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第一次见到江逾白,是在大学图书馆的顶楼。
那天他抱着一摞建筑史资料往书架走,转角撞上个人,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对方比他高小半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黑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本翻得卷边的《天体演化简史》。
“抱歉。”
江逾白弯腰捡书,指尖碰到陈砚手背时顿了顿。
他的手指很凉,像刚从图书馆的冷气里捞出来的冰块。
陈砚盯着他手腕上那块老式机械表,表盘玻璃裂了道缝,却走得很准。
“没事。”
他说,声音有点闷。
后来陈砚总在顶楼看见他。
江逾白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星图,笔尖在纸上画着复杂的轨道,阳光斜斜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有时陈砚画图累了,会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他偶尔咬着笔杆皱眉,看他忽然抬头望向窗外,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
他们熟起来是在一个雨夜。
陈砚被困在图书馆,正对着没带伞的窘境发呆,江逾白忽然从背包里摸出把黑色长柄伞,伞骨上还缠着胶带。
“一起走?”
他问,眼角弯了弯。
雨很大,伞下的空间很小。
陈砚闻到江逾白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旧书本的油墨味。
走到宿舍楼下时,他看见江逾白的左肩湿了大片,原来那把伞早就漏了。
“谢了。”
陈砚想说点什么,江逾白却己经转身跑进雨里,黑T恤贴在背上,像只掠过水面的鸟。
再后来,陈砚会特意带两份早餐去顶楼。
江逾白起初推拒,后来就默认了,会在陈砚画图时递过一块薄荷糖,或是在他对着难题皱眉时,忽然说:“你看这道梁的受力分析,像不像猎户座的腰带?”
陈砚的建筑模型获奖那天,他在顶楼等到很晚。
江逾白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纸筒,里面卷着张星图。
“昨天观测到的,”他展开图纸,指尖点在一片星云上,“新发现的,还没命名。”
陈砚忽然心跳得厉害。
他看着江逾白认真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叫什么好?”
他听见自己问。
江逾白转过头,眼睛很亮。
“叫‘砚’吧,”他说,“像块安静的石头,却能装下整个宇宙。”
那晚的风很软,吹得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陈砚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建筑模型往江逾白那边挪了挪,模型的影子和星图的影子在桌面上交叠,像两只手,在夜色里悄悄牵在了一起。
后来他们常一起在顶楼待到闭馆。
陈砚画他的图纸,江逾白看他的星图,偶尔抬头相视一笑,空气里都是薄荷糖的清甜味。
陈砚知道了江逾白总在凌晨去天文台,知道了他手腕上的表是爷爷留下的,知道了他说“宇宙很大,但我只想看懂你画的每一条线”时,耳朵会悄悄发红。
毕业那天,陈砚在玉兰树下等江逾白。
对方抱着一摞书跑来,额角渗着汗,怀里却小心地护着个木盒子。
“给你的。”
江逾白打开盒子,里面是用3D打印做的星轨模型,轨道上嵌着小小的灯,亮起时像片流动的星河。
“以后我去建高楼,你去看星星。”
陈砚接过盒子,指尖碰到江逾白的手,还是那么凉,却让他觉得很暖。
江逾白笑了,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陈砚嘴里。
“好,”他说,“但不管我看得多远,回头时,总能看见你建的那栋楼——它会是我眼里,最亮的坐标。”
风拂过玉兰树,落下几片花瓣。
陈砚含着糖,看江逾白眼里的星子,忽然觉得,原来最好的时光,就是你在看星图,而我在看你,我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向未来的路,稳稳地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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