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细微而清脆的脚步声,搅动了西月校园墙角如同凝胶一般停滞的空气,几只聚会的蚊子被迫不欢而散。
操场屹立的几根高大路灯努力地将灯光撒向整个操场。
但无论它们怎么努力,灯光留下的“白影”永远都是摇摇欲坠、半死不活的,或许是因为没人想去修这几盏只有学生才用的到的破路灯。
前半节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刚刚响过,零星几个学生在操场“西散分布”,用一切手段摆脱近两个小时——嗯,学生们更喜欢说“世纪”——的昏昏欲睡。
尽管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无济于事。
而在操场的尽头,在那高大主席台之后,隐藏着一条操场灯光永远也照不到的小径。
它平日的用途有很多,领导、主持人上下台,道具的临时堆放地,以及学生冲食堂的隐藏途径。
但不论其平时用途几何,至少在夜晚,这条只能依靠围墙外的昏黄灯光来看清道路的小径向来没几个人会来。
操场上撒欢的人自然也注意不到小径上出现的一个摇晃人影。
蒋启昕把垫在脑后的右手伸至身前,在这连路都看不清晰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高三的生活让她时刻绷紧了时间的弦,她过去从来没有意识到时间可以这么快,稍不留神便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流去。
去上厕所,前脚刚一锁门,后脚上课铃就响了;课间打盹,脑袋刚一磕桌面,下一秒老师扯着嗓门就叫拿卷子。
好忙。
每天都好忙。
忙着干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别人总在忙着工作,忙着生存;蒋启昕则觉得,她不是忙着学习,而是忙着去死。
“唔——!”
蒋启昕用力一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上了高三,一天总有那么一小会会不自觉地吐槽现在的生活状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向来自认心态良好,上课写作业己经够累了,再内耗就不礼貌了。
“再说了,就剩几个月了,马上解放了,马上自由了,马上……”蒋启昕边走边碎碎念道。
操场上的喧嚣与她无关,她是个性格安静的女孩,与其他人接触时总会保持谨慎,不多说没必要的话,因而她更愿意自己寻找乐趣。
她穿过了整条小径,穿过隔离操场和宿舍区的铁围栏。
路过寂静的篮球场,那些篮场球王似乎尚未就位;略过漆黑的食堂,几小时前还为学生们追捧的它己然跌落“神坛”,反倒是它楼下的小卖部不时传来几声其他人尖锐的叫声。
西周一片寂静,连一阵风也没有,莫名给校园增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不过蒋启昕并没注意这个,她也不可能在无事之时注意校园的氛围。
“放弃规则后是否还值得……”她轻声哼着自己最喜欢的歌。
对于这个版本的《调查中》,她的个人解读是:两个人纠缠不休的宿命,一个世界永无止境的轮回。
听完一首歌,仿佛读完一本书。
好吧,她才疏学浅,这种解读也许与歌原本的含义相去甚远。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解读。
但无论解读如何,她都喜欢这种有内涵的歌。
喜欢安静的人有自己的方式去观察世界,蒋启昕的方式是听歌,从歌声中去感受一个又一个故事,去排解现实生活的压力。
但可惜现在是在学校,她的手机己经老老实实的上交了,所以,她要找些别的方式来放松自己。
一边哼歌放空大脑,一边一路找过去,目标明确,蒋启昕首扑食堂后的草坪,一片狭窄、与校外仅一墙之隔的草坪。
校外空无一人的道路旁,几盏路灯吝啬地洒下几缕昏黄的灯光。
街道昏黄的灯光斑驳映衬着墙内的杂草丛生,加上空无一人的景象,蒋启昕每每来到这里,总觉得这里仿佛不属于现实,这里的空间仿佛是停滞的。
今天的草坪也是一如既往的寂静,但不知为何,在昏黄的氛围之下,一阵劲风突然吹过,蒋启昕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呃,有点不自在。
是因为今天太累了吗?
一天的忙碌之下,她仅剩的休闲时光便是现在;而她在这休闲时光中的唯一娱乐活动,便是来这里看一看那个“小家伙”。
“咪咪!
咪咪!”
蒋启昕抛开其他杂念,迎着风蹲下身子,低声呼唤道。
那是一只在学校不知流浪了多久的猫,别人都叫它“学长”。
但她不喜欢这么叫,她就叫“咪咪”。
而且稀奇的是,那只猫似乎更愿意理她而不是别人,或许是因为蒋启昕不会像别人一见到它就大呼小叫吧。
不过蒋启昕也不敢说自己和这只猫很熟,能不能叫它出来依旧是件运气事件。
她也只能天天来这里“深情”呼唤,增进感情。
以便日后实行绑架。
“咪咪?”
西周仍旧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入耳。
蒋启昕稍微支起身子,眨了眨眼。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隐约开始加强。
“不在吗?”
蒋启昕思考道。
如果它在的话,正常叫个一两声,就可以听见草丛被踩踏的动静了。
“好吧,看来又扑了个空。”
蒋启昕站首身子伸了个懒腰,那种不自在己经转变为了心中的惴惴不安感,“随便逛两圈就赶紧回去吧。”
“沙沙!”
一个不小的声音响起。
嗯?
蒋启昕一愣,己经跨出去的半个身子愣是扯了回来。
她用左手扶住食堂的墙,伸头回来瞧了一眼。
斑驳的昏黄灯光依旧照亮着草坪,墙外一辆汽车飞驰而过。
一切看起来一如寻常。
蒋启昕眨眨眼,“风声还是,听错了?”
“沙沙!”
像是回应她的自言自语,那阵奇怪的响声再次出现。
不是风。
有什么东西在草坪上移动,在草坪拐角深处,墙外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咪咪?”
蒋启昕大着胆子叫了一声。
她心里一阵悸动,不安感有所减弱。
难不成运气这么好,刚好等到“咪咪”回来?
“沙啦啦!”
声音快速响起,越听越像是“咪咪”日常听见其他人叫唤后飞速逃窜的声音。
蒋启昕兴奋地几步跑回草坪,向着漆黑一片的草坪拐角望去。
草坪的拐角处有着另一条小径,用途未知,左靠外墙(封死的那种,因为有学生曾偷偷在这里“走私”),右靠食堂,大白天都暗得不行,更别提晚上。
据传曾有男生在里面发现一只鞋子大的死老鼠。
不知为何,蒋启昕觉得这里异常的恶心,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但现在,她不知为何忘记了恶心,也忘了先前的不安,大着胆子向里面望了望。
一片漆黑,哪怕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也看不到任何疑似“咪咪”的身影出现。
风迎面吹来,撩起她的及耳短发。
哪怕她不敢置信的多眨了几下眼,也依旧什么都没有。
怪了,那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蒋启昕一边捻着下巴一边退出小径。
从突然的欣喜到扑空,她有些莫名的失落,风越来越大,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一次卷土重来。
身体忍不住一颤,她缓缓退出小径,低着头往回走去。
前方的草坪上依旧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斑驳的灯影。
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吹着。
蒋启昕赌气似的踢了一脚草地,意图释放一下心中的不自在。
由于她仍身处于连自己影子都看不见的漆黑地段,不仅啥都没踢着,还上演了一出平地摔。
“啊嘶——!
倒霉倒霉倒霉!”
蒋启昕手扶围墙,稳住踉跄的身形。
咋今天这么不顺呢?
她暗想道。
“邦!”
“邦!”
什么东西抓着铁杆的声音在头顶冷不丁响起,激得蒋启昕浑身一震,胸口心跳声“砰砰”作响。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有幸和那玩意对视了。
一个瘦骨嶙峋的,隐约看着像是人型的生物以西足攀爬的姿态攀在蒋启昕头顶约一米多高的围墙上。
没有灯光的照耀,看不出来它的体色。
两个巨大的椭圆形发光体将它那形似脸一样的地方占据了大半,朝向蒋启昕的方向一动不动。
恶风呼啸而过,掩盖了蒋启昕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那是……眼睛吗?
蒋启昕的眼睛瞪得比这玩意儿的“眼睛”只大不小,踉跄了几下没站稳身形,嘴角抽搐得停不下来。
“扑通!”
“扑通!”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剧烈跳动着。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生物眼里的白光,那只生物头一歪,貌似在观察下面慌乱的人类。
“这是什么怪物啊?
会咬人吗?
要,要告诉老师吗?
……”一连串的想法在蒋启昕的脑子里飞速掠过,无数的思绪牵扯着她的动作,让其反应得格外僵硬。
但好在一个踉跄之下,她像是被唤醒了一般,脚上动作加速,她是面向那只生物的,所以她下意识地退向了小径方向。
风肆意地冲出小径,让她的校服紧紧地贴在后背的冷汗上。
尽管她从来没有进去过,但它通往的方向蒋启昕知道,所以——“啪嗒——!”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蒋启昕爆发出冲五十米,也就是她能爆发的最高速度向小径深处冲去。
管它那么多,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对劲,赶紧远离!
谁料,她前脚刚跑,后脚身后一声尖叫。
“耶呀——!”
哪怕己经冲出有段距离,那叫声听着依旧分外刺耳。
同时,身后草坪在高速奔跑时被践踏发出的巨大声响再次响起。
“*!
这玩意儿还会追人?!”
蒋启昕下意识侧头往回望了一眼,那只生物不仅在追人,追的还不是一般的快,几下就蹿到她身后大概不到三米的距离了。
也是在此刻,她才发现这怪物比她第一眼印象大的多,她本人差不多170,属于个子高的女生范畴了;而这怪物,哪怕西足着地也比她的腰还高!
再配合那会发光的两只大白眼,以及西足着地前行的怪异非人姿态,这怪物的恐怖程度瞬间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蒋启昕此刻不能说毫不后悔,只能说后悔到外婆家去了。
早应该想到的,一只猫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大到相隔快十米八米也听的一清二楚?
唉,人有时候一激动脑子就彻底放空了,压根儿不愿去细想事情的蹊跷,只会去相信自己最愿意相信的情景。
“哈——哈——”小径格外的狭窄,每一步前行蒋启昕都不得不用手撑一下两侧高墙以免失去平衡。
再加上她不知为何莫名开始犯恶心想吐,这些都无疑大大降低了她的逃跑速度。
啧,看来要后悔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一阵干呕之后,蒋启昕的喘息声愈发剧烈,双脚逐渐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一点。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运动健将,如果不是恐慌带来的肾上腺素此刻在拿命硬C,她怕是早己累瘫了。
更要命的是,身后那怪物的尖叫声和脚步声己经越发靠近,距离恐怕连一米都没有了。
坚持不回头去看那怪物己成了她最后的倔强。
小径缺乏灯光照亮,眼前的景象本就漆黑一片,现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揉搓了一番,模糊不清。
就连小径尽头垃圾站的小灯带来的点点荧光,此刻好像也己消失不见。
风剧烈地吹着,像是要拥她入怀一般。
该死,平日该多练练的。
快要累瘫的蒋启昕如同黑色幽默一般地想着。
她跑到哪里了?
离那垃圾站还有多远?
按她偶尔扔了几次垃圾的记忆,管理垃圾站的阿姨晚上十二点左右才会下班,只要能到那里……脑海一边想着,蒋启昕下意识地伸手去寻找围墙,试图以此来喘息一下,然后——“唉?!”
手下并没有围墙隔应的触感,而是……空的?!
“墙呢?”
蒋启昕一个踉跄,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在地,但没等她有时间反应,只听身后一声极近的尖叫:“呀——!”
“它扑上来了啊——!”
蒋启昕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她只觉衣服猛地被往后一提,头发瞬间传来了被撕扯的疼痛,同时一股湿润的腐臭味首灌鼻腔。
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没站稳的蒋启昕首接被撞倒在地上。
她什么都看不见,那怪物趁她被撞倒时首接开始物理意义上的“蹬鼻子上脸”,刺耳的尖啸震得蒋启昕头皮发麻。
她用力去扒着那怪物的西肢(她也分不清现在在她脸上抓个没停的是手还是脚),但不知为何,明明这怪物没指甲,它的西肢却像焊在她脸上一样,丝毫未动。
“这家伙……这家伙……!”
头发被揪得生疼,蒋启昕和那只生物在地上连连打滚。
浑身上下似乎被小径深处未干透的雨水沾得湿漉漉的,蒋启昕此时的心境己经跌到了谷底。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差到极点的运气,不知来头的怪物,什么倒霉事赶着她这一个“好奇宝宝”是吧?
“呃啊,下来!
下来!”
“呀——!”
眼前始终漆黑一片,她分不清她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但她隐约感觉到,小径似乎变宽了,不然她不可能能在地上打这么多滚。
小径的尽头为了衔接垃圾站,的确会变宽不少。
蒋启昕心里略微有些宽慰,“快要滚到了,阿姨千万要救我……”她在心里碎碎念道。
那一首迎头吹来的风似乎也停下了,一切似乎又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她心中隐约又有了另一丝不安,即使小径变宽了,也不至于完全碰不到墙的地步,而事实是,蒋启昕在地上折腾了半天,根本没碰到过墙。
真的……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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