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死寂被彻底撕裂。
铳声、惨叫、怪物令人牙酸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在狭窄的巷弄里碰撞、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开火!
瞄准它的头部!”
老张的吼声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铅弹如雨点般泼洒在那怪物身上,打出一个个噗嗤的闷响,溅起粘稠的暗色液体。
但没用。
那东西只是晃了晃,被击碎的甲壳和烂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再生,那双死白的眼睛甚至没有眨一下。
一条触手般的肢体猛地抽出,像巨大的鞭子,将两个躲闪不及的巡警拦腰扫飞,撞在墙上,再没声息。
“妈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年轻的巡警一边徒劳地扣动扳机一边崩溃地大叫。
林涧一把将吓呆了的斐迪亚少年死死按在垃圾箱后的死角里。
“待在这!
别出来!”
他低吼一声,翻身滚出掩体,手中的铳精准地朝那怪物的眼睛点射,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子弹打在眼球上,爆开一小团浆液。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终于将全部的“注意”转向了林涧。
它放弃了脚下的残骸,蠕动着、碾压着积雪和尸体,朝林涧冲来。
“拦住它!
不能让它冲出巷子!”
林涧边退边喊,换弹匣的动作因为寒冷和紧张而略显迟滞。
更多的巡警赶来,火力暂时压制了怪物的前进。
但它太硬了,恢复得太快了。
它硬顶着弹雨,触手狂乱地挥舞,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血雨和惨叫。
这不是战斗,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防线像纸一样被撕碎。
“报告!
请求支援!
我们需要重武器!
重复,需要重……”通讯器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叫,随即变成一声短促的哀鸣和忙音。
怪物突破了最后一道薄弱的人墙,它似乎对零散的血肉失去了兴趣,庞大的身躯碾过废墟,朝着巷口——朝着灯火通明、人口密集的主城区冲去。
而那个方向的不远处,就是龙门最大的公立医院。
夜晚的医院,住满了病人、家属和刚出生的……林涧的心猛地一沉。
他几乎能听到医院里婴儿的啼哭。
不行。
绝对不行。
他的目光疯狂扫过街面,瞬间锁定在了街角一辆停着的、用来运送冷冻肉类的厢式货车上。
司机大概早就被吓跑了,车门都没锁。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窜进他的脑子。
他猛地冲向货车,拉开车门跳进驾驶室。
幸运的是,钥匙还插在上面。
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被成功点燃。
“林涧!
你干什么?!”
老张在远处惊呼。
他没有回答。
货车轮胎在雪地上空转打滑了几下,猛地蹿了出去,一个粗暴的甩尾,横拦在了怪物冲向医院的路线上。
怪物停了下来,那颗丑陋的头颅转向了货车,尤其是车厢里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和肉味。
林涧猛踩油门,货车却不是撞向怪物,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通往废弃工业区的岔路冲去!
同时,他一只手伸出窗外,对着怪物持续射击!
新的挑衅,加上更强烈的食物气味,成功了。
怪物发出一声贪婪的嘶吼,抛下了眼前零散的人类,迈开沉重的步伐,追着那辆装满肉的货车而去!
“引开了!
它被引开了!”
有人喊道,声音里带着死里逃生的哭腔。
冰冷的寒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刮在林涧脸上。
后视镜里,那个扭曲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货车的速度己经提到极限,但在积雪的路面上依旧颠簸得像是要散架。
工业区的破败厂房在夜色中露出黑色的轮廓,像一片巨大的墓碑。
就是这里了。
不能再近了。
他猛地踩死刹车,同时抡起配铳,用枪托狠狠砸向副驾驶的车窗玻璃!
巨响之后,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朝着后面追来的怪物发出最后的吼叫,将最后一梭子弹全部倾泻出去!
怪物被彻底激怒,一条顶端如同骨刺般的触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精准地抽中了货车的后轮!
天旋地转。
整个世界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的滚筒。
金属扭曲撕裂的巨响、玻璃粉碎的脆响、还有他自己骨头可能断裂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货车翻滚着,重重砸在地上,又滑出去十几米才撞在一堵水泥墙上停下。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腿和肋骨。
温热的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被变形的驾驶舱卡住了。
冰冷的雪沫从破碎的车窗飘进来,落在他的脸上。
要……结束了吗?
医院……安全了吗……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那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语言,古老、恢弘、首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慈悲?
他听不懂任何一个音节。
但他却莫名地、无比确切地理解了那个询问的含义。
——渴望力量吗?
——渴望守护吗?
——以此残躯,为无法战斗之人而战,首至尽头吗?
那么,向我祈祷吧。
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剧痛中,林涧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做出了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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