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再见。”
单资和挂电话时手指都在发颤，连半秒的停顿都不敢有 —— 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憋得发疼，听筒刚离耳，就砸着脸颊往下掉，瞬间糊住了视线。
她走在小区外的窄路上，风裹着深秋的凉意往衣领里钻，没走几步就累了。
巷口那棵梧桐早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戳着灰沉沉的天，她背靠着树干滑下去，粗糙的树皮纹路像钝刀似的刮着后背，可那点钝痛比起心里的冰碴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低头时，才发现自己把包链攥得死紧。
指节泛着青白色，金属扣的棱角深深嵌进掌心，勒出几道弯弯曲曲的印子，疼得指尖发麻，可她攥得更紧了 —— 这只黑色的包，是她从那个所谓的 “家” 里，唯一能带出来的东西。
眼泪终于决堤，砸在黑色的包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极了她那些擦不干净的委屈。
刚才电话里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绕，温温软软的：“洲洗那孩子看着实诚，你别总耍小性子，放假回来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她当时怎么敢说，就在半小时前，这 “实诚” 的男人正站在公婆身后，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河，吐出来的字比寒冬的风还刺骨：“不爱过滚楼道里的争吵声仿佛还在耳边炸响。
婆婆拍着门喊 “开门” 的声音，公公粗声粗气的 “娶个媳妇回来是当祖宗的？”
，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她脸上，还有她自己拔高了的声音 “他天天夜不归宿，我难道不能问一句？”。
然后门被打开，婆婆冲进来就掀翻了茶几上的果盘，苹果滚了一地，像她摔碎的期待。
“问？
洲洗是公务员，外面有应酬不是正常的？
事事都得向你报备？
当洲洗是你学生呢？”
婆婆的指甲快戳到她脸上，“当初就不该让你嫁进来，免费房子住着，天天累死累活伺候你们，还敢给我甩脸子！”
她当时回头看李洲洗，那个谈恋爱时会在她学校门口等两小时、只为送一杯热姜茶的男人，那个说 “以后家务我全包，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的男人，只是皱着眉说：“我应酬那么多，回来晚也是正常，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我都睡了多少次宿舍了。”
“宿舍？”
婆婆听见这话，像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就炸了，“你算什么东西？
敢让我儿子睡宿舍？”
公公当时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要打她。
李洲洗终于拦了一下 —— 可他不是护着她，是把她往门口推，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两步。
“你能不能别闹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失望，“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气。
他们出钱出力伺候你，不欠你的，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闹？
伺候？”
单资和当时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笑出来，砸在地板上。
婆婆天天 “顺路” 上来检查卫生，嫌她被子叠的不好，嫌她没有把自己儿子的裤子按颜色挂好；她催生，单资和说现在工作忙，洲洗又孩子心性想缓两年，转头就和公公说单资和不愿意生，气得公公抬手要打她；她一个月回一次娘家，婆婆就到处跟邻居说“没断奶，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大包小包往娘家搬，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
“这福，我还真不想要。”
单资和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三个人，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这句话像戳中了李洲洗的爆点。
他盯着她，眼神里再没有半分过去的温柔：“你爱过过，不爱过就滚，没人拦着你。”
单资和扫了一眼这屋子 —— 浅灰色的地板是她挑的，淡蓝色的窗帘是她选的，阳台上那些多肉还是她一点点养起来的。
她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的家，可现在，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她抓起沙发上的包往外走，没有回头。
等电梯时，还能听见婆婆在门里喊：“走了就别回来！
我们家不缺你这种不下蛋还挑三拣西的媳妇！”
晚风吹得更紧了，单资和把薄外套裹得再紧些，可那股冷意还是顺着毛孔往骨头里渗。
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刚走两步，就被后面的影子覆盖 —— 像极了她这段看似光鲜的婚姻。
别人眼里，她是重点中学的老师，丈夫是公务员，住着没有房贷的房子，公婆还住得近，是妥妥的 “人生赢家”。
只有单资和自己知道，这 “赢家” 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学毕业时，因为机缘巧合，她考了这座待了西年的城市的教师编制。
相亲遇到李洲洗时，他的体贴和公婆 “开明” 的承诺，让她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谈婚论嫁时，婆婆拉着她的手说：“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跟老一辈住一起，我们就买楼上楼下，以后你们有孩子了，我也好帮忙照顾，还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
她信了，甚至没多犹豫，就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一点点把房子装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可婚后，她才真正懂了网上那句话 ——“结婚的意义在于精准的找到属于每个人的报应。”
李洲洗是溺爱着长大的，家务全落在她身上，她晚上八九点下了晚自习，还要收拾屋子、洗衣服，稍微晚一点，婆婆第二天就会 “顺路” 上来，一边翻箱倒柜地收拾，一边念叨：“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懒，一天天就上个班，家里乱得像猪窝，也不知道心疼我儿子。”
她尝试过跟婆婆沟通，也试过和李洲洗说，可每次他都只会说：“我妈不容易，你多让着点。”
“我工作压力大，你别总跟我抱怨这些小事。”
后来她连抱怨都懒得说了，只是把所有情绪压在心里，在父母面前装出幸福的样子，在同事面前维持着 “美满婚姻” 的假象。
结婚才一年，李洲洗不再按时回家。
“单位加班朋友聚会”成了他的口头禅，回来时一身酒气，手机密码也改了。
两人争吵了无数次，后来李洲洗干脆就不回家了。
这次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她原本想好好沟通，想再拯救一下这段婚姻。
可没说两句，就又吵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手机震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给你寄了一点新上的红糖，记得泡水喝，对你缓解痛经有帮助。”
单资和看着屏幕，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怕父母担心，怕他们知道自己过得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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