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里没有时间，也没有方向。
奥瑞恩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像团被揉皱的光。
闪烁着原始、暴烈的白，带着能撕裂一切的锐度。
他试着舒展“身体”，却听见无数细碎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光的边缘炸开，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醒了？”
一个低沉的女声从下方传来。
奥瑞恩低头，看见混沌深处浮着团流动的土黄色，在缓慢地凝聚、沉淀，隐约能看出起伏的轮廓。
他认出这是盖娅，和他一样从“创世契约”里挣脱的意识体，只是她的力量远比他沉滞。
“你在做什么？”
奥瑞恩开口，声音在混沌里荡出涟漪，那些漂浮的暗色碎片突然躁动起来。
盖娅没看他，专注地用“手指”——那更像是从土黄色光团里伸出来的触须——捏合着脚下的碎片：“造点能踩的东西。
总不能一首飘着。”
她的触须刚碰到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片，那碎片就“滋啦”一声冒出黑烟，在她掌心融化成一滩黑色的粘液。
盖娅皱了皱眉，把粘液甩向远处，“这鬼地方，什么都留不住。”
奥瑞恩抬起手，掌心的白光跃动起来。
他想起契约里的碎片信息——混沌是“无”，而他们是“有”，职责是把“无”变成“有”。
他试着将白光向前推，那团光像活物般窜了出去，撞在前方的黑暗上。
“轰——”刺眼的白光瞬间炸开，比奥瑞恩预想的范围大了十倍不止。
他看见混沌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后面更深邃的虚无。
而那些被光扫过的碎片像是被点燃了，纷纷亮起微弱的光。
“你疯了？！”
盖娅的怒吼从下方传来，“这口子会吸走所有东西！”
奥瑞恩这才发现，自己撕开的裂缝正在收缩，边缘的黑暗像活物般蠕动着，那些刚亮起的碎片正被一点点拖进去。
他慌忙想收回光，却发现那道白光己经不受控制——它像扎根在了混沌里，正疯狂吞噬周围的“无”，转化成更汹涌的光。
“用你的土堵上！”
奥瑞恩急得光团都在发抖，他能感觉到那道白光里混杂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暴烈、混乱，像是要把刚诞生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盖娅猛地沉向裂缝。
她的土黄色光团瞬间膨胀，化作一道厚重的壁垒挡在裂缝前。
白光撞在壁垒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奥瑞恩看见盖娅的壁垒在白光里滋滋冒烟，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还愣着干什么？！”
盖娅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震颤，“想想契约里的‘秩序’！”
秩序——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劈进奥瑞恩的意识。
他猛地想起那些伴随他诞生的细碎念头：平衡、界限、规则……他下意识地收拢散逸的光，试着在白光边缘画圈。
指尖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淡金色的线，那线触碰到白光，竟让狂暴的光温顺了几分。
“对，就这样！”
盖娅的声音里多了丝喘息，“把光圈起来！”
奥瑞恩集中精神，让淡金色的线沿着白光的边缘游走。
他越画越快，那些线在混沌里交织成网，像个巨大的笼子，一点点收拢白光的范围。
当最后一根线闭合时，他听见“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锁上了——那道撕裂混沌的白光被圈在一个不规则的球形里，光芒柔和了许多，像个悬浮的巨大灯笼。
“呼……”盖娅的壁垒缓缓消散，露出她疲惫的光团，“差点被你害死……”奥瑞恩没回应。
他看着那个被金色线条包裹的光球，突然发现光球表面开始浮现出纹路，那些纹路顺着金线蔓延，像是在编织某种规则。
“这是什么？”
盖娅凑过来，她的土黄色光团上还留着被灼烧的焦黑痕迹。
“不知道。”
奥瑞恩的声音有些发怔，“但它好像……在自己动。”
话音刚落，光球突然晃了晃，一道细细的光从金线的缝隙里漏出来，落在盖娅脚边的碎片上。
那些碎片像是被激活了，开始互相吸附、堆叠，转眼间就堆出一块巴掌大的、坚实的土块。
盖娅愣住了。
她试探着把土块往旁边推了推，土块没散，反而粘住了另一块碎片，又大了一圈。
“原来……”奥瑞恩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光不是用来烧的，是用来‘激活’的。”
就在这时，混沌深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团幽蓝色的光正从黑暗里涌出来。
那光像流动的水，所过之处，漂浮的碎片纷纷化作透明的液体，跟着幽蓝色的光一起涌动。
“你们好呀。”
幽蓝色的光团停在他们面前，声音像泉水叮咚，“我是涅娅薇尔，好像……来晚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光球上，眼睛一亮：“你们己经开始了？
这是什么？”
“呃……我叫它……太阳。”
奥瑞恩临时想出一个名字。
“太阳？”
涅娅薇尔飘到光球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金线，“看来光明有了，土地也有了，只差我了。”
她说着，把幽蓝色的流光涌到盖娅的土块上。
那些土块瞬间被一层水膜包裹，边缘开始滋生出绿色的嫩芽。
盖娅看着那些嫩芽，眼神柔和了些：“这是……我孕育的。”
奥瑞恩正想强调也有自己一份力，突然瞥见太阳背面——那里有一块小小的黑斑，像是刚才被盖娅甩出去的黑色粘液。
他伸手想擦掉，那黑斑却像长在了太阳上，指尖刚碰到，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黑斑周围的金线颜色变得暗淡，像是被污染了。
“这是什么？”
涅娅薇尔的声音带着不安，“是混沌里的东西吗？”
奥瑞恩看着那块黑斑，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警惕。
他总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混沌碎片——它像是有生命，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太阳的光。
而在他看不见的混沌深处，一团浓郁的黑雾正从裂缝的另一端缓缓渗出。
黑雾里，闪着幽幽的红光，贪婪地注视着这片刚诞生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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