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的见柏川

裴言司选了真心话。

有人问:

你以后真要跟殷茵结婚吗?

包厢安静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他。

裴言司挑眉，语气懒散:

结呗

不结她又找我妈闹，烦得很

有人不解:

可她是个聋子啊，一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人多无聊啊

裴言司嗤笑: 那怕啥，大不了各玩各的，她那个闷葫芦，也不敢找我闹。

此后，我默默远离他。

二十岁，我在社交软件晒出结婚证。

裴言司却红着眼找了过来。

茵茵，你不能不要我，我们可是定过亲的。

身后的老公宣示主权:

定过亲算什么，我跟茵茵现在可是在一个户口本上。

1.

今天是裴言司生日。

他们玩起了大冒险。

轮到裴言司时，有人瞥了我一眼，玩味地开口:

言司，你以后真的要跟殷茵结婚吗?

我僵坐在角落，只听裴言司语气懒散:

结呗

不结她又找我妈闹，烦得很

包厢安静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裴言司定了娃娃亲。

有人坏笑:

她好看是好看，可她是个聋子啊，一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人，那得多无聊。

我捏紧衣角，却听到裴言司嗤笑: 那怕啥，大不了各玩各的，她那个闷葫芦，也不敢找我闹。

也是，你能娶她她就烧高香了，要不她一个聋子，谁会娶啊?

就是

哈哈哈

一群人开始起哄，我指甲掐进了掌心，低下了头。

对话还在继续:

对，言司，等过上几年，你实在烦了，一脚踹了就是。

实在不行，你介绍给哥儿几个啊，别的不说，她那张脸，还真是挺带劲儿的。

裴言司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他们笑得更厉害了，看着我的眼神露骨黏腻。

我浑身发冷，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我也不是天生就聋的。

十岁那年，奶奶带着我上街玩。

我被上蹿下跳的裴言司从背后推了一把，耳朵撞在了墙角。

之后，我右耳就听不见了。

医生说只能用人工耳蜗，奶奶和裴家都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于是，裴言司爸妈做主，定下了我跟裴言司的娃娃亲。

他们要裴言司长大后娶我照顾我来做补偿。

独自抚养我长大的奶奶含泪答应了这事。

两年后奶奶过世，我被接到了裴家。

这一住，就是四年。

虽然裴妈妈一直说要我给裴言司当媳妇，可我从来只当他是哥哥。

我也从不知道裴言司是这么想我的。

我不是非要嫁他不可的。

我咬唇起身要走，裴言司喊住我:

怎么，又要去告状?

你能不能要点脸?

2.

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嫌恶。

我还没开口，他朋友突然笑道: 别急着走啊，来，把这杯酒喝了再走。

言司酒量那么好，你以后要嫁给他，一杯倒可怎么行?

就是，就算是喝多了也没事，正好能行事嘛

其他人闻言不怀好意地笑了。

耳边一阵嗡鸣，裴言司面露讥讽。

我开口为自己辩解。

我不喜欢你。

他们嬉笑的神情一顿，我继续:

裴言司，我不喜欢你，我会跟阿姨说清楚的。

裴言司脸色变得难看，他突然咬牙切齿:

你知道就好。

我妈愿意收养你是你的福气，别的，你想都别想。

别总想着拿那事要挟人。

我嗯了声，转身就走，他突然又叫住我:

以后放学别来找我了，真的烦

我点头。

不会了，我也不想等。

他神情一愣，我快速出了门。

3.

从上初中开始，裴妈妈便要求裴言司跟我一起回家。

可裴言司很不情愿。

他每天都要磨蹭到最后才出教室，我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很多时候，我等不到他，去他班级找，才知道他早就走了。

后来，我便不等了。

初二那年，我被一群混混围堵，要不是有人恰好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从那以后，裴妈妈命令裴言司必须跟我一起回家。

裴言司依旧不情愿，可好歹不会先跑了。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高中。

我也早就等得烦了，现在他提出来，正合我意。

从这天起，我不再跟裴言司同行，开始独来独往。

裴妈妈很快察觉出异常，这天放学后她拉住了我。

茵茵，你跟言司吵架了吗?这段时间怎么不一起回来了?

我朝着她笑笑。

没有，阿姨，我最近作业多，要早点回来写作业。

她摸摸我的头发。

那就好。

茵茵啊，你跟言司以后是要……

眼看着她又要老生常谈，我直接打断她。

阿姨，我不喜欢他，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裴妈妈神情一愣。

为什么?茵茵，是不是言司他欺负你了?阿姨帮你去教训他。

我摇头。

不是，阿姨，我跟裴言司没可能，娃娃亲的事就当没有吧，谢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您对我已经很好了。

娃娃亲的事，真的不要再提了。

裴妈妈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好，那阿姨以后不说了。

裴妈妈去了厨房，我深吸一口气，回了房间。

刚才我说娃娃亲作废的时候，裴妈妈明显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桩娃娃亲，束缚住的不仅仅是我跟裴言司，还有裴家父母。

胸口闷闷的。

其实我最开始也怨过的。

如果没有裴言司，我右耳不会聋，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左边耳朵虽然能听见，可到底不如正常人，我学东西很吃力。

即便是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依旧成绩平平。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怨裴言司。

可努力久了，失望次数多了，我就怨不动了。

最后，我把这些归结为我运气不好。

是我运气不好，才会这样。

4.

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裴妈妈为我高兴。

茵茵，你真厉害，我们茵茵会成为大翻译师的。

我笑着点头。

我高考成绩一般，报考志愿的时候特意选了很久，最后选择了手语相关的专业。

毕业后可以成为手语翻译师，裴妈妈知道后很支持我。

正说着，裴言司回来了，裴妈妈拉着他报喜。

言司，茵茵录取通知书到了，真巧，她学校离你那儿不远，你以后记得多照顾她，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边还是不安全。

裴言司没有应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握紧拳头。

我知道他又误会了。

裴妈妈出门买东西的间隙，裴言司把我堵在客厅。

他特意贴近我右耳轻声说话，我只能听到嗡嗡声，在我着急转头的时候，他噗嗤笑了。

我红了眼。

对着我右耳说话是裴言司惯有的恶趣味。

他明知道我右耳听不见，可还是乐此不疲地戏弄我。

甚至拉拢他朋友一起，只为了看我着急。

从小到大，我抗议过很多次，他依旧不改。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他。

目的达到，裴言司这才慢条斯理抬头，挪了挪位置，训斥的话涌入耳中。

殷茵

你离我远点儿会死吗?

一天天的耍这些手段有意思?

你就那么想嫁给我?

他挑眉，眼里盛满了对我的嫌弃。

我开口解释: 我没有。

裴言司却不信。

那么多大学，你非要报个跟我离得近的，你说没有谁信?

我警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真的让人讨厌

我不可能会喜欢你，我劝你早点歇了心思。

不等我反驳，他大步离开。

我压下心中酸涩。

我选择这所学校，只是因为学校的专业最好而已。

从那次生日后，我再没有亲近过他了。

5.

下课后，裴言司突然让我去学校门口等他。

见我过去，他挑眉又要故技重施，我转身就走，被他扯着手腕。

脾气倒是大

给，我妈给你的东西。

以后别让我捎了，很麻烦

我点了点头。

这是上大学后我第一次遇见他。

我也没想到裴妈妈会给我寄东西。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见他。

我会跟阿姨说的，以后不会了。

裴言司皱眉，他旁边的一个男生挤眉弄眼。

裴言司，这就是你说的聋了一只耳朵的那个女的?

确实是可惜啊，长得这么好看，结果是个残疾人，啧啧

要不给我介绍吧，我不嫌弃

他嘿嘿一笑，眼里全是玩味。

我气得要骂人，裴言司扯着人就走，我听到他笑骂。

真没出息，一个聋子有什么好介绍的。

走了走了

右耳又出现嗡鸣声，我抬手调整了助听器的位置。

上了大学后，我做家教挣钱，给自己配了助听器。

右边耳朵能听到细微的声音，除了时不时会嗡嗡作响，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同学们看到我戴着助听器，态度都很友好，也时常帮助我。

所以裴言司，是真的真的很讨厌。

6.

我和同系几个女生被选中拍了学校的公益宣传视频，我应要求转发了朋友圈，没过几分钟，裴妈妈发了消息过来。

茵茵，阿姨看到你发的视频了，原来你已经这么厉害了，阿姨为你骄傲。

我发了感谢语过去，下一瞬，裴言司的消息也过来了。

视频里这个是你?

还得多练练，我看就你动作不熟练

你这样还怎么当那什么翻译师?

一如既往的恶意满满，我没回他，直接拉黑了。

7.

最近右耳耳鸣得厉害，我去医院复查。

医生看着报告凝眉。

你右耳这种情况，最好还是植入人工耳蜗，助听器对你作用不大。

我拽着衣角。

我知道，我也查过了，手术费用得十几万，我还是学生，目前承担不起手术费用。

医生，我还是继续戴助听器吧，麻烦您了。

你就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我心口一滞，摇头。

医生无奈叹气。

好，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

我道了谢，起身出了就诊室。

外边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其实是个孤儿。

是奶奶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了家。

岁以前的记忆一片黑暗，是奶奶给了我一个家。

十二岁奶奶病逝后，我被裴妈妈带回了裴家。

裴妈妈对我已经很好了。

我很知足的。

8.

上次拍的视频反响不错，我们被邀请在礼堂做演讲，我要上台发言。

在台下候场的时候，我紧张得要命，拿着稿子的手都在抖。

左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鼓励。

殷茵同学，没事的，你按着平时的练习来做就好。

我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的沈之恒。

他是大三的学长，学校志愿者团队的队长，也是我的同系师哥。

他认真地看着我，笑道:

你要实在紧张，就把底下的人当成萝卜，对着萝卜演讲，总不会紧张了吧?

我被他逗笑了，沈之恒也笑了，眼里盛满星光，我没来由地红了脸。

去吧，别怕，我们都在你身后。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刚上台的时候，我说话声音发着颤。

沈之恒朝着我的方向打气，我深吸一口气，按着他说的办法，顺利完成了演讲。

结束的时候，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红着脸下了台，沈之恒等在台下。

殷茵同学，你真的很厉害

是啊，茵茵，你真的超级棒，我就说你没问题的。

室友小楠跑过来揽住我肩膀，走走走，大家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快看看去。

我被她拉扯着去了后台，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盒，同学们都笑盈盈地看着我。

等我走近了，才发现里边是个助听器，我诧异抬头，沈之恒嘴边噙着笑。

上次你们录制的视频反响很好，还为团队拉来了赞助，大家一致决定给你们几个奖励，你的是助听器。

看看合不合心意?

他说话的时候满眼真诚，我心头一跳，捏紧了盒子。

入学后我才知道，学校里跟我一样听力有问题的同学也不少，在这里，不会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更多的是鼓励。

发自内心的鼓励。

就像是现在。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里没有嘲弄，没有看不起，只有满满的真诚。

我红了眼，开口道了谢，沈之恒说晚上有聚餐，大家闹了起来。

正低头看着助听器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身影。

是沈之恒。

他指了指外面，殷茵同学，我们去外面说?

我点头，跟着他出了门。

远处是绚烂的晚霞，身边是沈之恒温柔的话语。

殷茵同学，听说你在做家教，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

给我妹妹辅导功课，她跟你一样，也有听力障碍，我觉得你很合适。

他神情认真，看着我的眼里有几分期待。

我张张嘴，还没说话，他又道: 没事，你要没时间也不用勉强。

我摇头。

学长，我……我只是怕我教不好，我到底水平有限。

不想沈之恒只是笑笑，随即夸赞道: 殷茵同学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不用那么谦虚。

你真的很厉害，要相信自己。

我心头一震。

相信……自己吗?

右耳听不见后，我便陷入了极度的自卑中。

害怕听不到别人说话，害怕别人发现我耳聋，害怕反应慢被人不喜。

很少会有人跟我说，我很厉害。

即便是现在，我仍觉得自己不够好，生怕会被人笑话。

原来我已经……很厉害了吗?

看着沈之恒目光里的肯定，我点了点头。

好

那我试试

沈之恒笑了。

那……加个微信?上课时间地点咱再商量。

好。

简单聊了几句他妹妹的事，他突然喊我名字。

殷茵

嗯?

我抬眼看他，沈之恒面露无奈。

你真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