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50块钱吵架了

一直到下班，她都没有回复我。

反而是平时很少有消息的家族群里，跳着 99 条的内容。

点进去一看，妈妈在里面疯狂辱骂了我 5 小时。

林婉婉就是个讨债鬼

都 21 岁了，还好意思问我要钱。

当初就是把子宫挖了，都不该让她出生。

我脸色一白，颤抖地给妈妈发去私信: 妈，就因为 50 块钱，你至于这样说我吗?

猩红的感叹号显示我被拉黑了。

群里不断出现指责我的亲戚。

林婉婉，滚出来道歉

当初要不是生了你，你妈妈至于丢了工作吗?

真是白眼狼，有婷婷一半懂事就好了。

气血上涌，我借同事的手机给正在派件的快递员打去电话。

你好，星河湾 602 的快递不用派送了

1

不好意思林女士，快递已经签收了。

快递员的回答让我的心沉了沉。

签收了?怎么可能?

我买的东西需要拆盒验货的，家里应该没人吧。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已经验过货了，林女士还仔细检查了产品的鉴定证书。

就在一小时前。

一小时前……那正是家族群里骂战最激烈、妈妈辱骂得最歇斯底里的时候。

她一边在群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一边还能若无其事地签收快递?

这冷漠和分裂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知道了，谢谢。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一脸担忧的同事。

周遭办公室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只有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 99＋消息，和脑海里妈妈签收快递的画面在不断放大。

群里还在刷屏。

小姑: 婉婉，你妈今天生日，你别再让她生气了。

表哥: 就是，五十块钱都开口要，丢不丢人?

大舅: 看看你姐，大学考得好，现在还当上了公务员，同个妈生的怎么差这么大。

妈: 还是我家婷婷心疼人，刚刚拿她一年的工资给我买了个金镯子，哎呦，我太感动了。

妈妈一连晒了十几张图片。

那个刚刚对我进行了一场长达五小时公开凌迟的母亲，此刻正拿着我给她的生日惊喜，说是姐姐买的。

而我的好姐姐，也在晒图下面回了消息。

妈低调点啦我是公职人员，不能太炫。

强烈的恨意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向我袭来。

我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不要再给林婷婷留面子

那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下的金镯子，凭什么轻飘飘地被林婷婷取代。

我将购买页面、银行流水截图一股脑地甩到了群里。

金镯子是我买的

两万的价格将我银行卡里的钱全部清空。

这也是我交不起话费的原因

在我晒出证据的下一秒，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接通就听见她在那头吼: 赶紧把群里的消息给我撤回

你逞什么能买个破镯子就以为自己多有本事了?

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你天天给我丢脸

我声音发抖，不可置信地问: 妈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妈妈没有犹豫，冷冷地说: 我宁愿你不是赶紧把消息撤回否则别怪我心狠

我眼眶湿润地看着已经更新了几十条消息的家族群。

林婷婷在我晒图的下一秒，发了个惊讶的表情。

紧接着她也晒出了证据。

妹妹你也买了金镯子?好巧啊。

她晒的购买记录和银行流水巧妙地截掉了时间信息。

这明明是她去年给自己买的上班第一个月礼物

如今为了顶替我的付出，她直接脸也不要了。

群里一连串的刷屏，全是夸妈妈好福气。

如今两个女儿都有本事了，她可以享福了。

我在一众夸赞中，冷不丁地嘲讽林婷婷: 你这张截图，去年在朋友圈晒过了，群里这群亲戚都给你点过赞的，忘记了吗?

不等我翻她的朋友圈晒证据。

妈妈快速发了十几张和林婷婷的合照，以及摆满一桌子的饭菜。

婷婷为了陪我过生日，提前下班回家啦

她下手帮我洗菜，女儿真的长大了，我太幸福了

妈妈很快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生日上，将我的质问当做空气。

亲戚们也被她发的菜肴吸引，开始祝她生日快乐。

而我这个买了金镯子的女儿，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庆生

真是可笑

2

我涨红着脸，问同事借钱充了话费。

外面天色已暗，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茫然了一瞬。

去哪里?回家?

那个刚刚把我拉黑、在家族群对我公开处刑的家?

去质问，还是和过去一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给妈妈过生日?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对母女在我面前的温馨画面，是我这辈子也没得到过的母爱

凭什么要这么对我如果我的礼物她不珍视，那我就收回自己的付出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形。

我再次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星河湾所属片区的派出所电话。

喂，您好，我要报案。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努力维持着清晰。

我的一个贵重快递，价值两万的金镯子，被他人擅自签收了，我现在非常担心我的财产安全

电话那头的民警显然对这种情况有点意外，但听到贵重物品、擅自签收等关键词，还是认真记录了下来。

说一下您的姓名和具体地址，我们马上派附近巡逻的民警过去核实情况。

好的，我叫林婉婉，地址是……

我报出信息，手心全是冷汗。

我知道这很激进，甚至有些小题大做，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在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拿回我东西的方法。

我需要警察这层公权力的保护伞，哪怕只是暂时的，来对抗母亲那令人窒息的道德绑架。

挂断报警电话，我没有停留，立刻骑着小电驴回了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将车子停在楼栋下面，抬头望向 602 的窗户，灯亮着。

她们母女俩应该快吃完饭了吧。

我没有立刻上楼，而是躲进了单元门对面的绿化带阴影里，紧张地等待着。

群里的消息提示音还在不断响起，像催命符，但我已经无暇去看。

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区入口的方向。

终于，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巡逻车缓缓驶入小区，停在了我们楼栋门口。

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下了车，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在电梯口，正好赶上他们。

警察同志我迎上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委屈，是我报的警，林婉婉，602 的快递纠纷。

警察很快敲响了房门。

谁啊?大晚上的……

门开了。

妈妈那张写满刻薄和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后。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警察，以及警察身后的我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愤怒。

林婉婉你还有脸回来你报警干嘛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警察脸上。

这位女士，冷静一下。

为首的民警皱了皱眉，严肃地开口。

我们接到林婉婉女士报警，反映她的贵重快递被擅自签收，她担心财产安全，希望我们来协调处理。请问是否有这回事?

擅自签收?她的快递?

妈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那镯子就是买给我的，我凭什么不能签收她整个人都是我的一个破快递算什么?她今天还敢问我要五十块钱这种不孝女，白眼狼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把她抓起来她……

3

林女士民警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失控的咆哮。

我们现在处理的是关于快递签收的问题。请你回答，你是否签收了一个收件人是林婉婉的快递?物品是什么?现在在哪里?

妈妈被民警严厉的语气慑住了，噎了一下。

林婷婷很快就走了出来。

警察同志，都是误会，我妹妹这是和妈妈闹脾气呢，耽误你们时间了。

林婉婉你这是在浪费警力资源知道吗快点解释清楚

说着，她拿出群消息，给警察看我在群里的发言。

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说了那是我买的金镯子，又没说要送人我现在要求拿回自己的东西。

林婷婷愣了一瞬，才笑着说: 婉婉你别闹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你不是给妈妈买，还能是自己留着戴吗?你什么时候这么自私了?

对，我就是自己戴的。

我抬眸望她: 你工作一个月就能给自己奖励一个大金镯子，我现在也是工作一个月，给自己买一个不行吗?

我的话让母女俩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我这次会这么硬气。

周围的邻居已经探出了头，偷偷在议论我家的情况。

妈妈最厌恶这种感觉，她愤怒地指着我鼻子骂: 林婉婉，你什么货色?敢跟你姐姐比?

她辛苦考上公务员，奖励自己一个镯子可以，你不过是个打工仔，有什么资格戴金镯子?你配吗?

我眼眶红肿: 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我为什么不配?林婷婷的金镯子，是她自己花钱买的吗?

林婷婷的脸上闪过尴尬，但很快被无辜的表情取代。

好啦婉婉，东西又没有丢，你快让警察同志回去吧，我们进来好好说。

我朝民警身后躲了躲，声音放大了几分。

把东西还给我，我买的东西还给我

邻居开始聚拢过来。

妈妈猛地转身冲回屋里，几秒钟后，拿着一个拆封的快递盒子冲了出来。

拿去你的破东西谁稀罕

她胸口剧烈起伏，将手上的镯子一起狠狠砸在了地上。

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你居然报警抓你亲妈?林婉婉，你真是好样的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给我滚永远别再踏进这个门一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畜生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摔出痕迹的镯子。

东西很轻，又很重。

它是我用劳动换来的、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紧紧握着镯子，抬起头看向民警，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我的东西拿到了。另外，她刚才的话，在场各位都是见证。断绝关系，如她所愿。

说完，我抱着镯子，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

身后，传来母亲难听的咒骂和林婷婷虚伪的解释声。

不出所料，不等我回到自己 10 平米的出租屋，各种亲戚的电话已经向我轰了一轮。

4

家族群里，是妈妈发的几百张流水账图片。

林婉婉断绝母女关系是吧?把你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钱全部还给我

我麻木地点开密密麻麻的账单。

里面的花销让我自嘲地笑了笑。

96 年 5 月，林婉婉喝我一个月母乳，欠: 一万块。

00 年 8 月，林婉婉穿婷婷的蓝色波点裙子，欠: 100 元。

01 年 1 月，林婉婉吃一碗清汤面，欠: 3.5 元。

这个账本，从小就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小时候我不懂事，哭着问她为什么只有我有账本，姐姐就没有。

得到的是妈妈重重的一巴掌。

你拿什么跟婷婷比，你都不配出生

是啊，我拿什么跟姐姐比。

姐姐从小就穿漂亮衣服，而我捡她穿剩的，还要以新买的价格计入流水账中。

姐姐学了十几年的小提琴，最后砸钱上了好的大学，而我因为她高昂的私教费用，每天要在妈妈的面店里洗碗。

冬天刺骨的凉水让我十指长满了冻疮。

姐姐却能窝在温暖的教室里，涂着香软的护手霜拉小提琴。

这一切，都是爸爸想要一个男娃，妈妈顶着公职人员的身份生了二胎，结果还是个女儿。

离婚、被单位开除的双重打击，让她彻底记恨上了我。

林婉婉，还钱

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就想不认账

我不稀罕你这个女儿，但你欠我的不还清别想跑

因为这本流水账，我从小就不敢花钱，就连小卖铺的辣条，我也是自己赚钱后，才第一次吃上。

但即便如此克制，流水账的账单还是被叠加到了 20 万。

我浑身颤抖地在家族群里打下一行字: 20 万买断母女关系是吗?好，让林婷婷把欠我的 50 万先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