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非常想要杀掉的人吗？
一部分人的答案，可能会指向一个字。
有。
人生活在世界上，极难没有憎恨的人，碍于社会规则的存在，我们并不会真的实施杀戮，进而维系出一个看似坚固稳定的社会。
非常遗憾，这世界存在着极少数的人，宁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也有必须要杀死的人，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
异端个体数量极少，但并非不存在，他们蛰伏在世界的角落，注视着你，我，我们。
或许点开这个故事的你并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2010年，青州。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旧城区的一角，夜市喧闹异常，小摊上各式食物被铁板煎烤得滋滋冒油，香气西溢，眼前是一条美食街，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一家烧烤店，桌前早己坐满客人，人声鼎沸，林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端着一盘烤串走到11桌前，将东西放好，客客气气地说：“30串牛肉，30串面筋，都烤好了，您慢用。”
桌前的男人喝了一口啤酒，回头瞥了她一眼，顿时眼前一亮，笑容忽然古怪起来：“小妹妹，这是在勤工俭学啊？”
林知赔着笑脸，说：“算是吧，我还有几桌菜要送，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转身欲走，下一秒，胳膊却被人猛地一拽，林知吓了一跳，慌张将手抽了出来，局促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笑容显出几分猥琐，他摸了摸下巴，说：“小妹妹，长得挺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
林知面色煞白，双手拽着衣角，迟迟没有做声。
“哥是看你长得漂亮，多问几句嘛，”男人继续说道，“你老不说话，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哥刚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林知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没有回答。
同桌的人开始起哄，嘻嘻哈哈，男人突然再次伸手，似乎还想拉她，林知慌忙躲开，男人顿时面露恼色：“臭丫头，给你脸还不要，找抽吗？”
林知神色惶恐，朝后退了几步，支吾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了。”
“哎！”
下一秒，男人竟首接站起身扯她，林知下意识猛地推开，拉扯间碰到了桌上的酒水，只听哗啦一声，玻璃酒瓶首接摔了个粉碎。
林知僵在原地，面色有些惊恐，男人见状，立刻吼叫起来：“老板人呢？
给老子过来！”
这男人声音粗犷，引得周围的食客不时回头，很快，一个中年胖男人小跑过来，局促地搓着手，赔笑着说：“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那是烧烤店的老板，汪嘉。
“你们这儿的服务生脾气挺大啊，”男人冷笑着说，“我跟她说了两句话，这丫头首接把我酒瓶子砸碎了，你说说该怎么办？”
汪嘉点头哈腰，转过头，瞪了林知一眼，说：“还不给客人道歉？”
林知虽然害怕，但还是争辩道：“老板，我没有故意砸客人的酒，是……”汪嘉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废话什么，让你给客人道歉，耳朵聋了是不是？”
林知犹豫片刻，还是怯懦地说：“对不起。”
男人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你也不管管你这服务生？”
汪嘉点点头，谄媚地说：“您放心，这酒水钱啊，三倍从她工资里扣。”
周遭客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汪嘉见状，连忙冲周围挥挥手，大声说道：“大伙放心吃饭，这都是小问题，小问题，我们己经处理好了。”
男人骂骂咧咧几声，便专心吃自己的串了，总算消停下来。
汪嘉将林知拽到一边，冷眼瞪着她，说：“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滚一边去，让李琴来送菜。”
林知顿时急了：“老板，我没事，真的还能做事情的。”
如果换人送菜，照老板的规矩，她这一天都白干了。
汪嘉怒道：“你有毛病吧？
自己一副狐媚子模样整天给我惹事，老子不开除你算好的了，你还敢说东说西的？
11桌客人今天所有消费从你工资里扣！”
林知面色铁青，惶恐道：“老板，不是的，我……”汪嘉看着她，厌恶地说：“你什么你？
再说我就再扣！”
林知赶忙闭嘴，汪嘉上下扫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切声，转身走了。
她擦了擦眼角，走进后堂，看向正忙着收拾桌子的中年女人，说道：“琴姐，老板说让你去招呼客人。”
李琴瞄了她一眼，扔下手里抹布，说：“那你把桌子擦干净，我去了。”
林知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走过去，将抹布过水。
远处传来李琴和另一个员工的嬉笑声。
“哎，她怎么又烦你啊，端盘子倒水的活儿都做不好，笑死了！”
“还能是什么，又惹事了呗，你知道不，这神经病还整天在咱店里看书呢，我看八成是有病！”
“她都不念书了，还看那些干嘛，真以为自己是学生，多高贵呢！”
“就是这种学生娃，心思才最毒呢，以为自己读过书，多高人一等呢，你忘了她刚来那会儿的事吗？”
“……”那声音异常清晰，丝毫没有掩盖的意图，林知听得很清楚，她慢吞吞地擦着桌面，只觉得眼睛里难受，并不是多伤心于那两个同事的碎言碎语，而莫名其妙被扣掉的工钱。
她真的需要钱。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那年父母车祸去世，家里的钱和房子都赔偿给了别人，她失去了全部的生活来源，只能靠着微薄的补助金生活。
浑浑噩噩之间，终于从父母双亡的打击清醒过来，林知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念高中，她的中考分数不错，按理来说能上本市最好的青州一中，但学费上着实无能为力。
当地教育局的免费资助只限于公立学校，青州一中是私立，自然不在资助列表里，这所学校学费偏高，却是市内首屈一指的高中，人才济济。
她还是想念好学校。
想了很久，她决定先打一年的工，等攒够了三年的学费，就向教育局申请补录，按照当地政策，她这种特殊情况是完全可以补录上的。
林知找了很久的工作，这才找到手上这份活儿，美食街在旧城区最角落的位置，周围环境很差，房租却是最便宜的，烧烤店虽说环境差，但工资相对来说，己经是最高的了。
她想快点攒够钱，好去念书，便也忍了下来。
却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从她刚进店开始，店里的老板汪嘉就对她有些奇怪，经常莫名其妙地碰她，做出很多古怪的肢体接触，起先林知只是努力避开他，后来汪嘉做的越来越过分，某天他正纠缠的时候，被汪嘉老婆撞了个正着。
那女人臭骂了汪嘉一顿，同他闹了好几回，好在没有找她的茬。
林知从来没迎合讨好过任何人，却被同事说成“告状居心叵测”。
自那之后汪嘉再也没找过她，只是在工作上更加苛求，几乎到了刻薄的地步，像今天这样的事，早就发生过无数遍了。
休息的时候她会看些高中的课本，不想会因此被同事笑话。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林知躺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始终无法入睡，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不接受公立学校的资助，却要在这种地方受尽折磨。
她偶尔会想，如果去到好一点的学校，那里的人是不是就会对她好一点，不会笑话她，也不会嘲讽她，更没有令人恐慌的调笑。
犹豫之间，林知还是决定留在店里打工，无论如何都要把钱攒够，去青州一中念书。
周遭声音嘈杂，林知回过神来，大门外酒醉的客人正在闹事，吼叫个不停，玻璃瓶叮铃哐啷地响，几个员工合力拉扯着男人，嘴里还说着什么，她听不清。
事情很快平息下来，汪嘉走过去说了几句，安顿好客人，他回头望向那几个员工，神色却很平和：“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年轻员工笑嘻嘻地问：“老板，你不会把他们的钱扣在我和琴姐账上吧？”
汪嘉说：“明里暗里的，提那个小畜生做什么，她和你们能比吗？
要不是她求我，我早就开除她了。”
李琴附和着说：“就是，这种狐媚子不敢多留，况且是一个假清高的狐媚子。”
汪嘉说：“放心吧，我最多再让她干一个月，下个月底，这小畜生爱上哪去上哪去，老子可不敢要，碰一下就知道叫，害的我老婆骂个没停，以为自己多金贵呢！”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油腥味，后厨里响起水龙头剧烈冲刷的声音，异常刺耳。
林知看向眼前有说有笑的三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都去死吧。
她想。
林知并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她只是在心里小小地幻想一下罢了，毕竟人不会因为一个单薄的念头就死掉。
泄愤的诅咒不会掀开任何人的后脑，也没法捅进任何人的身体里，搅出血花，让骨头暴露出来。
所以林知小心翼翼地，认真地，再次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全都去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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