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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野蛮生长讲的是什么故事》是知名作者“人间废料”的作品之内容围绕主角林衔青张以峤展全文精彩片段:张以峤指腹上的薄在我的手腕上留下微妙的触他的掌心濡拽住我的动作生涩而粗鲁: 别我给钱我在刹那推开冲向巡逻的保安: 叔叔救我他、他想欺负我受骗的他被保安扭着胳膊送去教导回头瞪满脸通我把手伸进口摩挲着张以峤给我的那张钞活我露出了恬不知耻的微1我恨夏高二的夏我迟钝的身体才进入春开始抽我恨体育长跑的时我能感受到赘余的枝在校服下...
主角:林衔青,张以峤 更新:2025-06-17 20: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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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濡湿,拽住我的动作生涩而粗鲁: 别走,我给钱了。
我在刹那推开他,冲向巡逻的保安: 叔叔救我他、他想欺负我
受骗的他被保安扭着胳膊送去教导处,回头瞪我,满脸通红。
我把手伸进口袋,摩挲着张以峤给我的那张钞票。
活该。
我露出了恬不知耻的微笑。
1
我恨夏天。
高二的夏季,我迟钝的身体才进入春季,开始抽芽。
我恨体育课。
长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赘余的枝节,在校服下晃荡。
男生们会大声调侃对方:
你偷看林衔青胸部
去你才偷看林衔青胸部
……
我岁才上小学,今年恰好十。
和入学一样,我的青春期姗姗来迟——但它来势汹汹。
同学给我取了绰号,叫奶牛。
晚自习时,一团纸砸中我的后背。
同桌许绮夏捡起它,展开,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转身飞快地掷了回去。
像水滴飞溅进油锅,纸团落地的范围,响起一阵揶揄的窃笑。
晚自习结束,我慢腾腾地收拾题册。
同学陆续离开,我关上灯和门窗,翻垃圾桶。
摸索许久,终于,我翻出一枚纸团,将它展平:
林衔青她妈真有文化,会取名字。
她妈是个坐台的。
奶牛吃草,衔青=吃草,林衔青=林奶牛。
笑死
下个月 14 号看电影?
好啊。
……
我走向值日表,对照笔迹,查看作俑者。
起头的是张以峤。
男生的领头羊,受人欢迎的富二代。
应声的是许绮夏。
我的同桌兼舍友,她常炫耀自己当警察的父亲。
又是,他们两个。
不知何时,我沦为班上同学的谈资。
揶揄的眼神、细微的避让、揉皱的纸团让我察觉——我似乎成了笑柄。
闲话我的家事、凝视我校服下透出的内衣、给我取难听的绰号……
月经沾在我的校裤上,但没有人主动提醒我。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趴桌小憩,他们就聊我那见不得光的丑事。
有好心的同学开口: 这样不好吧?
啊?许绮夏语气无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她的跟班陈露露接茬: 知道什么?
许绮夏说: 林衔青小时候,跟她妈搞仙人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张以峤带头往上凑,津津有味地询问种种细节。
铃响了,还聚在这干什么?
这学期新来的班主任周应槐,端着保温杯进来。
他镜片后的眼神冷若冰霜: 上课了。
周应槐长了张很招人的脸,却跑来小县城当老师。
他的眼型狭长,眼尾上挑,弧度微妙。
女生们都很给面子地噤声,张以峤为首的男生们仍在笑闹。
我们班上尽是些难以管教的问题学生。
这个倒霉蛋,才刚入职,就被教导主任塞了一块烫手山芋。
周应槐挽起衬衫衣袖: 带头起哄的人打扫卫生。
定的什么破规矩?张以峤嗤笑,我叫我爸去教育局举报你
张以峤的爹有钱有权,他因此能在班上横行霸道。
并且,他和我一样,入学要稍晚一年。
推迟的理由和我不同,他被惯坏了,只是想多玩一年。
周应槐拈起粉笔: 知道了。在我被开除之前,先来复习一下公式。
这句讽刺让台下响起窃笑,张以峤撇嘴: 嘁。
周应槐转身写板书,字如其人,工整、严谨、一丝不苟。
板书对我而言犹如天书,我佯装听讲,实则神游。
我想起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
她没有文化,知道自己容貌优越,就干起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就是在那见不得光的勾当里诞生的。
我继承了她丰腴的身材、深色的瞳仁、白皙的肌肤,以及邪恶的智慧。
匿藏恶意,要像躲避警察的抓捕一样细心。
在张以峤与许绮夏牵头的这场游戏里,我作为猎物,绝不能惊动猎人。
下课后,我没有带着纸条向周应槐告状。
整个九月,我坚持在晚自习结束后收集纸条,模仿张以峤的笔迹。
回宿舍前,我会去教学楼后的树林喂猫。
那是只叫有财的母猫,眼瞳碧绿,通身漆黑,骨瘦嶙峋。
它舔舐着垃圾桶里的零食袋,我抚摸它。
等着我,张以峤。
2
今天是 10 月 14 日,许绮夏约张以峤看电影的日子。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我流了很多汗,于是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
内衣轮廓在濡湿的衣物下若隐若现。
有揶揄的目光爬上我的领口。
许绮夏走过来: 你没带外套吗?这样好明显。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没带,我觉得热。
许绮夏搽了没颜色的唇膏,嘴唇油亮亮,粉嘟嘟。
她很会不着痕迹地打扮自己。
而我,连校裤口袋的破洞都没能补上。
热也得全扣上呀
她双手抱臂,状似关切:
你也知道你比较特殊,会有人乱说……
我追问: 特殊在哪?乱说什么?
就是你的胸、胸。
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们就不说吗?
应、应该吧,我不知道。
她眼神飘忽,落在了不远处的球场上。
日头很毒,我眯起眼,看向她目光所在。
个头高挑的男孩在篮球架下喝水。
几个男生众星捧月般围着他。
少年的侧脸英俊,留着并不规矩的碎发。
额前的汗珠晶亮,像玻璃碴。
他就是张以峤。
对我而言,张以峤同玻璃碴没什么两样。
他是个美丽的垃圾。
可在许绮夏的眼里,他像颗耀眼的明星。
她对张以峤相当着迷。
所以,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与他闲聊的话题。
成绩、游戏、宠物……和我。
她从她爸那听来我妈的过往,以我为谈资,和张以峤传起纸条。
她让我竭力想摆脱的过去,如影随形。
我会对她所想的一切了如指掌,是因为我偷看了她的日记。
她的暗恋日记。
她的日记本收在宿舍的书架。
密码特别好猜,是张以峤的生日。
有时,她会写对不起啦,衔青。
后头再加一个很俏皮的笑脸。
好像日记本就是她的忏悔室。
她既是来忏悔的人,也是聆听忏悔的神父。
她写下秘密,诉说罪恶,代上帝原谅了她自己。
可我没有原谅你呀,绮夏。
想到这,我忍不住弯弯唇角:
绮夏,可不可以把外套借我?
她把外套脱下递给我,欲言又止。
我补充道: 晚上回宿舍,我来洗。
她双手合十,眨眼道: 拜托啦,衔青
她转身时,我凝视她的背影。
若隐若现的蕾丝肩带,很适合她。
张以峤走近她,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人群中响起揶揄的起哄声。
张以峤似乎感受到视线,回头扫视我前胸。
我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
老鼠正憋着满腹坏水,蓄势待发。
晚自习课间,许绮夏趴在桌上。
张以峤走过来,拿走她桌上的纸。
他们总是传纸条聊天。
但刚刚,那张纸被我换了。
张以峤回到座位,展开那张纸。
我侧目,看见他眼底浮现讥诮的笑意。
一定是因为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字迹潦草,不是许绮夏的笔迹。
那还能是谁写的。
是我。
是我写给他的纸条。
这是一封背德的邀请函。
我想,张以峤是不会拒绝我的。
今天下午,他还在偷瞄我的胸部。
夏暮,充斥着汗液与荷尔蒙的气息。
我们正处于青春期,难掩躁动。
身在其间,就很难拒绝本能。
亚当都无法拒绝偷尝禁果。
何况他区区一个男高中生。
晚自习下课,我慢腾腾地收拾题册。
张以峤告诉许绮夏,他要找卷子,让她先走。
许绮夏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我先去校门口。露露,回去记得帮我给假条。
陈露露点头,目送她披着张以峤宽大的校服离开。
不一会儿,教室的人都走光了。
我和张以峤一前一后离开。
3
这是件错误、隐秘、刺激同时又相当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教室有监控,操场人多。我最终相中教学楼后的小树林。
我走在前面,张以峤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直到枝杈将我的身影完全遮蔽,我才停下脚步,向他伸手: 钱。
张以峤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 你就这么贱?
月色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星星点点,落在他形状漂亮的眉骨上。
我毫无惧意地伸着手,又重复一遍: 钱。
他冷笑,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把它展开检查,叠好,塞进校裤口袋。
拉下外套拉链,我反手伸到后背,没有任何犹豫。
咔嗒。
解扣子的声音很轻,但在我们耳里,响得过分。
我们警觉地向四周张望,以确保没有人听见这声音。
没人在,快点。
不是,你来真的?
他犯怂了,这可不行。
怂逼。我转过身,我回宿舍了。
他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我钱都给了,回来
指腹的薄茧在手腕上留下微妙的触感。
张以峤的掌心濡湿,拽住我的动作生涩而粗鲁。
他略显急切,急于摘取我许诺他的禁果。
——他想的美。
我喉咙发紧,眼眶通红,张以峤轻声道: 你哭什么?
他想帮我擦眼泪,被我躲过。
世上的人总是这样,给点甜头,就扮起正人君子。
远处极快地掠过一道手电筒的白光。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他,给我看下你手机。
没带。你怕我偷拍?
没带啊……谢谢你,你真好。
你说什——嘶
刹那,我用膝盖狠狠上顶,撞向他要害
张以峤短促地痛呼一声,浑身绵软,双膝跪地。
我笑得浑身发软: 你真好,你真的好蠢。
你有病?他粗声嘶吼,林衔青,你发什么疯?
一道惨白的强光直直地照进小树林。
我不再理会地上蜷得像虾子的张以峤,铆足了劲冲出去。
张以峤慌了神,伸手扣住我的脚踝。
我抬脚狠狠一踩,他呻吟几声,痛苦地收回了手。
谁在那?保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叔叔叔叔救我我惊慌失措,他、他想欺负我
闺女,别怕站到叔叔后面
胖保安大惊失色,把我护在身后: 学校外面的人?
不、不是……
我躲在他身后。
光照在追出树林的张以峤脸上。
我一字一顿: 是我的同学。
张以峤眯着眼,下意识抬手遮脸。
胖保安狠狠地扯过张以峤的胳膊: 走,去教导处
我怯弱地蜷在保安如山般壮实的背后。
胖保安转身,放轻声音: 别怕,你去说明状况就可以。
林衔青,你找死?张以峤厉声吼我:
你他妈说了什么?夏夏说得对,你就是个野种
他扭头看我,下颌紧绷,满脸通红。
而我背对着监控,双肩仍然在轻颤,不是哭,是笑。
把手探进校裤口袋,我透过破洞摩挲钞票。
活该。
我露出恬不知耻的微笑。
4
张以峤被扭送到教导处,我跟在他们俩身后。
时候不早,只剩下三位老师。
教导处主任,周应槐,还有我的语文老师黄雨薇。
胖保安说明了情况。
张以峤大声反驳: 是她她骗我去的
教导主任示意保安松开他。
张以峤如获大赦,掏出一张纸,展开: 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语义模棱两可,既暧昧,又狡黠。
周应槐捏着那张纸,镜片后深邃的目光宛若冰霜:
你说这是林衔青写的?
张以峤神色激动,一连说了几个对字。
他翻看了我和张以峤的习题册,眉头越皱越深: 主任,您看。
男主任翻看了几页: 张以峤,这是你的笔迹。
张以峤不敢置信,冲上来翻看题册,恼羞成怒: 她是故意的
对呀,我是故意的。
我故意学你的字迹,故意写纸条,故意领你去没监控的小树林。
对不起啦,张以峤。
如果我也有一支昂贵的钢笔,我也会在这句话后面画上笑脸。
可我没有,我只能沉默。
钱。他嗓音嘶哑,我给了一百,她收了,肯定在她身上
搜身他张目欲裂,你敢不敢?
我摇头表示抗拒,许绮夏借给我的那件校服外套,被我紧抓着。
老师,不要。我哀求,我不想……
教导主任把其他人支出去,向坐在角落的人招手: 小陈。
黄雨薇面露难色: 主任,这样不好……
对方只是走出去,利落地关上门,意思不言而喻。
黄雨薇踌躇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写作得奖……
我起身脱衣服,您直接搜就好。
十月的夜晚,已略带凉意。
没有,老师。我几近赤裸地站在白炽灯下,你看,没有藏钱。
我身上只有一块布料没有被剥下。
那是我老土的内裤,它是我最后的遮羞布,贫瘠的尊严。
空调呼呼地输送着冷气。
我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 黄老师,好了吗?我很冷。
她目露不忍,轻柔地帮我套上短袖。
等得不耐烦的张以峤踹门而入,撞见我狼狈的模样,愣在原地。
周应槐反应迅速,捂住他眼睛,把他拽出去。
门外传来张以峤歇斯底里地大吼: 她没脱光让她全脱
我置若罔闻,只是在装模作样地抹泪。
内裤里叠好的纸钞,很硌人。
最后,教导处主任去调监控。
我提醒他: 老师,宿舍要熄灯了。
对方答非所问: 我记得你家长……
我想冷笑: 哦,我母亲有敲诈勒索的前科。
他沉默地挪动鼠标。
屏幕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监控录像里,我在前,张以峤在后。
我点了点屏幕: 他跟踪我。
教导主任问: 你一个人去那干吗?
我对答如流: 我去喂猫。
他要我证明。
于是我带着他去小树林里,呼唤有财。
黑猫窜出来,蹭我的手心。
这个中年男人,终于死了帮张以峤开脱的心。
回到办公室,我放松下来,打了个喷嚏。
周应槐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外套被洗得发白。
就像他本人,严谨、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消毒水和药的味道好重。
我忍不住皱眉。
周应槐给我倒水: 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
我书包还在教室。
他愣了一下,起身道: 我送你去教室。
这孩子也带走。教导主任冲他努嘴,张总来电话,要人回去。
张以峤怒不可遏。
他夺过桌上的纸条,撕得粉碎。
唯一的证据,没了。
我们一行人回到教室,里头亮着灯。
许绮夏在低头摆弄一台相机: 怎么才来?电影都……周老师好。
周应槐点头示意,嘱咐了我几句。
他要先送张以峤,再折回来送我回宿舍。教室里暂时只剩我和许绮夏。
她站起身,错愕地问我: 你怎么也在?
我头也不抬地收拾东西,只是道: 绮夏,抱歉。
嗯?她笑容勉强,为什么道歉?
我弄脏了你借给我的校服。
我学着她今天的样子,双手合十,笑意盈盈:
对不起啦,绮夏。
毁了你万分期待的约会,我实在是深感——
深感荣幸。
许绮夏双唇发颤,上前一步,揪住我衣领。
我怯怯道: 周老师。
她惊慌地松开手,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真是头大蠢驴。
5
翌日,张以峤的父亲没有露面。
代替他出席的,是三万块钱的转账。
三万块。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
事情被压下,但偶有隐晦的眼神,在我和张以峤之间打转。
闲言碎语像墙角潮湿的青苔,黏附在我们身上。
许绮夏不再向张以峤示好,也不再明目张胆议论我的家事。
我的书包带子断了,她把她用腻的旧书包送给我。
我查了价格,把它卖了七百块,花四十买了个新的书包。
她发现了这件事,当众夸我: 衔青真有商业头脑
一句挖苦换七百块,性价比极高。我坦然接受她的讽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刁难我,我反而安心。
关于我妈妈的讨论热度骤降,同学开始谈论我有多抠门。
有什么关系,抠门就是爱钱,世上没人不珍惜钱。
晚自修结束,许绮夏不再摆弄她那台昂贵的相机。
她亲昵地攀上我胳膊,不好意思地挠头:
对不起啦,衔青。之前不小心把你妈的事说漏嘴了。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 没关系,我不在意。
还有还有。她在桌屉东翻西找,新买的手链也送你。
没等我回答,她就松开手,珠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响声吸引来同学的目光,她懊恼: 怎么坏了呀?这挺贵的。
贵就能卖钱。我蹲下一颗一颗捡,一点一点摒弃自尊。
许绮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如果你还不喜欢,可以再拿去卖钱。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我宛若针芒刺背。
我蹲在原地,抬头看见她志得意满的笑,才知道她并没有偃旗息鼓。
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回来了,许绮夏,她仍以戏弄我为乐。
这种戏弄介于玩笑与报复之间,没人会想到给它定罪,除了我自己。
谢谢你,绮夏。我起身,原来当警察这么赚钱啊。
她没想到我会反呛,面色一白,可怜巴巴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神色淡然的周应槐出现在教室门口: 林衔青,来一趟。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们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
我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端正地摆在他桌上。
这次的补助申请,我不打算给你通过,你拿走吧。
哦。我低头看鞋尖,是因为我偏科?
成绩不是主要原因。他端起水杯,有人举报你。
举报?我心底冒出几个名字,是谁?
匿名邮件,说你用名牌书包,截图了你的出售链接。
那是许绮夏用腻了送我的,我挂网上卖钱。
周应槐抬眼看我: 我不是要你解释,是通知你结果。
您不相信您的学生?您应该去找许绮夏
他拉开抽屉,修长的手指轻敲一张纸条: 我相信过你。
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这张被胶带粘起来的纸条,静静地躺在一沓试卷上。
周应槐语气漠然: 但现在不信。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逐渐加快: 您什么意思?
他没抬眼看我: 我把那张纸拼了起来。
不可能,他不可能把撕碎的纸拼起来。
这哪来的?
这上面有你的指纹,林衔青。
我脑中一片混乱,他转过身: 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张纸条不是我写的。
这样啊。他轻扣桌面,那你写的那张纸条在哪?
不、不是,我没有写纸条
监控里,你每次去树林喂完猫都会直接回宿舍,所以总背着书包。
他显然有备而来: 可事发当晚,你没带书包。这说明你早就想好了。事发之前,你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再回教室。
我只是忘带了。您是在主张受害者有罪论吗?
林衔青,你不仅擅长谎,还很会混淆概念、对人道德绑架。
……
纸条是我伪造的,我也没送它去验指纹,我在诈你。
……
你露出破绽了,林衔青。你确实污蔑了你的同学。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失去对峙的耐心。
他活该被耍。
原来你支持受害者有罪论。
你想干什么?
道歉,退还赔偿金,剔除你的补助名额。
你是想讹钱吧?
这件事,他没有先告诉张以峤,而是先告诉了我。
他一定是想分一杯羹。
林衔青,你做错事了,我在教你承担责任
你想分多少钱?
我垂眸打量他的白衬衫: 你也挺抠的嘛。
周应槐压抑着怒火:
你做错事了,这不该是你认错的态度。
拉倒,你又没证据。
我长吁一口气,打算离开: 伪证可不算证据。
周应槐站起身,挡在我身前。
让开。我压根不想搭理他,还是你想成为第二个张以峤?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录音了。
我的面色灰败下来。
这个贱男人
6
周应槐要我下周一道歉退钱。
但我不打算那样做。
当夜凌晨,我躺着思考对策,耳畔传来响动。
小台灯的光晕朦胧而梦幻。
我看见许绮夏的背影,她在往我包里放东西。
她回上铺睡觉,室内恢复寂静。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检查书包。
里头静静躺着一台昂贵的相机。
相机主人的意图显而易见,她想要凭此栽赃我。
我勾勾唇,看向睡上铺的许绮夏。
她睡得好香。床头挂着她的轻飘飘的蕾丝内衣。
蠢货。我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书包。
这可不算偷,绮夏啊,是你把它送到我手上的。
……
翌日我醒来,看见乱七糟的衣柜。
我坐起来,明知故问: 你们谁翻了我的柜子?
许绮夏双臂环胸坐在椅上,审视着我。
她身后站着两个女生,我的舍友,她的跟班。
我又问一遍: 谁翻了我的柜子?
东西呢?许绮夏直截了当,你把它藏哪儿了?
我下床: 东西?什么东西?
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把相机还给我
我恍然: 你把相机弄丢了?
我知道你把它藏起来了。许绮夏咬牙,咱走着瞧。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被甩上。
宿舍里空无一人,我揉了团纸,丢进桌底的垃圾袋里。
好啊,咱走着瞧。
周五一整天,许绮夏再没有在课间摆弄她的相机。
陈露露问她: 夏夏,你相机呢?
许绮夏似笑非笑地瞟我: 不知道被谁偷走卖钱了。
卖钱这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我坐在一边,面不改色。
有好事的人看向我,很快又把眼睛移开,和人闲聊。
身边嘈杂一片。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好像没有。
我像巴甫洛夫的狗。
见人窃笑,就条件反射地开始自省。
检查我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丑。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我做得不好,而是他们需要我。
他们需要劲爆的谈资作为学习之余的消遣,我不幸获选了。
我不需要谴责自己,我只需要杀鸡儆猴,仅此而已。
周五晚上,我背上书包,拎着垃圾袋,离开宿舍。
寄宿生常在周六上午回家,但我习惯周五就走。
敷着面膜的许绮夏话有所指: 你那袋垃圾这么重啊。
需要检查吗?大小姐。我打开袋子,你看。
纸和果皮乱糟糟地躺在袋里,她被恶心到: 拿走
我走出寝室,绕到监控死角,从袋里掏出相机,塞进书包。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我把垃圾袋丢进大垃圾桶里。
我抬起头,敷着面膜的许绮夏正在看我。
茕茕夜色里,皎白的面膜纸像她伪善的面具。
许绮夏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去丢垃圾。
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我全都一清二楚。
因为我就是如此,在圆谎上天赋异禀。
我回家了。出租屋很小,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掏出书包里的相机,把它擦干净。
我用手机搜索它的使用方法,再删除浏览记录。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公车去城区。
那儿有一片很老旧的社区,没电梯,租金相当便宜。
今年刚工作的周应槐,就租住在那里。
真破。我走进单元楼,拎着馍爬到顶层,端起相机。
从早晨到傍晚,我都在这里静静蛰伏。
咔嚓、咔嚓。快门的声音微小,却让我无比亢奋。
收获颇丰,我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我下了楼,走进对面的楼栋,爬上三楼。
最后,我敲响一扇生锈的门。
谁?冷冷的男音传来,有人打开了门。
周老师,晚上好。
浓重的中药味让我皱眉,他低头看我: 有什么事?
我捧起相机,调出几张照片:
周老师,县城在严打补课,但你私下开设了补习班。
这是好几批学生进出你家的照片。
我乐不可支: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你抽屉里有自己出的卷子
只要你放过我,我就不举报你。
周应槐回屋戴上眼镜,一言不发地看我展示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他说: 有这聪明劲儿,放在读书上多好。
我朝他翻白眼: 读书读书,我读破脑袋也不会变成有钱人
他人高手长,想夺走相机,我大笑: 备份了。
这相机也是我偷的。我炫耀似的朝他扮鬼脸,那又怎样?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泯灭,消失在楼的尽头。
朦胧的暮色里,周应槐眼带倦怠: 你初中得过很多写作奖项。
黄老师告诉我,你是一个驾驭文字的天才。
不,我不是我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我是没爹的野种
他弯下身子: 你肚子叫了,要进来吃面吗?
神经病我下跑了楼,在转角偷咽唾沫,你管得真宽
周应槐咳嗽两声,叮嘱我: 回去注意安全。
7
那是我第一次私下同周应槐碰面。
同时,我希望那就是最后一次,毕竟,他很烦人。
他比《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还烦。
然而事与愿违,翌日我就和他偶遇了,在医院。
周日,我去照顾生病的妈妈。
在我考上市内最好的初中时,她因为敲诈勒索锒铛入狱。
三年后她刑满释放,身子却垮了。
她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并且,她没有交社保的意识。
所有医药费,都只能自掏腰包。
她的身份证已经借不到钱了,而我还没满十岁。
万幸的是,我有了三万块钱。
我还自己上网搜寻材料: 如何缴纳医疗保险。
妈妈形销骨立,虚弱地躺在床上。
病房里很嘈杂,她倒药的手在发抖,药丸掉了。
我愣了一下,趴下去找,没找到。
站起身,我拍了拍沾了灰的膝盖: 那种药很贵。
是我给人摸胸,讹钱才买到的。
她古井无波的眼神开始有变化,干瘪的唇张合:
我……我下去找……我下去……
我把她按住,垂眸道: 妈妈,懂事一点吧。
她被这话钉住,眼底蓄起了泪。
她语无伦次: 你去卖了没有……你、你不要去……
我给她看这次病发住院的账单。
恢复好了就回家吃药,我给你找个便宜的护工。
我妈妈嗫嚅着唇: 我尽量。
我帮她在后背垫了枕头,站起身: 我去接点水。
懂事一点吧。
这是我妈妈年轻时,常对我说的话。
那时她不过二十多岁,她十岁就生下我了。
而我,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孩。
她说这话时,通常都坐在镜子前涂劣质的口红。
媚俗、下流、刺眼的大红色。
这意味着,又有猎物要撞上她铺设的陷阱了。
假装坐台小姐,诱骗男人上门。
然后把我支出门外写作业,自己和他们翻云覆雨。
我掰着指头算数,身后是锈迹斑斑的铁门。
男人们来来去去,有些会给我硬币买糖,有些不会。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花点小钱买一夜春情。
但其实这只是妈妈的陷阱,她的目的,是讹一笔钱。
一场交易结束,满身青紫的她会带我去警察局。
妈妈用力拧我的后背,我一边哭一边说: 有个陌生的叔叔……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警局时,围墙边爬满青苔。
跟我说话的警察是个女人,她衣着干净规整,和我妈妈不一样。
她轻声细语地安抚我,我目光呆滞,不愿开口。
我不想说谎。
她蹲下来,揉我的脑袋: 如果你妈妈被欺负了,你就点头,好吗?
我没有点头,但那个男人还是被定了罪。
因为我流下了眼泪——泪水并不出自委屈,而是恐惧。
我怕我妈妈因为这阵沉默打我。
……
那时我很小,大家都觉得人性本善,小孩不会说谎。
但其实小孩才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善恶。
他们蒙昧无知,因而毫无道德底线,让谎言变得坦然。
被指控的男人,会为了达成和解,支付一小笔精神赔偿费。
接着我们回家,我妈妈关上门,开始找衣架。
她对我的临场发挥很不满意。
……
放下衣架,我妈妈就会拧开口红盖子,对着镜子补涂:
衔青,懂事一点吧。不然妈怎么养你?
衔青,懂事一点。
午夜梦回,我总想起她媚俗的红唇。
后来,我们辗转于各个不同的城市,编织如出一辙的谎言。
我读三年级后,她变得安分,在县城定居,用存款养我。
那几年我心无旁骛,读书的势头正盛,进了市内最好的初中。
初一入学,我去领奖学金。而她行迹败露,锒铛入狱。
去年我上高一,她刑满释放,被查出癌症晚期,但没有钱治疗。
她想重操旧业,我说妈,你疯了吗?现在这样,谁敢睡你?
我妈妈坐在镜子前,边哭边涂那支过期的口红,而我冷眼旁观。
就在前几天,她偷偷退掉了我去北京参加作文决赛的车票。
因为她,我的未来一片灰暗。可如果没有她,我甚至没有未来。
我好恨她,可是我又舍不得她死掉,因为我只有她。
别人有护发素、爸爸、书、电脑、泰迪狗,还有蕾丝内衣、润唇膏、蝴蝶结丝带、蓬蓬裙、电影票。
而我的世界里只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那是我妈妈,为了她,我要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弄到钱。
邻居宋阿姨分我们活做,钩毛线花,一朵五毛。
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黄澄澄的花像虱子一样爬满角落。
我不停地钩,花越来越多,我的成绩越来越差。
一年过去,来到高二,我成了新班主任眼中的问题学生。
我还要一边读书,一边赚外快,一边照顾我妈妈。
林衔青。熟悉的男音响起,你身体不舒服?
真是阴魂不散。我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情愿地转过身。
8
来看胃病。谎话张嘴就来,我下意识说了谎,让开。
胃难受,喝温水比较好。我帮你兑点热水。
那是因为我妈妈并发症发作口腔溃烂,只能喝凉水。
我不想跟他多说: 行了,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黄老师说你的监护人不在身边,如果你需要帮——
打住。我朝他挑眉,我有三万块就够了。
他没有再搭理我,而是猛地弯下腰去,竭力咳嗽。
咳嗽声越来越响,他单薄的身子像残破的风箱,疲惫地起伏着。
我忽然发现,周应槐身材高挑、双肩开阔,却瘦极了。
他脊背弓起,薄薄的短袖衫下透着他嶙峋的脊骨,有些反常。
周老师?我皱起眉头,迟疑地拍拍他后背,想吐?
他直起身,扶了下眼镜,然后又用那副很大人的神色看我。
没事。是胃病犯了。昨天你走得急,张以峤那件……
我一下警惕起来,把他拉到楼梯口: 你到底想讹我多少钱?
三万块不是小金额,可以立案。我希望你能归还。
那你也别当人民教师了,去教育局自首吧。你哪来的脸管我?
周应槐的脸上头一遭露出错愕的神色,他抿了抿唇。
我们在医院的楼道不欢而散。我往病房走,身后又传来干呕声。
不是咳嗽,是干呕。他半蹲着,紧拧着英气的眉。
余晖从楼道口的窗里爬进来,坐在他肩头,他的肌肤白得发光。
恶心。我踢了一下墙根,感到牙酸,漂亮得恶心。
回到病房,我把水递给我妈妈,她献宝似的展开掌心,语带谄媚。
找到药了,原来掉在褥子上。
多讽刺,母女的身份在这一刻达成了互换,我成了主宰她的人。
我知道她想取得原谅,但我不说。
我很冷淡地说我知道了,心底升腾起一种隐秘的快感和悲哀。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妈妈。
我既爱你又恨你,我不希望你离我而去,又不想你过得开心。
我要永远这样,和你互相折磨。
妈妈睡着了,我坐在床头,摆弄那台相机。
备份我想要的照片之后,我把昨天拍的照片全都删掉了。
紧接着,我开始翻看这台相机曾经拍摄的照片:
树、贴纸、发夹……还有好几张以峤打篮球时的抓拍。
拍摄时间在周四,难以置信,她还在迷恋张以峤。
我脸上露出讥笑,继续翻看更早时候的照片,突然感到怪异。
许绮夏在高一入学就有这台相机了,几乎每天在拍。
拍摄日期之间断断续续,并不是每天都有照片,她删了什么?
不会是什么私密照吧?我上网搜索,学着恢复数据。
紧接着我打开相机,急不可耐地翻看些照片,脸猛地涨红。
那是一张我在换衣服的照片,拍摄的视角从上往下。
偷拍?我心底寒冷如冰,她竟然在宿舍里,偷拍我换衣服。
再往后翻,那是许多张我的背影,持续了将近一年。
她偷拍我做什么?我感到不可思议,不会是给张以峤看吧?
羞愤涌上我心头,与此同时,病态的狂喜接踵而来。
怪不得,她这样讨厌我;怪不得,张以峤那么容易就上钩。
原来是这样。绮夏啊,现在,轮到你了。
9
周日晚上,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回学校,里头装着一台相机。
我是很想卖掉它,但是……我最终没有把它卖掉。
我仔细擦了它,把它摆在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然后回宿舍。
我的衣柜、书桌、被褥,被翻得比我的兜还干净。
许绮夏双手抱臂,以审视犯人的姿态盘问我: 相机去哪了?
我神色略有慌张,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戒备地看她。
在哪里?她走上来,一把扯起我书包,你敢偷到我头上
她像条发疯的猎犬,我高兴极了,忍不住笑出声:
她恼羞成怒,对我吼道: 林衔青你现在还有胆子笑啊?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翻包的样子像猪拱地。
她作势要掴我,却又被我一句话定在原地: 对不起啦,绮夏。
我伸出食指,凌空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她满脸窘迫:
林衔青,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人品卑劣的人,你偷看我的日记……
我拉开寝室的门,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吼声:
心虚了是吧?你等着
我心跳加速,双颊滚烫,极度亢奋。
她上钩了她上钩了
新的一周,我比许绮夏要晚到教室。
我把书包放在椅上,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重响。
许绮夏侧目,写字的笔略有停顿。
我紧张地护着书包,干巴巴道: 看我干吗?
没什么。她转过头去补作业。
她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一圈,带着点狡黠的味道。
课间休息,许绮夏忽然搭话:
衔青,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书包?
我转身抱住书包: 为什么?
我有本书,好像被你收错在书包里了耶。
在人前,她总是装模作样。
见我沉默不语,她双手合十: 拜托啦,衔青
我自己找,找到再给你。
许绮夏拔高音调: 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你的书包?
这句话吸引了全班的视线。
我抓着包的手紧了紧,磕巴道: 不、不为什么。
周围响起一阵不小的议论声。
我记得绮夏之前说她丢了一台相机诶
林衔青给个包这么紧张啊?
她家里那么穷,可能看夏夏相机贵,就……
……
我分神去听这些话,书包被许绮夏一把抢过。
那是我要补的作业,我很着急的
不要我激动地起身,绮夏,求求你——
我的书包里的东西被她哗啦啦倒出来。
笔、纸、书、病历本、一大堆黄灿灿的毛线花。
花梗是铁丝,扎成一大束,很有重量。
许绮夏呆住,下意识地问出口: 我相机呢?
我垂下眼: 绮夏,原来你在怀疑我。
我家里穷,我妈名声不好,但我不会那样。
求求你……求你不要再这样想我。
周围看向许绮夏的眼神开始充满审视的意味。
我和她都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这种审判一个人、斟酌要不要把她划出去的眼神。
人很奇怪,会通过排挤同类来感受优越。
现在,许绮夏一举超越我,成为了更好的人选。
跋扈蛮横的她,比我更具备被谴责的价值。
许绮夏作为曾经的发起人,俨然也熟知这一点。
她眼底立刻涌出泪水: 对不起,青青。
我、我也是太着急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声下气地哀求我的原谅,显得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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