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同时去相亲。
回来后，我抱怨对方人老实话不多，还是中专学历。
我妈劝我: 差不多得了，太优秀的你也配不上。
弟弟倒是挺满意他那硕士毕业、肤白貌美、事业有成的相亲对象。
我妈劝他: 这种女的会不会太强势?要不再挑挑?
我满脸都是震惊。
可弟弟是大专学历、无业游民，我是个硕士、专业法务……
所以后来，当我妈重病，弟弟付不起医疗费，她来找我给钱时。
我忙疯狂摆手。
我比弟弟差远了，他都没钱，我哪能有?
1
周末，阳光挺好，但我妈的心情显然比天气还明媚。
她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薅起来。
赶紧收拾收拾，给你俩约了相亲，都给我精神点
我打着哈欠，眼皮都懒得抬。
相亲?又来了。
对我来说，这基本就是我妈强制摊派的周末任务，跟大扫除一个性质，不去不行，去了也白去。
权当完成 KPI 吧。
我慢吞吞地洗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至少对得起观众。
弟弟那边倒是动静不小，又是挑衣服又是抹发胶，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走红毯。
相亲地点约在一家咖啡馆。
我提前到了几分钟，对方已经在了。
怎么说呢，大哥，看起来确实是大哥。
年纪目测得有三十五六，发际线有点退缩，穿着一件领口洗得发黄的 P。l。 衫，坐在那里，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表情严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他话不多，问一句，答半句，有时干脆用嗯、哦来代替。
还真是典型的人老实话不多。
我努力找话题，从天气聊到工作，再从工作聊到兴趣爱好。
他喝着那杯估计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眼神飘忽。
我了解到，他是中专毕业，现在在一家小厂做技术工，家里条件一般，父母催得紧。
我，硕士毕业，在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做法务，收入尚可。
我们俩之间，隔着的可能不止是年龄和学历，而是整个世界。
共同语言?不存在的。
我喝完咖啡，礼貌地找了个借口，溜了。
不能说如坐针毡吧，只能说是度秒如年。
回到家，我妈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电视。
看我回来，她眼皮都没抬。
怎么样啊?
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没好气地说: 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
她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人家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我有点烦躁，年纪比我大快一轮了中专学历，跟我聊什么?全程尬聊，我都快把祖宗十代都交代了，他还没憋出三个字
我妈把瓜子壳往垃圾桶里一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你这孩子，就是眼光太高
她开始数落我:
年纪大点怎么了?年纪大懂得疼人学历低点怎么了?学历低才踏实肯干你以为你是谁啊?天仙下凡啊?差不多得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我十分熟悉的轻蔑。
再说了，差不多就得了，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再优秀的，你也配不上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2
就在这时，门开了，我弟回来了。
他满面春风，走路都带风，脸上那得意劲儿，隔着百米都能闻到。
妈我回来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喜气。
我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那变脸速度，堪比川剧。
哎哟，儿子回来了快坐快坐渴不渴?妈给你倒水
她殷勤地迎上去，嘘寒问暖。
怎么样啊儿子?今天这个姑娘不错吧?
弟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 嗯，还行吧。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凡尔赛发言。
硕士毕业，长得也挺白净，在一家外企做管理，事业算是有成吧。
他咂咂嘴，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补充道:
嗯……勉强配得上我。
我: ……
真的气笑了。
我弟一个大专毕业，仗着我妈托关系找了几份工作，每份都干不了几天，嫌累嫌钱少，现在心安理得在家啃老的巨婴。
居然说一个肤白貌美事业有成的硕士美女，勉强配得上他?
这世界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懂的规则?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梁静茹吗?
这下我妈肯定要像数落我一样数落他了吧?
我双手抱胸，等着看他挨批。
可没想到，我妈听完，非但没有觉得她儿子在痴人说梦，反而一脸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这种女的会不会太强势了?
她担忧地看着她宝贝儿子。
女强人不好驾驭的，以后在家里，还不得骑到你头上去?
她拍了拍弟弟的胳膊，语重心长。
要不……妈再给你踅摸踅摸?咱不急，慢慢挑，总能找到个合心意的，又漂亮又能干，还温柔听话的
我站在旁边，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明白了。
真的，彻彻底底明白了。
在我妈眼里，我，一个硕士毕业、工作稳定、经济独立的女儿，连个中专毕业的大龄男青年都配不上。
而她那个大专毕业、无所事事、在家啃老的儿子，却有资格对一个各方面都碾压他的优秀女性挑三拣四，甚至还要嫌弃对方太强势。
这已经不是偏心了，这是赤裸裸的、根深蒂固的、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
她不是觉得我配不上更好的，她是真心觉得，我就只配那样，甚至那样都算抬举我了。
而她的儿子，哪怕是个废物，也必须配最好的，还得是对方上赶着、不强势、能伺候他的那种最好。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这么多年，类似的事情还少吗?
3
从小到大，我和弟弟吵架，错的永远是我。
弟弟打碎了花瓶，我挨骂，理由是我没看好他。
弟弟考试不及格，我挨骂，理由是我学习好，为什么不能帮帮他?
我考上重点大学，我妈说: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
我找到好工作，开始赚钱，我妈立刻提出: 你在家住，得交房租。
弟弟呢?弟弟当然不用交。
他是儿子，是家里的根，是未来的顶梁柱。
我交的房租，转头就进了给我弟买房的存折。
美其名曰: 给你弟攒着娶媳妇，将来他好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
是啊，他当然忘不了我——忘不了怎么从我身上吸血
我妈是真的觉得我比不上弟弟。
哪怕我成绩比他好，能力比他强，赚得比他多。
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女孩子应该的，是本分，是为了将来更好地服务家庭、服务丈夫、服务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而养老、干大事、撑门面，这些重任，理所当然地要落在她宝贝儿子的肩上。
哪怕他那肩膀，连自己都扛不起来。
这一次相亲的巨大反差，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我心里那扇名为自欺欺人的门。
门后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妈，我的亲妈，她就是看不起我。
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的看不起我。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努力证明什么呢?
她希望我比不上弟弟，那我就比不上给她看。
她觉得我就配差的，那我就差给她看。
既然她心里那杆秤歪得离谱，那我就顺着她的意，彻底躺平，摆烂。
她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优秀的吗?
好的，妈，如你所愿。
从今天起，我就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个比你儿子还废物的女儿。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那股翻腾的怒火，反而奇异地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行，剧本是吧?我接了。
接下来，该我表演了。
4
第二天是周一，我照常上班。
下班回家，我妈已经做好了饭。
以前，我下班早，还会主动搭把手，或者干脆我来做。
今天，我把包一放，直接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没看到我忙不过来吗?过来帮忙端下菜我妈在厨房喊。
我头也没抬: 累了，不想动。
嘿你这孩子……
弟弟正好从房间出来，趿拉着拖鞋，头发乱得像鸡窝。
妈，饭好了没?饿死了
快了快了，你姐不知道搭把手我妈抱怨着。
我眼皮都没掀一下。
吃饭的时候，我妈照例把排骨往弟弟碗里夹。
多吃点，补补。
然后象征性地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你也吃。
以前我会默默忍受，或者心里不舒服。
今天，我看着碗里的青菜，突然开口: 妈，我也想吃排骨。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皱眉:
锅里还有，自己夹去多大的人了，还要人伺候?
哦。
我应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伸筷子，夹了一块最小的、几乎没什么肉的骨头。
弟弟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我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吃完饭，轮到洗碗。
以前通常是我洗，或者我妈洗。
弟弟?那是从来不沾阳春水的。
今天我妈理所当然地看向我。
碗你洗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慢悠悠地说: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洗不动。
你怎么回事?一天到晚不舒服我妈不高兴了。
要不……让弟弟洗?
我眨眨眼，一脸天真。
胡说道什么我妈立刻炸毛，你弟是男孩子，干这个像什么样子
哦。我点点头，那我确实不如弟弟，他身体好，是男孩子，应该干大事。洗碗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
然后，我走进厨房，开始了我的无效洗碗。
水开得贼大，哗啦哗啦响，泡沫弄得到处都是。
盘子在手里转来转去，就是洗不干净那点油渍。
碗沿的米粒，顽强地粘在那里。
最后冲水，我也是象征性地冲一下，水龙头下过一遍就算完事。
等我把碗筷洗好，放进碗柜。
没过多久，我妈去厨房拿东西，就听见她一声惊呼。
哎呀这碗怎么洗的油腻腻的这上面还有饭粒子你是闭着眼睛洗的吗?
她拿着一个油乎乎的盘子冲出来，指着我鼻子质问。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妈，我尽力了啊。
你尽力了?这就是你尽力的结果?
是啊。
我点点头，语气诚恳。
可能我真的比较笨吧，这种家务活确实干不好。不像弟弟，他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我妈被我噎得够呛，指着我，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能气呼呼地自己拿着碗重新去洗。
我在后面贴心地补充:
妈，辛苦你了，看来我真的比弟弟差远了，连碗都洗不干净。
5
接下来几天，我全面开启了废物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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