,爪子由上而下,在这老婆婆的左脸上留下了四道爪印。

道道见血

这怪异老太婆的眼球,更是直接被我的这龙爪,勾了出来

老婆婆一手拿着拐着,一手捂着眼睛,痛叫出声。

周围的各种畜生,看着自己老祖受了重伤,个个惊讶不已。

我双脚蹬地,再次暴起发难。

可这回,那怪异老婆婆所在的位置,突然冒起一阵黄色烟雾,臭得让人恶心。

我停住身形,等待烟雾散去。

怪异婆婆抓住这个空挡,摇身一变,就化成了一只黄狗大小的黄皮子。

瞎了只眼的黄皮子

它转头看我,眼神怨毒,幽幽开口:

小崽子,屠我族人,杀我宾客,我黄老太这辈子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那黄皮子在地上一滚,快速朝着远处逃走。

它……

跑了……

我嘴角扯出一个邪笑,转眼看着这些惊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的牲畜们。

它可以跑,你们可……跑不掉

这晚,我不知道杀了多少畜生,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昏过去的。

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我好像变成了什么怪物,和一个长相十分怪异的老婆婆打了一架。

而再次睁开眼时,身边是薛婆婆。

薛婆婆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镯子,放在我面前,轻声说: 二子,戴上这个。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 婆婆,这是什么东西?

薛婆婆见我才苏醒,反应迟钝,就干脆直接把镯子戴在我的左手上,说: 这是压制你身上某种东西的,不到生死关头不能摘下来,记住了吗?

薛婆婆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打量了这镯子一样,使劲点了点头。

婆婆,我饿了……

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薛婆婆转身走出门外,我抬起手腕仔细打量这镯子。

青铜色的桌子,看起来旧旧的,脏兮兮的,上面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古老铭文。

虽然卖相不好看,但是戴上这个镯子之后,我发现我的内心,要安静许多。

才醒来的时候,非但没有一点后怕,反而心里十分急躁,有一种莫名的怒火。

像是……想见血

不多时,薛婆婆就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热粥走了进来。

我想伸手去接,被薛婆婆摇头拒绝,她说我昏迷了三天,现在还不适合动弹。

薛婆婆一边喂我喝粥,一边问: 二子,你还记得三天前的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吞下口中的热粥,支支吾吾答道: 唔……我记得有人变成李薇,让我开门,开门之后我就被一个黄毛怪抓住了,后来他们想砍我头,我就变成了一个怪物……

话还没说完,薛婆婆就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 二子,你确实被黄皮子抓去了,但后面的,都是梦而已,我们二子才不是什么怪物。

那晚的事情,太过离奇,而且我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

真就像个梦一样。

我点点头,问道: 婆婆,那天你上哪儿去了?

薛婆婆告诉我,那天,她算到黄皮子肯定不会就此放过李奶奶,所以就赶去李家,想保住李家一家人的性命。

可赶路赶到一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掐指一算,算到了我有难。

所以就赶忙返回家里,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大开,我早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连夜赶路,赶去村子后山。

茂林的坟圈子中,发现了满身是血的我,还有遍地的畜生尸体。

听到这儿,我心想不对呀。

我分明记得我去的地方,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宫殿,叫什么黄大帅府来着。

怎么就变成了坟圈子了呢?

我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薛婆婆说,我这是被迷住了,黄皮子这东西,会迷人的。

薛婆婆接着说,她到那个坟圈子后,发现了满地的残肢断骸。

后来,她把我背回了家,又赶忙去往李奶奶家。

到李奶奶家时,发现李家一家四口,只剩下李薇一人坐在地上哭着。

李奶奶和李薇的父母,不知怎的,倒在了家中,死相凄惨。

薛婆婆安抚了好一阵痛哭不止的李薇,最终才问了出来。

原来,就在薛婆婆来到李家之前的几分钟。

一只黄狗大小的瞎眼黄鼠狼,闯入了李家,一嘴一个咬死了李家的人。

就在这黄鼠狼要要朝着李薇的脖子下口的时候,薛婆婆到了。

黄鼠狼这才仓皇逃走。

薛婆婆说,李薇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无依无靠,一个人活不下去。

所以她收了李薇当自己的开山弟子。

说完,薛婆婆话锋一转,问我: 二子,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薛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茫然的摇了摇头。

薛婆婆接着问: 那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跟着婆婆修炼?

修炼?

像薛婆婆给李婆婆治病一样吗?

那我学会之后,是不是就能保护婆婆和李薇了?

想到这儿,我握紧小拳头,满脸坚毅: 我愿意。

你知道修行是什么吗?,薛婆婆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随后,薛婆婆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呢喃道: 诶,身为睚眦,又是天生阴命,不跟着我修行,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薛婆婆说的这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是垂头丧气说了句不知道,而后问薛婆婆李薇现在在哪儿。

薛婆婆叹了口气,说: 那女娃懂事呀,现在在家里守着灵,待会儿我还要去一趟李家,操办李家后事。

薛婆婆等我喝完粥之后,才转身出门。

出门之前跟我说,她本是一生孤命,克亲克友,注定孤苦一生,但因为那个镯子,才能让李薇和我们一起生活。

她还说,从此以后,李薇就是我的师姐了。

说完,薛婆婆就出门去了李家。

……

李薇的年龄,比我大一岁,也比我懂事儿得多。

薛婆婆帮忙操办完李家后事之后,她就跟着薛婆婆回到了家。

进门前,她给薛婆婆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在家里住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和李薇,就再也没去上过学。

而是跟着薛婆婆修行学术法。

李薇天资聪颖,无论是什么术法,一学就会。

而我,一学就废,薛婆婆教给我的术法,我学是学会了,可就是施展不出来。

后来,薛婆婆实在没了办法,就让我学了另外一样东西: 《搬山经》。

薛婆婆说,搬山经是爷爷留给我的秘术,是四大盗墓门派中,搬山道人一脉的不传之秘。

这秘术,有两不传。

一是家族之外的人不传,二是女人不传。

所以,只有我才能学。

时间这东西,说快也快。

一晃眼,就是九年。

这九年里,薛婆婆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师姐,只是出门前,会让我把镯子拿给李薇带着。

而我则只能躺在棺材里,哪儿都不能去。

只有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我才能从棺材中出来。

渐渐的,李薇师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本事也学了不少。

而我,则是其貌不扬,普普通通,就连爷爷传给我的《搬山经》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

除了力气变大一点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变化。

十岁这天,婆婆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大餐,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这把我高兴坏了,以前的生活,可没那么好。

吃饭的时候,婆婆忽然问我: 二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啃着鸡腿,茫然的摇摇头,说不知道。

旁边的师姐嘿嘿一笑,眨了眨眼,俏皮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我: ……

婆婆的脸上,神色复杂,缓缓道: 今天,就是你十岁生日,过了今晚,你就赶紧去西京市,做一件事,完成你爷爷当年定下的约定。

西京市?

十年前的约定?

西京市这地方,我知道,是个大城市。

可我活了马上十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

而且都还不是我一个人去的,是师姐带着我去的。

所以,一听婆婆说的这话,我不由得就慌了起来。

婆婆看出我的窘态,轻笑一声: 放心,这次去西京市,让你师姐陪着你去,不让你一个人。

呼……

我这才松了口气。

师姐这些年,跟着婆婆跑东跑西,见识比我多得多,有她在,应该没问题。

我问薛婆婆,我去西京市要完成的是什么约定。

婆婆摇摇头,低声说: 天机不可泄露,这是当年你爷爷给你定下的命运,算是你此生的转折,我说了的话,可就不灵了。

好吧……

既然说不得,那我就不继续问了。

跟着薛婆婆修行九年,我多少知道一些术法上的禁忌,比如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有些东西,确实说出来之后,就不灵了。

当晚,我躺回棺材里,兴奋得睡不着觉。

婆婆说,我过了今晚,就再也不用睡在棺材里了,可以和师姐一样,睡在床上。

还记得以前,师姐偷偷跑来和我睡在棺材里,被婆婆知道以后,把师姐拉出来打了一顿。

婆婆说,不入六道,不在五行,不落轮回的存在,才能睡棺材。

师姐睡棺材,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想到往昔种种,我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婆婆的声音。

我以为是婆婆在跟师姐说什么悄悄话,于是赶忙起身,轻手轻脚爬出棺材,来到门旁。

耳朵贴在门,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

睚眦这等凶手,成年之后,一如江湖便化龙,到时候,免不了个天下大乱,薛婆婆,你留下此物到底是何居心?

只听薛婆婆冷哼一声,厉声道: 青莲,你贵为道门大宗师,理应知命由天定顺其自然,既然陈二被带出来,那就必定有出世的道理

命由天定?这等凶兽,十年前就不该出现在人间

中气十足的男子继续道: 现在,贫道来到此地,降妖伏魔,替天行道,就是天命

哼,那老婆子我,今天倒是要向道门大宗师讨教几招了。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两人交手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想冲出门去,帮助薛婆婆。

可就在这时候,头上就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把屋顶扒拉开了一个窟窿,正对着我笑。

阿弥陀佛。

胖和尚见我发现了他,猛的一跃,从窟窿里跳了下来,落在我的身前。

我本能的觉得这个胖和尚,不是什么好人,想躲开。

但是这胖和尚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这气势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小子,贫僧找了你整整九年,总算找到了。

这胖和尚,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今天,贫僧就将你度化。说着,胖和尚手掌张开,猛地朝我头上一盖。

住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娇喝。

一柄闪着寒光的飞剑,破门而入,将胖和尚落下的手掌挡了下来。

紧跟着,师姐也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你这和尚,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师姐护着我,大声呵斥。

胖和尚仍然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无他,贫僧来降服恶龙而已。

趁着这空档,师姐伸手将钉在墙上的宝剑,抓了过来,一剑刺向胖和尚。

胖和尚不紧不慢,不躲不闪,大手一翻,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黑漆漆的念珠,缠住了师姐的宝剑。

师姐向前一掌,摆脱了胖和尚的纠缠,拉着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胖和尚见状,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他举手投足间,带着很强的气势,每踏在地上一步,都会留下很深的脚印。

师姐,不是他的对手。

小二,躲好了。师姐拉着我的手,往后一用力,直接把我扔了出去。

师姐提着宝剑,再次发起攻击,这一剑,直刺胖和尚的脑门。

胖和尚手里的念珠一挥,把这剑挡了下来。

二人再次缠斗起来。

眼看,师姐落了下风。

我心中焦急,抓起一张椅子,朝着胖和尚就丢了过去。

一张丢了,又丢一张。

反正就是往死里砸那胖和尚。

可是,胖和尚的身上忽然流转起了金光,椅子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就已经被金光搅成齑粉。

胖和尚看都没看我一眼,卷动念珠,再次缠上了师姐手里的宝剑。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拧,光华闪动,宝剑寸寸碎裂。

师姐见自己的武器被废,冲我大吼,小二,快跑

说完,就赤手空拳朝着胖和尚迎了上去,只为给我争取离开的机会。

可是,这些年来,我早就把薛婆婆和师姐,当成了我的家人。

最亲密的家人

要我抛下她们独自活命的话,我做不到。

还不等我走上前去,胖和尚一掌就把师姐拍飞砸到了墙上。

他侧目看着师姐,笑嘻嘻说着: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见你是人,所以才会手下留情,但如果你像薛婆婆那般,还是不知好歹的话,就不要怪贫僧手痛下杀手了。

说完,径直朝着我走来。

一边走,一边微笑道: 凶兽睚眦,龙子之一刚好,贫僧乃五台山主持,法号降龙,今日,特来此地杀了施主,以换天下一个太平

金刚伏魔

胖和尚双手合十,声音洪亮,震得我双耳刺痛。

随着这声怒喝,胖和尚的身后,金光乍起,梵音阵阵,像是真神下凡。

胖和尚的身旁,渐渐多出一些虚影,和他一齐张嘴,口吐佛号。

这佛号,化作了万道佛光,照到我身上。

像是万箭穿心一般,让我浑身剧痛无比。

我承受不住这等剧痛,直接跪在了地上,抱着脑袋挣扎起来

凭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杀我?

难道就因为我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凶兽,就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了吗?

心中的怒火暴涨,杀欲,渐渐升起。

身上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像是什么东西刺破了我周身的肌肤。

这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墙边的师姐,紧紧看着我,眼中满是忧色,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木门也被人砸破,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

降龙,一起出手,诛了他

道士打扮的男人,手中捏着一掌红色符纸,站在胖和尚身边。

随后,门口又进来一人。

是薛婆婆。

她一把抹净嘴角鲜血,挡在我的身前,无奈道: 何必呢?陈二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一定要取他性命呢?

胖和尚嘻嘻一笑,看着薛婆婆: 九年之前,长青山方圆千里的仙家,被睚眦屠杀了大半,伏尸三百有余,这也叫什么都没做?

薛婆婆冷笑一声,好一个佛门正宗,好一个道门正统,满口苍生大义,却连事情的因果也不分了,这就是替天行道吗?

道士不理会薛婆婆的言语,催促和尚赶紧动手: 降龙,不要听这孤婆的满口胡言,动手

薇儿,带二子先走。

婆婆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朝二人迎了上去。

师姐堪堪爬起身,抓起我的手,把我拉出了门外。

这一抓,也让我心中恢复了一些清明。

婆婆婆婆还在里面,她一个人打不过和尚和道士的,我挣脱师姐的手,冲向门口。

就看到了倒飞出去的薛婆婆。

瞬间,我的双眼闪起红光,杀欲,又起来了。

杀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疼欲裂,睁开双眼。

小二,小二,你醒啦。

师姐把我抱在怀里,眼角噙着泪花,一脸焦急,轻声呼唤着我。

师姐。

我眯着眼,摇了摇脑袋,翻身坐起。

这才发现,院子……塌了,变成了一片废墟。

昨天夜里,我记得一个道士和一个胖和尚,联合起来想置我于死地。

后来,我好像又变成了怪物,变成了他们口中的睚眦。

再后来,理智彻底消失,我也忘记了后面的记忆。

对了,婆婆……

我一下愣住,看向师姐,艰难开口: 师姐,婆……婆婆呢?

提到婆婆,师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着说: 婆婆,不见了。

师姐说,昨晚她拉着我出来之后,我又冲进了屋子。

婆婆跟师姐说过,让她带着我先走,可是,她拉不住。

见我冲进屋子之后,她也想跟进去。

但是,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威势,实在是太过强大,师姐就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再后来,整个院子,都塌了。

道士,和尚还有婆婆,都消失了。

听到这儿,我赶忙爬起身来,手脚并用在废墟中翻找。

婆婆……

师姐见我这疯魔模样,赶紧来到我的身边,低声说: 小二,我已经找过一遍了,婆婆不在。

这意思是,婆婆没死,而是失踪了?

我停下动作,瘫坐在废墟中。

这消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咕噜。

这时,我的肚子传来不争气的声音。

我自幼学习《搬山经》,平时的饭量就大的惊人,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咕噜。

师姐的肚子,也跟着响了起来。

师姐紧握小拳,轻咬皓齿,柳眉微皱,做了一个很是重大的决定: 小二,现在婆婆生死不明,如果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话,难保会再有什么人上门来找麻烦……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有些不明所以。

师姐双眼看着远方,说: 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然后想办法,找到婆婆。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

去西京市,找李严。

师姐提醒我: 昨天,婆婆说让你去找李家,改变你的命运。

说到这儿,师姐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婆婆说过,只要把这封信给李严看了,他就会奉你为座上宾。

我们真去吗……

这些年,我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还是有些犹豫。

真去,除了去找李严,我们也没其他办法了。

师姐收起信封,拍拍身上的灰,眼珠子一转: 就这么决定了,听我的,找李严去,然后再想办法找婆婆。

哦。

师姐说的,也有道理,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和师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离开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从废墟中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之后,从村子去到镇上,坐火车。

师姐买了到西京市的车票,又买了水和一袋馒头,一边填肚子,一边等火车。

一等,就等到了夜里。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师姐应该是跟婆婆坐过几次,所以轻车熟路的带着我,直接找到了座位。

入座后,我环头打量了周围一眼,既窘迫又兴奋。

师姐,咱们是不是明天就能到西京市了?

师姐打了个哈欠,白了我一眼: 睡觉吧,到西京市,至少得两天呢。

好吧……

师姐说完,就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我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东瞅瞅细看看的,差不多一宿没合眼。

我们前面的两个座位,一直是空着的,直到第二天上午,火车停站,才坐上来两个人。

这两人,拖着行李箱,穿着打扮很是光鲜亮丽,手拉着手,应该是对小情侣。

其中的男人,刚坐到位置上,瞥了我一眼后,就捂着鼻子道: 早知道就不来这破火车了,对面居然坐了个叫花子,真他娘的晦气

他旁边的女人,也连忙捂住鼻子: 这哪儿来的叫花子,几年没洗澡了?身上味道怎么那么臭?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搞了一身的灰,又出了汗,衣服确实不算干净,也有些味道。

怎么说话呢?说谁是叫花子?

这时,被这动静吵醒的师姐,眯着双眼,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喝两人。

那女子见师姐发怒,也是站起身来,一手叉腰: 说的就是你们俩,怎么了叫花子?

男子的目光,在师姐的身上一扫,垂涎的神色,在目光中一闪而过。

他当即哈哈一笑,连忙拉了拉女子的手,说: 欣欣,先坐下来,万事和为贵,万事和为贵。

女子坐下后,男子转头看向师姐,露出一个阿谀的笑容,伸出手来: 这位美女,鄙人张成,幸会,幸会。

师姐没理会这男的,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那女子见状,瞥了男人一眼,忍不住冷笑: 哟,张成,你还真是不挑食,连这种叫花子女人都想下手?

话了不能乱说啊欣欣。

男子见自己的想法被人戳穿,连忙矢口否认。

你……

师姐再次指着那女人,本来想发怒,却摇了摇头: 算了,不与小人论长短。

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得咬牙切齿,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和师姐吞到肚子里去。

但是,我觉得这女人有些奇怪。

她的模样,属于很漂亮的那种,当然,跟师姐比起来差的还远。

只是,她的头上,好像环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

这时,我的肚子又咕噜叫了起来。

师姐听到,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个满头,递给我: 师弟,给。

见到师姐的这举动,对面那女人轻哼一声,眉眼之间,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成哥哥,人家饿了,想吃大餐嘛。

女人抱着男子的胳膊,左摇右摇,好不造作。

这场面,看得我想一脚把她踹下火车。

可男子似乎很吃这套,一把拉起女子,嘿嘿笑道: 走,想吃啥咱买去。

两人起身离开。

我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附在师姐耳边,低声道: 师姐,这女人有问题。

师姐听了,冷笑一声: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二你听好了,以后找媳妇儿不能找这样的。

不是呀师姐,她的头发里,好像藏着一个人脸。

人脸?师姐脸色一变,赶忙拟出剑指,在双眼前轻轻一抹,轻喝一声: 天地无极,道法无常,北斗七星,赐我天目,天眼开

师姐的眼中,闪过一丝神光。

这叫天眼咒,可以开启天目,觉察世间一切。

师姐盯着女人越去越远的背影,脸色一变再变: 这女人身上的东西,是生魂恶煞

生魂恶煞?

我四处打量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问: 师姐,生魂恶煞是什么?

生魂恶煞,是一种极为凶恶的煞,以人的喜怒哀乐为食。

师姐收回目光,转头看我,说: 这煞一旦缠上宿主,就是个不死不休的结果,它会食尽宿主的七情六欲,让宿主变成痴傻的疯子,遇到这种东西,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嗯,知道了。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那对小情侣也买好东西返回来。

我看着他们摆在桌上的水果和鸡腿盒饭,瞬间感觉手中的馒头,它就不香了。

就在他俩低着头大快朵颐的时候,我注意到,女子头上,那张人脸,又探了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两边眼角流着褐色血泪,正龇牙咧嘴笑着。

这一笑,差点没把我魂儿都吓飞了。

我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这时,心里也有了个疑惑。

师姐要开天眼咒才能看见这煞,而我为什么能直接看见?

噗嗤。

女人见我这幅模样,嗤笑一声: 小叫花子,干嘛要偷偷看我?我是不是比你旁边这小情人好看多了?

这女人,的确生得好看。

但跟师姐一比,就差了十万千里不止了。

况且,我看的,是她头上那生魂恶煞。

女人一抬头,头上的生魂恶煞,也跟着抬起头来。

她一边看着我发笑,等我回答,一边剥着橘子。

却浑然不知,自己头上的人脸的褐色血泪,正一点点滴落在她手里的橘子上。

血泪落到橘子上后,整个橘子,像是迅速腐烂一般,变得漆黑长毛,上面还隐隐可以看见几条幼小的蛆虫爬来爬去。

女人掰下一瓣橘子,送到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见这情况,一股不适的感觉就从我心里涌了上来。

女人继续咀嚼着橘子,黑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跟着出来的,还有一只幼小的蛆虫,在蠕动着。

这回,我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差点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当然,忍是忍住了。

可这举动,在女人眼里,就变成了挑衅。

她再次抱着男子的胳膊: 成哥哥,这小叫花子,居然瞧不起人家,你要帮人家出气嘛。

男子朝她微微一笑,当即起身,就要伸手抓我的衣襟,凶狠道: 你这小叫花子,活腻了是吧?

可师姐是什么人?

薛婆婆的亲传弟子,怎么会由他欺负我?

男子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衣襟,就干杯师姐一把扣住。

他手上用劲,挣扎了一番,没有挣开,随即惊叹一声: 嘶……姑娘,也是江湖上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师姐松开手,一脸好奇: 你也是?

当然。

男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神色,左手为掌,右手为拳,以掌抱拳,右手大拇指高高翘起,亮出一枚白玉扳指,开口: 在下张成,家父是奇门五缺中瞎子的亲传弟子张天师,按辈分来说,我算是瞎相的第二代弟子。

说完,他的头像那大拇指一般,高高昂起。

看着样子,张成的江湖地位应该很高。

毕竟什么奇门五缺,什么天师,听起来就很唬人。

这时,师姐轻轻一笑,从包里摸出一枚翠玉扳指出来,戴在右手大拇指上。

同样双手抱拳,露出翠玉扳指,笑道: 巧了,在下是奇门五缺中孤婆的开山大弟子,李薇旁边这位,是我师弟,也是孤婆的关门弟子,陈二。

师姐说完,男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盯着师姐手上的翠玉扳指,几番打量之后才低头作揖: 瞎相第二代弟子,张成,拜见二位师叔。

咦?

这张成的江湖地位,不是很高吗?

怎么开口就叫二位师叔?

张成作完揖,抬头的时候,顺便打量了我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家伙,明明不服气,但是因为辈分的原因,又不得不叫我一声师叔。

就喜欢这种看不惯我,还得向我毕恭毕敬的样子。

看在你叫我一声师叔的份儿上,我提点你一句。

师姐把头凑到张成的耳边。低声说: 这女人,身上有生魂恶煞

我知道。

张涛瞥了名为欣欣的女人一眼,目光中再次闪过一丝得意神色: 这就不劳烦师叔费心了,我已经用术法压制住了这只生魂煞,等回到西京市,我的父亲张天师,自然会出手除了它。

行。

见张成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师姐也没再多说,点点头就坐了下来。

见张成没为自己出头,欣欣一脸不情愿,拉着张成的袖子: 成哥哥,刚才这小叫花子羞辱我,你要帮我出头呀

张成闻言,脸色一变,直接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留下五道红红的指印: 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这他娘的是我师叔

这一巴掌,让一心想着报仇的女人,直接懵住。

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成叹了口气,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女人: 别哭了,烦死个人,换个位子。

说着,两人就朝着车厢里的另一个空位走去。

我的目光,自然是停留在女人的头上。

那生魂煞,张着大嘴,像是在吸食女人身上的某种气息。

方才,师姐跟我说过,这生魂煞以宿主的喜怒哀乐为食。

这名为欣欣的女人,越是有情绪,就死的越快。

两人身影消失,我收回目光,有些好奇的问师姐: 师姐,这生魂煞,你能解决吗?

师姐微微抬起下巴,有些骄傲: 这生魂煞,目前看来,就只是一阶段的煞,虽然你师姐我没了宝剑,但对付一阶段的生魂煞,绰绰有余。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什么张天师,应该也能解决这只煞。

但我师姐这才几岁,张天师几岁?

还是我师姐厉害些

对了师姐,刚才张成为什么会叫我们师叔?

这是我刚才就没搞懂的问题。

小二,你好好记着。

师姐看着我,认真说: 江湖总共就那么大,难免会排资论辈,辈分高,行走江湖就方便些,比如今天。

江湖?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们的江湖,就是一个圈子,一个修行人的圈子,这圈子里面有奇门五缺,分别是孤婆、瞎相、哑金、瘸丐、聋医,这五人资历一样,而我俩是孤婆的第一代弟子,张成是瞎相的第二代弟子,辈分要小一些,所以得叫我们师叔。

江湖上,除了奇门五缺,还有盗墓四圣,分别是搬山道人,摸金校尉,发丘将军和卸岭力士,上一代的搬山道人是你的爷爷,而你就是这代的搬山道人,所以即便你不是婆婆的徒弟,那小子也照样得叫你一声师叔。

这回,我算是听明白了。

反正无论如何,张成都得叫我师叔。

那我在江湖上的辈分,还挺高呀

火车,要明天才能到西京市。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在火车上再住一晚。

张成应该是碍于面子,没有再回来过。

这也好,免得那个叫欣欣的女人,一直没事找事儿。

到了晚上,火车上的灯就亮了起来,但因为这灯是白炽灯,所以有些暗。

车厢里,很安静,安静得连别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看着车窗外,看着那漂亮的霓虹灯和万家灯火,挪不开眼。

大城市的夜景,就像是农村的星空似的,但又比星空颜色斑斓一些,十分好看。

我在村里待了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

师姐枕着我的肩头,已经睡着了,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角正流着口水。

不止师姐,整个车厢的人,好像都已经睡着了。

但是我睡不着。

没有丝毫困意。

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没在棺材里睡觉。

在上火车之前,我都是睡在棺材里,在漆黑狭小的空间中入眠。

婆婆说过,我在未成年的时候,不会隐匿身上的气息,必须睡在棺材里,当个死人,才不会被别人发现。

也不知道婆婆现在这么样了?

啪嗒

就在这时,一滴黏糊糊的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掉到我的脖子上。

有些冰凉。

我伸手抹了一下,定睛一看。

这玩意儿,黑漆漆的,还带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儿和腐臭味儿。

像是生魂煞的……

想到这儿,我赶忙抬头一看,差点尖叫出来

头顶的车厢上天,倒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手脚并用,四肢挂在车厢顶部,像是蜘蛛似的。

而此时,她的嘴角,正流淌着黑色的,浓稠的口水。

滴落到我脖子上的东西,正是这女人的口水

关键我还伸手去抹了一把

我去

师姐

我一把推醒睡着的师姐。

师姐擦擦眼睛,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打着哈欠问我: 小二,怎么了?

我指了指头顶,苦着脸: 生……生魂煞

嗯?

师姐听了我这话,猛地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拟作剑指,在眼前轻轻一抹,轻声喝道: 天地无极,道法无常,北斗七星,赐我天目,天眼开

开了天眼后,师姐看着车顶的生魂煞,脸色越发凝重。

小二,这生魂煞,已经到达第二阶段了

我有些疑惑: 二阶段?

没错

师姐站起身来,指了指四周,说: 你看这些人,全都睡得很死,包括刚才的我,也差点就着了道。

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方才车厢里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一阶段的生魂煞,只能侵入一个人的梦境,影响一个人,可一旦进入了第二阶段,就会影响附近一定范围的人。

说到这儿,师姐侧目瞥了我一眼,诧异道: 话说,小二你怎么没被影响到?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被这生魂煞影响。

师姐倒也没追根到底,而是一脸凝重: 这生魂煞,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快就到第二阶段呀?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生魂煞突然暴起发难。

它身形一跃,从火车顶部扑了下来。

妖孽找死

师姐一声娇喝,拟出剑指,在空中画了个雷符: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祛邪缚魅,保命护身,雷公电母,见此阴魂,立斩无赦,破

随着这声娇喝,空中发出雷电交织的噼啪声。

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从剑指中凌空飞出。

这是……天雷咒

婆婆说过,天雷咒如果能练到最高境界的话,甚至可以引九霄神雷为己用,万妖伏诛

这术法,我当然也学过。

可是学归学,却连一丁点儿雷电都引不来,更别说化为己用了。

用师姐的话来说,是我天资愚钝,没有修行的根骨。

唰的一声。

紫色雷光,直接落到了生魂煞的身上。

一缕黑烟,从生魂煞的身上,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师姐一把将我拉开,躲开了生魂煞的攻击。

生魂煞一击落空,直接扑到了地上,它的肩头,中了师姐的天雷,变得焦黑一片。

现在,那什么欣欣的面孔,已经荡然无存,完全被生魂煞的面孔取代。

极其狰狞可怖

它扭动着四肢,朝着我们爬来。

看来,天雷对它并没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东西已经和那女人融为一体了,普通天雷伤不了它,师弟,快给我护法

师姐说完,双指一并,当即从包中夹出一张符纸。

她夹着符纸,举到嘴前,秀口一张,一口鲜红的血液,喷到了符上。

这是……舌尖血

师姐夹着符纸,双手并拢,十指勾结,飞速变换,瞬间就结了四个法印。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祛邪缚魅,保命护身,风火雷电,千妖百怪,立斩无赦,破

师姐才念完咒,手上的黄符,就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这是天雷咒的升级版,天雷印

以人身上的至阳之血为媒介,念咒掐诀,法印配合手印,催动符咒。

原本的天雷咒,变成天雷印,威力提升的幅度极大,至少三倍有余

当然,这天雷印,施术者自身的损耗,也是极大的。

而且,念咒掐诀的过程,可不算短。

所以需要人来护法。

就在师姐还在捏法印的时候,那生魂煞身形一跃,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脚下挪步,挡在师姐身前,双手合十,喝道: 搬

一声过后,火车上的各种行李,尽数飞了起来,砸向那生魂煞。

这就是我修行了数年的《搬山经》的能力。

传说,搬山一脉的祖师爷,是愚公老爷子,将《搬山经》练到最高境界后,甚至能够移山填海。

当然,现在的我不说移山填海,连移动大一点的石头都费劲儿。

这些行李,接连砸在生魂煞的身上,发出嘭嘭声。

这些行李,虽然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但至少能延缓它前进的脚步。

但,这也够了

就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师姐的法印,已经结成。

她指着生魂煞,喝出一个斩字,一道比之前粗了三倍的雷电,从指间发出。

轰隆

还不等生魂煞碰到我们,这道雷电,就直直击到它的脑门上。

生魂煞哀嚎一声,从空中落了下来。

这道霹雳过后,它的整个身躯,都冒起了白烟,变得焦黑无比。

只是……

还不等我松口气,这生魂煞,四肢一颤,张开如铁钩般的五爪,再度跃起,扑向师姐

这生魂煞,五指尖端冒着丝丝刺骨的黑气,闪烁着寒芒。

而就在刚才,师姐才用了天雷印,精气已经接近了枯竭的状态,很难躲过生魂煞的这致命一击。

但李薇,是我的师姐,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之一。

我怎么可能让其他东西伤她?

生魂煞张开大嘴,露出獠牙,瞪着双目,表情极为狰狞。

它的身上,带着无尽的杀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步上前,挡在了师姐面前。

这生魂煞,一爪刺穿了我的肩头,带来了刺骨的阴冷寒意。

嘶……

我忍不住痛叫出声来。

随着叫声响起,肩头被伤处的五个窟窿眼,也冒出了黑乎乎的,腥臭的血液。

生魂煞裂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丝狰狞的笑意。

它动了动还插在我体内的右爪,像是想一把将我给捏死。

可就在这时,生魂煞惊叫一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样,连忙抽出爪子,往后退了几步。

它的双眼中,闪过了一抹恐惧神色。

血小二,是你的血

师姐见状,在一旁惊讶道: 婆婆说过,你的血液,可是至阳至刚之血

至阳至刚之血?

我低头看看自己左肩上的五个窟窿眼儿,发现还是在流淌着黑色、腥臭的血液,只是刚才那股阴寒刺骨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这血,好像也没师姐说得那么玄乎嘛。

小二,你看那生魂煞的手。

听师姐这么一说,我赶忙看向生魂煞。

它的右爪上,正呲呲冒着白色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到了一样。

这生魂煞,见我看向它,连忙往后又退了几步,眼里的杀意尽数变成了恐惧。

但是,我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生魂煞,怕我归怕我,但我也奈何不了它呀,师姐现在又没有再战斗下去的精气神。

如果这生魂煞心一横,过来直接把我给掐死,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赶忙向师姐问道: 师姐,现在怎么办?

身后,师姐没有答话。

师姐?

我一边提防着生魂煞,一边小心翼翼转过头去。

好家伙,师姐已经在打坐恢复精气神了。

这举动,说明师姐已经有了对付生魂煞的办法。

当然,前提是我先顶住这生魂煞,不让它伤到打坐中的师姐。

我重新将目光挪到生魂煞的身上。

这东西,见我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后,逐步大胆了起来。

它双眼中的恐惧,慢慢消失,怒意很快又取而代之。

不过,它的视线,不在我这儿,而是落到了师姐的身上。

我见此情形,心中生起疑惑。

这生魂煞,还懂得擒贼先擒王的?

我把身体往生魂煞视线的方向挪了两步,这一来,就完全挡住了师姐的身影。

但是这一举动,好像激怒了这邪物。

它张开大嘴,狂啸一声,朝着师姐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手心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是师姐的手

这种感觉,我很熟悉,这些年来,师姐一直都把我当做弟弟一样护着,每当我被婆婆责罚的时候,师姐总是牵着我就开溜。

可下一瞬,一阵刺痛,从我食指指尖传来。

我侧目一看,只见师姐拟出剑指,在我食指上轻轻一划,一抹。

然后一把将我推开,以极快的速度,在自己的掌心画了一道镇妖符。

这回,师姐正好迎面撞上来势汹汹的生魂煞。

生魂煞张着十爪,想给师姐致命一击。

可师姐是谁?

奇门五缺中孤婆的开山大弟子

既然师姐知道了这生魂煞的实力和破绽,那对付这生魂煞,对她来说,就不难了。

师姐身形一抹,迎身朝着生魂煞撞去。

那邪物有些智商,但没料到师姐会选择正面硬碰硬,有些避之不及。

要知道,之前几次交手,师姐都是远程攻击,不给生魂煞近身的机会。

随着师姐的娇喝声响起,她的掌心红光一闪,生魂煞直接被崩飞了出去。

生魂煞口吐鲜血,嘶嚎一声,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冒起滚滚青烟,再也没了动静。

等青烟散尽,生魂煞的脸部重新变成欣欣的面孔后,师姐才不紧不慢走上前去,掀开那啥欣欣的眼帘,观察一阵后: 这生魂煞,暂时算是被我们镇住了,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再出来。

听师姐这样说,我才跟着上前,看了一眼。

好家伙,这欣欣,本是皮肤白皙的美女,被我们这一顿揍之后,身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师姐从包里掏出一颗丹药,送到欣欣的嘴里,直接起身: 回座位吧小二。

我看着昏睡在火车过道的欣欣,弱弱问: 师姐,那她呢?

这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变成生魂煞后,还打本姑娘的主意,管她干什么?

也对……

我点点头,跟着师姐回到座位。

坐下后,我侧头问师姐: 师姐,你刚才说这生魂煞,打你的主意,是什么意思?

师姐皱起秀眉,歪着脑袋解释道: 生魂煞是十分强大的怨念形成的邪祟,喜欢吞噬灵气,我们这些修行人的身上,刚好就有这种灵气,只是……她应该先去找张成才对呀?

该不会……

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张成已经死了吧?

噗嗤,你是不是傻?

师姐轻轻一笑,指着前方过道: 张成死了,那那人是谁?

我顺着师姐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张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正朝着我们走来。

他双腿一张,跨过昏睡在地的欣欣,直接走到我们座位旁,弯腰作揖: 多谢二位出手,替我镇住生魂煞。

师姐冷笑一声,冷淡道: 这生魂煞,你可得好好看住,这次是遇到我和小二,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张成脸色一变,赶紧连连答是,拜别我和师姐后,扛着欣欣,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座位。

这时候,车厢内的乘客,也差不多都醒了。

不过,大多都只是以为自己坐了个梦,看到地上的行李箱后也只是以为车晃的太厉害,检查完行李后也没再深究。

折腾了那么一晚上,师姐已经身心俱疲,简单为我包扎伤口后,靠在我肩上再次睡了过去。

我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师姐的脖子上,好像有血迹。

像是梅花一样的血迹

我从包中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了一番。

可这血迹,好像凝固了似的,擦不掉。

现在又不好把师姐叫醒,只能等天亮再说。

于是我干脆也闭上眼睛,安静养神。

再睁眼时,火车已经到站。

下车后,才走了几步,就遇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张成和欣欣。

只是他俩的状态,都不算好。

一个浑身淤青,一个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互相搀扶着,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我和师姐暗暗发笑。

看到我和师姐,张成都还没说话,欣欣就先开口: 成哥哥,我怀疑就是这两个叫花子趁我睡着的时候……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张成就给了她一嘴巴: 能不能把嘴给我闭上?

而后,张成掏出一张名片,转身递给师姐,尴尬的笑笑: 二位师叔,什么时候要是有空了,随时来我公司坐坐,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西京市,我张成说话还是有那么两三分分量的。

师姐刚想拒绝,张成就抢先开口,继续说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师姐叹了口气,接过名片,看也不看就塞进包里,而后拱起手来: 这倒不必,有缘自会相见。

见师姐接过名片,张成满意的笑笑: 那二位,我张成就先告辞了。

等二人走远时,我又发现不对劲了。

欣欣的头上,生魂煞又探出了身影,正死死的盯着我们,眼神恶毒。

我赶忙提醒师姐: 师姐,那生魂煞,好像,又出来了

只是我话才说完,又在人潮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长相怪异的尖嘴老婆婆,正露出一口血红色的尖牙,对我邪笑着……

这人影我认识。

它是长青山上那个长相怪异的老婆婆。

我连忙拍拍师姐的肩膀,指着人潮中那怪异婆婆的位置。

只是,这眨眼的瞬间,那怪异婆婆的身形,就隐匿于人海中。

天地无极,道法无常,北斗七星,赐我天目,天眼开

师姐见我这状况,以为是生魂煞又出来害人,赶忙开启天眼,看着我指的方向疑惑的摇了摇头: 小二,是不是你看错了,那儿什么都没有呀?

不是,那啥黄老太……诶,你先看张成他们吧我这着急劲儿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脑中暗自权衡一番后,决定先说生魂煞,再说黄老太。

师姐闻言,把目光调向张成二人离去的方向。

看了看后,师姐面色凝重道: 这生魂煞,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恐怕是已经变异了……

变异?

嗯,这生魂煞,我们可以把它比作是病毒,病毒会变异,生魂煞自然也会变异。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又问。

师姐看着越走越远的张成和欣欣,淡然开口: 张成他爹不是瞎相的徒弟张天师吗?既然有天师之名,那应该能处理这生魂煞,所以无需我们担心,我们抓紧时间办自己的事情就好。

我点点头,跟着师姐走出火车站。

师姐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泛了黄的地图,指着地图的东南角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李严家,就在这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地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毫不夸张的说,拿给土生土长的西京市土著看,他也不一定看得懂现在这张地图。

但对我来说,难不倒我。

盗墓摸金这一行,共有四大门派。

分别是摸金、搬山、发邱、卸岭,这四大门派都有属于自己的秘术。

但老话说得好,万变不离其宗,再怎么变,这四大门派的最终目标还是寻龙点穴,摸金倒斗。

我这一门的《搬山经》,一手搬山秘术,上能观天象,查天下大势,下能寻龙点穴,定阴阳风水。

《搬山经》共有九页,每一页都有其奥秘,极其玄妙,但我天资愚钝,学了九年,也才参透第一页。

不过凭借着第一页的内容,找某个地方,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又看了一眼地图,走在师姐前面,开始带路。

在去李严家的路上,我跟师姐讲了刚才黄老太的事情。

师姐说,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用怕那只老黄皮子,她会保护我。

有了这话,我安心许多,当即加快了步伐。

马不停蹄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我指着前方,告诉师姐: 我们到了。

前方,是一个十分大气的宅子,看起来跟皇宫似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硕大的朱红色牌匾,上面刻着几个鎏金大字: 李家大宅。

大门口,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尊下山猛虎石雕,石雕上方,又有石柱。

石柱上有五爪金龙盘旋而上,顶住了牌匾。

不得了啊

这景象,看得我是连连感叹。

师姐学的是术法,在风水方面,比不得我,所以侧目问我: 怎么个不得了法?

我指着李家这宅子,解释起来: 师姐你看,这宅子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湖,后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水为动者,属阳,山为静者,属性;这李家大宅依山傍水,负阴而抱阳,在风水学上来讲,是极佳的阳宅风水穴。

说到这儿,我指着宅子后方那高山继续道: 高山顶端,是不是有云霞连绵,就像是高山流水?

嗯。师姐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那个位置,就是天门,那从天门中如水倾泻而出的,可不止是云,还有这一整片地势的风水气机。

你再看门口这石雕石柱,龙从云,虎从风,龙虎同出,风云共卷;天门降福泽,金龙变祥龙,有龙镇压,下山猛虎变卧虎,祥龙集气运,卧虎镇方,住在这样一个风水局里,想穷,比死都难

原来如此

师姐一脸震惊: 婆婆说过,这宅子是二十年前,你爷爷让你大伯来买下然后布的风水。盗墓四圣,居然强到这种地步……

听师姐这样讲,我心里不禁生起一个疑惑: 爷爷究竟将《搬山经》练到了第几页?

这样的风水局,以我的能力,别说布局了,想破局都难。

咚咚咚。

这时,师姐直接走上前去,伸手敲门。

不多时,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中年微胖男子,走了出来。

他伸手扶了扶卡在眼眶处的单片金丝眼镜,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和师姐: 二位,是来李府务工的吗?

师姐摇摇头: 不是。

那二位是来干什么的?中年男子嘴角翘起,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师姐也看到了中年男子的这微表情,冷哼一声: 我们是来找李严的。

李严?

中年男子脸上那一抹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大吼道: 大胆西京市首富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赶紧给我滚

嘶……我们真是来找李严的。

师姐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中年男子,一脸无奈: 喏,你自己看看,这契约可是当年李严亲手写下的,你把这东西给他看看,自然就知道是真还是假了。

谁知那中年男子,接过信封后,看也不看,一把扔在地上,冷笑道: 哼,两个叫花子,也配让李老爷亲自写下契约?滑天下之大稽

中年男子说完,转身就走。

转身的时候,还说要是我们再敢碰一下李家的大门,那就不只是谢绝迎客那么简单了。

然后,直接让人关上了大门。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捡起信封,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交到师姐手中: 师姐,你说这有钱人,怎么都爱看不起人呢?

师姐双眼瞪着李家大门,没好气道: 刚才这胖老头算个屁的有钱人,充其量是个管家。

那怎么办?我问师姐。

守株待兔,我就不信等不到李严这老小子

好吧……

无奈,我只能和师姐坐在这李家宅子外,守株待严。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这过程中,我和师姐的肚子已经叫了很多次,但囊中羞涩,只好寄希望于李严身上。

下午饭点的时候,李家宅子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那管家模样的男人看了我们俩一眼,一脸嫌弃问道: 你俩怎么还在这儿?

不等我们回复,他就换了副阿谀的笑容,看向远方。

这时,汽车轰鸣声,也远远传来,由小变大。

师姐一喜: 终于来了

我俩站起身,等这汽车停下。

不一会儿,那豪车终于在李家大宅外面停了下来,师姐拉着我,迅速上前。

走到豪车旁边,便看到了一个身穿暗红色唐装的小老头儿,起身下车。

这小老头儿,身形瘦小,满头银丝,手里拄着一根红木拐杖,从他这姿势来看,中气有些不足。

再看面相,天庭狭窄,一生无福;人中上宽下窄,易短命;地阁尖利,命中无财。

从他这身派头和打扮来看,哪儿都没对上。

但这更加说明了爷爷的本领,到底有多高

李严

师姐往前一步,走到他的身旁。

顿时,十几个穿着西装的壮硕大汉,把李严围在了中间,小心翼翼提防着师姐。

师姐从包中拿出白色信封,在面前晃了晃,无奈笑道: 别紧张,我们是来完成当年你与陈九定下的约定的。

才这信封,李严的脸色,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一时间,看不出李严的态度。

他的目光,在我和师姐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我的身上,试探着开口: 你就是……陈二?

嗯?

这小老头儿居然认识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我就是陈二。

李严一脸狐疑看着我,皱起眉头: 证据呢?

这表情,仿佛是在说,陈九爷的孙子,怎么可能是这怂样……

师姐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这就是证据

李严这老头儿见我承认,神色马上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失望的神色,尤为明显。

他从师姐手中接过信封,不动声色将信封装进口袋: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这样,我们先进屋休息休息,再做其他打算。

师姐点点头,带着我跟着李严身后,进了李家宅子。

先前狗眼看人低的管家,现在看着李严带着我们进门,直接把头埋到了胸口,跟在我的身后,生怕我们说他半句不是。

才进宅子,李严就吩咐管家,先去备茶。

管家打量了我和师姐一眼,答应下来,一路小跑赶去客厅。

那速度,单片眼镜也不扶了,直接一把薅了下来,捏在手中。

我和师姐跟在李严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院子中的布局。

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右边的假山池塘和金桂,假山上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注入池塘。

池塘里养了不少睡莲,这时节,刚好睡莲盛开,看起来十分养眼。

左边,是一红一绿齐腰粗的大树。

红色的是凤凰木,绿色的是梧桐。

树下则种了许多矮小的灌木,被修剪得非常整齐,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打理。

单谈观赏性,这李家宅子的布局,是极为养眼的。

现在临近夏末,睡莲,凤凰木以及梧桐,都在开花争艳,微风一吹,清香满面。

再有个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金桂也该开了。

到时候在这院子里,靠在躺椅上,拿着把扇子纳凉,微风拂面,桂香醉人,想想就好不惬意。

在风水方面来讲,金桂虽是树,但五行属金,凤凰木五行属火,梧桐的五行为木。

再加上院子右边的假山和流水池塘,刚好就是个五行俱全的格局。

以五行,养财气和贵气。

贵气,再反哺到李家某人身上。

当然,不可能是反哺到李严身上的,他身上的气息,刚才我就看过,跟贵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那……这又是凤凰木又是梧桐的,养的凤会是谁呢?

我抬眼看了看李家的宅子。

中间,是极高的三层别墅,左右两边,是二层偏房。

就是这三层别墅,我隐隐可以看见盘旋在房顶的金色气息。

那金色气息,还真像只……凤

凤为雌。

所以住三层别墅的这人,是个女人。

贵气无双的女人

难道……李严是借着自己老婆才有的今天?

风水之中,有个说法,叫做一命二运三风水。

命,就是命格;运,为运势;风水排在最后。

风水固然厉害,但也需借助命格,才能改变运势。

李严的命,是贫苦命,几乎无法改名,只能靠借。

借助他人命格和运势,再搭配上风水的作用,才能有他李严的今天。

李家的客厅,就在这三层别墅的一楼。

客厅的门,是开着的,一眼望去,什么落地窗、真皮沙发、红木家具、大大的水晶灯,尽收眼底。

这些东西,在此之前,对我来说只存在于村里婆姨的饭后卦里。

李家,第一次改变了我对住所两个字的认知。

二位坐吧。

李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示意我和师姐入座。

然后往外伸手一招,就有一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人走上前来。

去把主母请过来。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

侍女说完,躬着身子往后退去。

李严转眼看着我,微微一笑: 陈二,千里迢迢来西京市,挺辛苦的吧?

我双手放在膝盖上,赶忙摇头: 不辛苦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姐打断道: 这次为了来西京李家,我们二人坐了两天火车才到,早上一下火车,就直接赶来李家。

李严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眼中闪过的失望神色,越发浓重。

这老头儿,到底什么意思?

是嫌我们师姐弟二人穷吗?

陈二啊,这位是?

李严看着师姐,向我询问。

我赶忙解释: 这位叫李薇,是我师姐。

师姐?你现在是跟着陈九爷盗……修行吗?

李严的眼神,有些奇怪。

像是觉得,修行不是一件正经事儿。

说来也不怪他,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行人,不好混饭吃。

但婆婆说过,我除了跟她修行外,就没其他路子可走了。

可是,我修行还是干其他什么事儿,也不干李严的关系,他老是失望个什么劲儿?

正当我想开口回答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哟,这不是陈九的孙子吗?陈九是怎么教小孩儿的?怎么上门提亲还穿着这种破烂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就走进门来。

这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两只耳垂上挂着两颗极大的珍珠耳坠,双手各戴一只金色镯子,十指至少有五指带着亮闪闪的钻戒。

这场面,直接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钱也不是这样穿的呀……

还有,她说的,上门提亲,是什么意思?

雍容妇人走到我和师姐身旁,直勾勾的看着我俩,好生打量了一番。

我第一次见这阵仗,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小子,你有车吗?有房吗?什么学校毕业的?985 还是 211?现在什么工作?薪资待遇怎么样?存款多少?

不是……

她说的这些,我好像基本没咋接触过。

特别什么 985 还是 211,我都不懂是啥意思

见我不答话,妇人逼问: 怎么了,你说话呀哑巴了?

我抬起头,看着妇人,面露难色: 阿姨,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

妇人闻言,脸上的鄙夷更为不加掩饰: 哦,原来是没上过学的文盲啊,就你这样,也没得上我家李雪?

我……

我才开口,就被妇人打断: 你什么你?赶紧滚出李家?李家不需要这种废物女婿

够了

师姐轻喝一声,双眼对着妇人,怒目而视: 你这人什么意思?什么提亲?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这时,李严佯咳两声,站起身来: 这么说,二位不是来提亲的?

什么提亲?提什么亲?我只是按爷爷说的来李家履行约定的。

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没搞懂李严夫妇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这回答,李严夫妇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李严从口袋中掏出信封: 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年前,你爷爷让你大伯来帮李家买下宅子,布置风水,同时也让我签了一份婚约,说是,二十年后两家结亲,这信封里装着的,正是那纸婚约。

婚约……

怪不得,怪不得先前李严频频露出失望神色,原来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李家的小姐。

不等我开口,李严继续道: 可现在新社会了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作数的,法律上提倡自由恋爱,你说对吧?

听这意思,李严夫妇,是想赖账了。

虽然我没生起过要娶李家小姐的念头,可他们这样忘恩负义,让我觉得有些恼火。

李家能有现在的境地,是我爷爷一手操办出来的吧?

我话才说完,妇人双手环胸,笑着耸耸肩: 诶哟,不就是一套房嘛?当初你大伯买的时候,三万块,现在我李家大发慈悲,给你五万,拿着钱滚

说完,这妇人做出了让我更为恼火的举动。

她竟从李严手里,一把抢过信封,挑衅似的看着我和师姐,直接将信封撕成了两半……

信封,就这样变成了两半。

连同着婚书,也毁了……

这李家,这妇人,简直欺人太甚

一腔怒火从我心头生起,嗜血的杀意,也渐渐被激起。

只是,左手手腕一凉,我又恢复了理智。

这时,师姐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小声问我: 小二,没事儿吧?

我点点头,总算明白了婆婆为什么要给我这个青铜镯子。

为了克制我的怒意和杀意。

可师姐见我不说话,只当我是觉得委屈,拍了拍我的肩头,轻声道: 小二,等着,师姐帮你出气。

老刘,老刘

妇人扯着嗓子,不知是在喊谁的名字。

过了几秒钟,先前那中年管家,小跑着进了客厅,气喘吁吁应着: 诶,太太有什么吩咐?

妇人招着手,把头一仰: 去取五万现金过来。

诶,我这就去。

老刘管家应了一声,又是一路小跑而去。

管家走后,李严老脸一拉,猛地一拍桌子: 朱琴,你这是干什么?

怎么?姓李的,你还真想让雪儿嫁给这个臭要饭的?要钱没钱,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他凭什么当我李家女婿?

妇人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李严,继续道: 再者说了,婚书而已,不就一纸一笔的事儿吗?撕了就撕了,我又不是不给他们钱?

你……

李严这小老头,被气的支支吾吾讲不出话来。

很快,刘管家提着一个包,来到客厅。

妇人接过包,从里面掏出五沓崭新的票子,一把扔在我们面前,冷着脸道: 好了,现在,两清了,你们可以拿着钱,滚出李家了。

妇人说完,抬着头,扭着腰,看也不看我们一眼,直接原路返回。

管家拎着装钱的袋子,跟李严打过招呼后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客厅又只有我们三人。

见自己老婆走了,李严才赔笑道: 那啥,二位,实在是抱歉啊,但婚约已经被毁,我也没办法,只能多给你们加点钱,你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师姐就捡过婚书,拼到一起,大声念了出来。

奉天地山河之命,四方风云之言,以过往一切神明起誓,今日陈家和李家定下婚约,李严将独女李雪,下嫁于陈家村陈家男丁陈二为妻。搬山道人第十三代传人,陈九,以搬山术将陈家运势,借至李雪之身,以助李家,大富大贵二十年。二十年后,李家所有家产,当由陈二继承,如有不守约定者,当由山河共谴,风水同罚

签订者,陈九,李严,朱琴

师姐念完,我才反应过来,这不单单是一份婚约而已,还是一份山河契。

所谓山河契,以天地山河为佐证,签订契约,从而以风水定下誓言。

这时风水师才会的独家本领。

爷爷当初敢为我定下那么一桩婚约,自然会想到李家有违约的时候。

而山河契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能违约。

哪方违约,那以山河契借来的风水,自然会散取。

现在,朱琴撕毁了婚书,是违约的表现之一。

刚才的情形,我也清楚,并不存在谁好谁不好。

无非就是红脸白脸而已,李严那副发怒的模样,装出来的。

朱琴撕毁婚书的时候,李严的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但李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小瞧我爷爷陈九。

这时,师姐忽然开口: 哟,怪不得想撕毁婚书呢?原来是怕小二来继承家产呀?

这话一出,李严这老头儿,是装也不装了,脸色一变,冷笑着说: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现在婚书已经撕毁了,识相的就赶紧拿着钱滚出李家,不然,我可就……送客了

说完,李严拍了拍手,顷刻间,就有数十名黑衣精壮男子冲进客厅,站在他的身后。

可我旁边这女孩儿是谁?

孤婆的开山弟子,我的师姐,李薇

李严这手段,怎么可能吓得到她?

师姐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 既然你李家,铁了心要欺负小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师姐便十指勾结,飞速变换,口中念着天雷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祛邪缚魅,保命护身,雷公电母,见此阴魂,立斩无赦,破

师姐五指弯曲,掌心隐隐可以看见紫色雷光。

李严见状,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动又不敢动,只是颤颤巍巍,呆呆坐在原地。

李严,今天你要是不给小二一个说法,那这李家大宅,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师姐眼神冷冽,直勾勾看着李严。

李严张开嘴巴,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女…女侠…我……

还没说出几个字,外面就传来一束苍劲浑厚的声音。

住手

我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扎着一头花白长发,目带神光,神采奕奕,走路的时候也是脚下生风,龙行虎步,气质不知比这李严强了多少。

我注意到,这人身上,环绕着一股气。

这人,是个高手

他走进客厅,双手结了个法印,口中念道: 山河风云,方有灵,风起

这男子一掌之后,只见一股青色微风从他掌心飘来,而后,竟然将师姐手上的天雷咒,吹散了大半。

师姐双眼瞪着这人,有些气愤: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

长发男子拱手抱拳,露出右手大拇指,或者说露出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朗声道: 瞎相弟子,西京张极是也

听他这么说,这张极在西京的地位,好像很高的样子。

这让我想起之前,在火车上碰到的张成,他说他爹也是瞎相的弟子。

不过,张成身上,可没这张极的气质。

这两人,应该有些联系,但是关系不大。

师姐收起天雷咒,同样也是抱拳,露出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在下孤婆弟子,李薇。

那张极看了一眼师姐手上的扳指,有些诧异,口中呢喃: 孤婆的弟子,怎么会如此年轻?

说是呢喃,但也跟拿着喇叭说没什么区别,反正客厅内的四个人,都听到了。

师姐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逼问: 那你为什么拦我?

别着急,慢慢谈。

张极放下双手,坐了下来,笑笑: 我的身份,你应该能确认,瞎相的徒弟,而你是孤婆的弟子,那我叫你一声师妹,问没什么问题吧?

师姐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张极便继续道: 师妹,我先教训你一句,咱修行人,可不能以术法欺人。

可是……

师姐刚想张嘴想解释,张极马上打断道: 下次注意就行了,还有,李严李老哥,跟我交好多年,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给我说,我来当你们的中间人,如果是李老哥的错的话,我就让他给你们赔礼道歉,如何?

师姐说话,被张极打断,自然很不开心,她把两截婚书丢到张极面前,冷声道: 自己看。

张极才接过婚书,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看到最后,竟直接惊呼出声: 陈九?盗墓四圣之一的陈九爷?

师姐点点头: 拟定婚约的人,正是搬山一脉陈九爷,现在李家,不仅翻脸不认人,还把婚书撕了,叫了那么多保镖来想动手,不然我也不会以法欺人

张极听完,扭过头去,冷着脸问李严: 老李,我师妹刚才说的这话,可是真的?

张极这么一问,李严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与自己交好多年的张极,态度会这样坚决。

他马上摆出一张苦相,对张极哭诉: 老张,我李严你应该是知道的,一向都是言出必行,可这次,我是真不想让雪儿嫁给这臭要饭的,撇开令郎对雪儿的爱意不谈,这婚约是二十年前的东西,它不作数呀

李严这话,说得很是巧妙。

你张极今天必须帮我,不然李雪嫁给陈二这个臭要饭的,你儿子可就没机会了。

张极的脸上,纠结神色表露无疑。

过了好一会儿,张极才咬咬牙,开了口: 既然是白纸黑字定下的契约,别说二十年,就算是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你也得把契约履行咯

老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李严看向张极的眼神,仿佛是在求救。

张极闻言,附在李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随后,李严眼神一滞,问道: 陈九和孤婆,当真有那么厉害吗?

这么说吧,江湖上,有个奇门五缺,李薇师妹的师父孤婆,和我师父他老人家,瞎相,就是奇门五缺中的两位,至于陈九爷,乃是盗墓四圣中的搬山道人,是比奇门五缺更强上一些的存在,他们任何一位来西京市,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的师父,都不一定愿意出面保你,要是两位都到了,那可就不是愿不愿意保你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保得住了。

这回,张极倒是没避讳什么,直接大声讲了出来。

李严听了,直接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我就纳了闷了,李严这小老头儿,既然这么害怕我爷爷和婆婆,为什么就不能求我一求呢?

就在这时,张极话锋一转,朝我和师姐拱手: 不知孤婆和陈九爷,什么时候能来西京市,如果真有那天的话,还望师妹和陈二小兄弟知会一声,到时我张某人,定会尽我薄力,为二位前辈接风

师姐闻言,低下头,叹了口气: 诶,陈九爷爷在十年前,就已经仙逝了,薛婆婆三天前,也不知去了哪儿,所以这才由我带着师弟,来李家履行约定。

哦?

师姐还没说完,张极的两颗眼珠子,就已经转了起来: 这么说,陈九和孤老婆子,都已经来不了西京市了对吧?

也不等我和师姐答复,张极就笑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李严,又看了一眼我。

既然如此,那这婚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我劝二位一句,还是赶紧离开李家的好,不然李老哥报官的话,可就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这张极,一听说爷爷仙逝,婆婆失踪,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不去表演川剧变脸,当真可惜了。

师姐冷哼一声: 陈九爷爷是不在了,可他签的字,还在

师姐说的,在理儿。

可谁也想不到,张极会如此的不要脸。

他看着李严,笑了笑: 李老哥,你来说,这婚书是你和陈九签的吗?

李严回过神来,赶忙摇头: 不是,这婚书就是他们两人伪造的,他们就是想骗我李家的钱

你……

我指着李严,被气得讲不出话来。

天下怎么会有李严张极这种无耻之徒?

张极瞥了我一眼,淡淡笑笑: 怎么?陈二小兄弟,是想动手吗?来便是了,我张某人奉陪到底

说着,张极竟从袖子里摸出了大袖里摸出一把金钱剑。

这金钱剑,由一百零颗铜钱和红绳编制而成,剑身隐隐有金光流转,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法宝。

见此,我非但没有恐惧心里,反而心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苍劲悠远,它告诉我,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就能让眼前这两人,血溅三尺

鬼使神差下,我伸手就要去摘那镯子。

突然,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是师姐

小二,不能这样,大不了我们先走就是了。

我恢复了清明,点点头,收拾好婚书,跟着师姐缓缓退出李家,生怕张极这老狐狸,突然搞个偷袭什么的。

出了李家客厅,隐隐还能听到李严和张极的欢声笑语,大概是在庆祝,赶走了我和师姐这俩臭要饭的。

我靠近师姐一步,小声问: 师姐,你干得过这老瘪犊子不?

师姐紧握着秀拳,咬牙切齿: 会有干得过他的时候的,这老王蛋,半截入土了,你师姐我才十九岁,时间还多着呢,等师姐好好修炼,一定替你报仇

师姐看着我,眼神坚毅。

我只是笑了笑,让师姐先走出李家再说。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张极这老王蛋,在客厅里面大声喊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要是吃不上饭来,可以来找我张某人啊……

师姐这脾气,哪儿受得了张极这般阴阳怪气?

当即就要回头,我赶紧拉住师姐往外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在师姐生气归生气,不至于像我一样,丧失理智。经我这么一点后,就明白了我们当下的处境。

先前,幸好在关键时候,师姐拉了我一把,不然我都不知道, 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我侧目看去,师姐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偏着头,对师姐笑道: 师姐,先别生气, 你看看李家这虎雕和龙柱。

师姐闻言,目光投向李家大门处。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师姐的脸上,就多了一抹笑容。

李家门口的虎雕,嘴角裂了半寸,石柱上面的祥龙,爪子也从柱子上脱离了下来。

丝丝煞气,也开始从虎雕和龙柱上, 冒了出来。

这叫做饿虎开口,猛龙张爪。

李家这风水阵局, 本应是个祥龙集气运,卧虎镇方的局。

现在, 婚书被撕毁,借来的风水气运自然要归还回去。

卧虎变饿虎, 饿虎变恶虎

祥龙变猛龙,猛龙变邪龙

恶虎下山, 邪龙出潭,可都是要吃人的

师姐的术法和功力, 都在我之上,只不过刚才她一心都想着要回去教训张极,自然就没看到这道靓丽的风景线。

小二,可以呀,这都能看出来,怪不得你刚才就在院子里笑。

我没接过师姐的话茬儿, 而是回头看了李家宅子一样,邪笑着说: 师姐, 你就等着吧,总会有李家来求我们的时候。

不出三天,李家财运衰落, 不出七天,恶虎邪龙开始吃人,李家必定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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