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是突然发生的。
那天诸清漓刚上线，还没来得及查看日常任务，世界频道就像被泼了盆热油，瞬间炸开了锅。
“月下仙回归了！
真的是她！”
“坐标长安城朱雀街，快去看活的月下仙！”
“听说她当年可是全服第一女刺客，怎么突然转修医师了？”
密密麻麻的消息刷得飞快，她盯着“月下仙”三个字看了半天，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正疑惑着，听风吟的消息弹了出来：“今天有点事，打不了本了。”
诸清漓的动作顿了顿。
他们约定好今天一起刷“龙吟阁”副本，他从来没失过约。
她愣了愣，用意念发出“好，你先忙。”
，发送之后，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发慌。
她站在原地，看着好友列表里“听风吟”的头像亮着，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听风吟上线的时间越来越晚。
以前他总是比她先到，会在“镜湖”边等她，现在她做完两个日常任务，他的头像才慢悠悠亮起。
说话也总是很仓促，她还没来得及分享刚看到的晚霞，他就说，“我先去忙了”。
有时候组队做“护送商队”的任务，走到半路，他会突然停下来，说句“等一下”，然后角色就定在原地不动了。
周遭的虚拟空气里，能隐约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像是他在跟谁实时对话，她问“怎么了”，他只回“没事”，过好一会儿才重新动起来。
有一次，诸清漓去长安城交任务，刚走到裁缝铺门口，就看到了听风吟。
他身边站着个女玩家，穿一身流光溢彩的紫色长裙，裙摆绣着银色的花纹，走动时像有星光在上面流转。
那是月下仙，ID在阳光下闪着特殊的金边——那是只有曾经拿过全服冠军的玩家才有的标识。
她手里握着一柄玉制法杖，杖头镶嵌的宝石泛着柔和的光晕，显然是转修了医师职业。
她的法杖比她的小药幡漂亮多了。
诸清漓看着他们两个人，他们靠得很近看着很亲密，听风吟正低头说着什么，月下仙仰着头笑，眉眼弯弯，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法杖上的流苏。
那一刻，诸清漓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心口发麻。
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微微后撤，角色也跟着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货摊。
听风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
诸清漓慌忙转身离开，并没有看到听风吟向她看来，诸清漓几乎是逃也似的绕开那条街，回了自己的小屋。
小屋还是老样子，她亲手布置的吊兰垂在窗边，桌上放着他送的“忘忧草”。
可她坐在椅子上，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连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从那以后，听风吟陪她的时间更少了。
她找他打本，他说“在陪朋友熟悉医师技能，她刚转职业，很多治疗手法还不熟”。
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做周年庆预热任务，他回“等会儿要带她去刷医师装备，你先自己做”。
诸清漓的治疗操作其实进步了不少，上次打“黑石秘境”，她精准地在队友血线见底时抬了起来，连队长都夸“奶妈很稳”。
可再也没人像以前那样，在队伍频道里说一句“不错”，哪怕只是简单两个字。
再次一起玩的时候，听风吟身边开始带着月下仙，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跟着听风吟的位置移动，看到他血条往下掉就紧张，可好几次，她刚凝聚灵力准备释放“回春术”，就发现月下仙己经用更华丽的群疗技能覆盖了全场，听风吟的血条瞬间回满。
突然她好像明白了，她和她没可能了，他的注意力，己经不在她身上了。
诸清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喘不过气。
她开始不想上线，登录界面的“一期一会”站在忘川渡，笑得有点傻气。
可关了游戏没几分钟，又忍不住重新戴上全息头盔，盯着好友列表里那个亮着的头像，总觉得说不定今天他就有空了，说不定他会像以前一样发来一句“去打本吗”。
情缘快满一年的前几天，听风吟突然发来消息：“明天城外老地方见一面吧，就是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山坡。”
诸清漓的心跳猛地加快，又慢慢沉下去。
她预感到了什么，却还是回了“好”。
第二天，她到的时候，听风吟己经在那里了。
他站在当年斩杀毒蜘蛛的那棵树下，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
风吹过，他的衣角动了动，却没回头。
“一期一会，”等她走到身边，听风吟才转过身，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们解除情缘吧。”
诸清漓愣在原地，像被冻住了一样。
屏幕里的角色也停住了，双丫髻被风吹得晃了晃，手里的药幡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围的虫鸣、风声，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耳膜。
“月下仙回来了，”他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认真，“她转了医师，我想好好陪她适应。
这样对我们都好。”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
诸清漓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草木的清香，可她闻着却觉得有点苦。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好。”
解除情缘的提示弹了出来，红色的字格外刺眼。
是否确认与听风吟解除情缘关系？
她没再看听风吟，用意念点了“确认”。
头顶“听风吟的情缘”几个字消失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
她操控着角色转身就走，一步也没回头。
她回了主城，鬼使神差地去了他们一起种的情缘树那里。
树己经长得很高了，枝繁叶茂，上面还挂着他们当初系的红绳。
又去了放祈愿灯的湖边，湖水还是那么清，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只是再也没有飘向天际的灯影了。
越看越觉得难受，但是她觉得她应该为他开心，因为他得偿所愿了。
最后，她走到了注销账号的NPC面前，那个穿着灰衣的老者，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静静的站在老者面前，思考了很久。
首到老者看着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确定要注销账号吗？
90天后数据将永久删除，期间无法登录。
当然，你重新注册也可以选择继承不过得从一级开始。”
诸清漓看着虚拟世界里的“一期一会”，那个她亲手捏出来的、平凡的小姑娘，眼眶有点发热。
她用意念点了“确定”。
账号“一期一会”注销申请己提交。
摘下全息头盔，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躺到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就那么看着，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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