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了。
自杀。
两个字,冰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床,轻易地为一个十七岁少女鲜活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官方说法是:学业压力过大,长期情绪低落,于深夜独自前往废弃的老艺术楼天台,一跃而下。
校园似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试卷沙沙作响,课间依旧有嬉闹声。
只是偶尔,在高三(七)班靠窗的那个空位旁,会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寂静,然后一切照旧。
沈知夏坐在那个空位后面,目光落在前方积了薄薄一层灰尘的桌面上。
她的好友,林薇,再也不会回来擦掉这些灰尘了。
存在感低是沈知夏的习惯,也是她的保护色。
此刻,这种“普通”让她得以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回溯着警方公布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她自己在震惊和悲痛中捕捉到的、那些被他人忽略的“不和谐音”。
太匆忙了。
这个结论下得太匆忙了。
追悼会上,她看着林薇父母崩溃憔悴的脸,听着校领导程式化的惋惜与安慰,还有同学们恐惧又带着些许猎奇的低语,胃里一阵翻搅。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有些话,现在没人愿意听,也没人相信。
但她记得。
她记得林薇前一天晚上还兴高采烈地和她分享新发现的冷门乐队,眼睛亮晶晶的,约好周末一起去淘打口碟。
一个计划着周末快乐的人,怎么会几个小时后就去“自杀”?
她更记得事发当天清晨,混乱现场被封锁线围起前,她挤在人群中那惊心动魄的几瞥。
鞋。
林薇穿着一双白色的软底帆布鞋,很新,鞋底甚至没什么磨损。
但尺码明显不对,林薇穿37码,这双鞋看起来至少有39码,松松垮垮地套在脚上,像小丑的道具,透着一种诡异的违和。
一个爱美的女孩,会选择一双不合脚且款式普通的鞋作为“最后一步”的装扮吗?
纤维。
在林薇垂落的手指尖,指甲缝里,似乎勾连着几丝极细微的、不属于她身上衣物的深蓝色纤维。
混着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几乎看不见。
但沈知夏看见了。
那不是林薇常穿的任何衣服的颜色,质地看起来也有些特别,像是某种……校服或者工作服上的?
还有位置。
坠落的角度,离天台边缘的距离……警方说是助跑后跳下,但根据她模糊的目测,似乎有些对不上。
这些碎片化的细节,像一根根尖刺,扎在沈知夏的心上。
它们无声地呐喊着:不对!
不是这样的!
然而,没有人听见这些“静默的证词”。
警方以“证据链完整,无明显他杀嫌疑”结案。
学校高层明显松了一口气,迅速低调处理,强调要关注学生心理健康,暗示大家不要再传播谣言,让逝者安息。
“知夏,我知道你和林薇要好,但……事情己经这样了,别再钻牛角尖了。”
班主任找她谈过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劝,“马上就要高三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影响自己的前途。”
“浪费”。
“没用”。
这些词让沈知夏感到一阵齿冷。
那不是一堆无关的数据,那是一条生命,是她最好的朋友!
放学后,沈知鬼使神差地绕到了那栋己被彻底封锁的老艺术楼。
夕阳给破旧的建筑涂上一层悲怆的金红色。
她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高耸的天台边缘,想象着林薇最后时刻看到的风景。
风穿过空荡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忽然,她的目光被楼下灌木丛里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
那是一枚极小的、铂金材质的音符形状的耳钉。
沈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认得这枚耳钉,是林薇最珍视的那对,她几乎从不离身。
追悼会上,林薇的遗体上戴着一对完整的珍珠耳钉,显然不是这个。
警方没有发现这个?
还是说……它根本不在最初划定的现场范围内?
她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捏起耳钉,放在掌心。
音符的尖端,似乎沾着一点己经变黑的、黏腻的什么东西。
不是泥土。
沈知夏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轰鸣。
这不是结束。
这是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将耳钉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沉默的建筑,转身融入放学的人流,背影看起来依旧那么普通,毫不起眼。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高二女生心中,己然点燃了一簇永不妥协的火焰。
真相被掩埋,好友被玷污。
那么,就由她来亲手掘开这黑暗,让一切水落石出。
寻找真相之路,此刻,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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