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那股吸力抽走,眼前的光影骤然扭曲,下一秒,双脚便落在了一片冰凉的地面上。
他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 —— 西周是无边无际的灰白,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正中央悬浮着那尊他再熟悉不过的青铜鼎。
此刻的鼎与往日截然不同。
以往在脑海中观想时,鼎身纹路只是隐约泛着微光,此刻却像被点燃的星火,细密的纹路里流淌着淡金色的光,从鼎足一首蔓延到鼎口,连鼎身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刻痕,都仿佛活了过来。
更让他震惊的是,鼎身顶端的虚空里,竟缓缓浮现出三个古篆大字,笔画苍劲有力,透着一股能容纳天地的厚重感,像是天生就该属于这尊鼎 ——万物鼎。
“万物鼎……” 林砚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却穿不过那层灰白的空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鼎身的光芒愈发盛烈。
就在这时,鼎身的一侧突然亮起,像是一面展开的镜子,映出了一幅幅画面。
画面里是年轻时的老赵。
那时的老赵还没褪去军营的锐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甲,腰间就挂着这柄老铁刀。
黄沙漫天的战场上,他握着刀,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刀身划过敌人的甲胄,溅起的血珠落在刀锈上,竟让那柄普通的铁刀多了几分杀气。
后来战事平息,老赵卸了甲,背着刀离开了军营,一路辗转来到青阳城,在城西驿站找了份驿卒的活计。
再后来,画面转到驿站门口的柳树下,老赵蹲在地上,看着昏迷的自己,粗糙的手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把他抱回了临时工房,夜里还偷偷把舍不得吃的糖糕,塞进了他的枕头底下。
林砚的眼眶瞬间热了。
这些画面里的老赵,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 战场上的凌厉,退伍后的落寞,以及对自己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看着画面里老赵握着刀的姿势,看着老赵给自己盖被子时的动作,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突然,鼎身的光芒晃了晃,那些画面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淡金色的文字,悬浮在鼎的正前方,像是刻在虚空里:可炼化器物:老铁刀(凡铁)。
紧接着,又一行文字浮现:炼化目标:获取持有者(赵山)刀法经验。
再然后,是炼化的规则:炼化进度:0%,每完成 1 次标准劈砍动作,进度 + 1%,动作不达标,进度不增加,进度满 20%,阶段炼化完成,可离开此空间。
没有声音,没有提示,只有冰冷的文字悬在那里,让林砚自己去看,自己去悟。
他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又抬头望向悬浮的万物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鼎不会告诉他该怎么做,不会提醒他动作错在哪里,只会用进度来衡量他的对错。
想要炼化这柄刀,想要得到老赵的刀法经验,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林砚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在脑海中默念 “老铁刀”。
下一秒,一柄沉甸甸的物件落在他手中 —— 正是那柄缠着旧布的腰刀,木纹柄的触感、刀身的重量,甚至刀鞘上那道老赵当年不小心磕出来的缺口,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
他握着刀,回忆着刚才画面里老赵挥刀的姿势。
那时的老赵在战场上,劈砍时手臂绷首,肩膀下沉,腰部跟着发力,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的弓,一刀下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林砚学着那个姿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住刀柄,缓缓抬起刀。
手臂刚举到一半,他就觉得不对劲。
肩膀发僵,手腕也有些颤抖,明明看着简单的动作,自己做起来却格外别扭。
他咬了咬牙,猛地将刀劈下 ——“呼” 的一声,刀风很轻,连空气中的灰白雾气都没吹散多少。
他立刻抬头去看那行进度文字 ——炼化进度:0%。
果然没增加。
林砚没有气馁,又一次举起刀。
这次他放慢了速度,一点点调整姿势:手臂再抬高些,肩膀再沉一点,腰部发力时要顺着手臂的方向,而不是单独用胳膊的力气。
他盯着自己的手,盯着刀的轨迹,一遍又一遍地调整。
不知试了多少次,当他再次挥刀时,只听 “嗤” 的一声,刀风比之前凌厉了许多,手腕也不再颤抖。
他心里一紧,连忙去看进度 ——炼化进度:1%。
成了!
林砚的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不是动作形似就够了,还要找到发力的诀窍,找到那种浑然一体的感觉。
他握紧刀柄,又一次举起刀,这次的动作比刚才更流畅,劈砍时腰部的力气顺着手臂传到刀柄,再到刀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炼化进度:2%。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面的动作就越来越顺。
林砚沉浸在挥刀的节奏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
灰白空间里没有日夜交替,只有他不断重复的劈砍动作,只有那行进度文字一点点增加。
手臂酸了,他就甩甩胳膊,继续举刀;掌心磨出了血泡,血渗到木纹柄上,与老赵当年留下的痕迹混在一起,他也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一点,再标准一点,早点把进度堆满,早点记住老赵的刀法。
他想起老赵每次教他劈柴时说的话:“砍柴不是用蛮力,要顺着木头的纹路,刀要稳,手要准,力气要用到点子上。”
那时他还觉得老赵啰嗦,现在才明白,不管是砍柴还是用刀,道理都是一样的。
老赵的刀法,从来不是什么精妙的招式,而是在军营里、在沙场上练出来的本能,是最实用、最能保命的技巧。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第 100 次劈出标准的一刀时,那行进度文字终于跳到了 100%——炼化进度:20%,初步炼化完成。
林砚的动作猛地顿住,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下一秒,他手中的老铁刀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顺着他的手臂钻进脑海,最终融入了万物鼎中。
紧接着,无数陌生的记忆和感觉涌入他的脑海:那是老赵第一次握刀时的紧张,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劈砍敌人时的恐惧与决绝,是无数次练习后形成的肌肉记忆 —— 横劈时该如何避开敌人的格挡,竖砍时该如何调整角度,甚至当敌人从侧面突袭时,该如何本能地转身格挡。
这些经验像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仿佛他也像老赵一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多年。
而就在这时,万物鼎的光芒突然开始消退。
鼎身的淡金色纹路一点点变暗,顶端的 “万物鼎” 三个字也渐渐隐去,最后又变回了那尊冰凉、古朴的青铜鼎,悬浮在灰白空间的中央,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林砚还没从刀法经验的冲击中缓过神,就觉得一股熟悉的吸力传来。
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次醒来时,林砚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杂着一丝奇怪的甜腻气息。
他费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适应了片刻后,他才看清,自己正躺在驿站临时工房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薄被。
床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林砚转头看去,只见张婆婆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块沾了水的布巾,正偷偷抹眼泪。
张婆婆是老赵的老伴,二人虽然早早结婚,却是无儿无女,老赵生前总说 “这个世道生娃也是苦了娃”,不过在收养林砚后,二人都对林砚视如己出。
“张婆婆……” 林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一开口,喉咙就传来一阵干涩的疼。
张婆婆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睁眼,眼睛瞬间就红了:“砚娃!
你可算醒了!
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可把婆婆吓坏了!”
她连忙起身,端过床边桌上的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喂林砚喝了几口。
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林砚才觉得舒服了些。
他看着张婆婆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一阵发酸:“婆婆,让您担心了。”
“担心有啥用,能让你醒过来就好。”
张婆婆擦了擦眼泪,絮絮叨叨地说,“你昏迷的第一天,刘管事就去城里请了郎中。
郎中来看了,摸了脉,说你脉象平稳,就是气息弱,也说不出是啥毛病,开了两副草药,喝了也没见好。
昨天晚上你还发了热,脸烫得吓人,我实在没办法,就想起城外的‘长生教’……长生教?”
林砚的心里猛地一沉。
他在现代的历史书里见过,这类教派大多打着 “救世” 的旗号,实则装神弄鬼,有的甚至会用朱砂、香灰,甚至更有害的东西做成所谓的 “符水”,骗那些走投无路的老百姓。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这些,可当时实在没辙了。”
张婆婆有些愧疚地说,“我去白莲会的堂口,给了他们半吊钱,求了一碗符水。
刚才喂你喝了半碗,还没等喂剩下的,你就醒了。”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提醒张婆婆以后别再信这些,却突然察觉到脑海中的万物鼎。
他下意识地观想,眼前立刻浮现出鼎的模样 —— 此刻的鼎身冰冷,纹路黯淡,没有一丝光芒,连之前喂碎石时能感受到的微弱温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尝试着将意识集中在鼎上,想象着把之前捡来的碎石 “投入” 鼎中。
过了好一会儿,鼎底才传来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触感,比他最初发现鼎时还要微弱。
“能量…… 耗尽了?”
林砚心里苦笑。
看来万物鼎这次激活,选择炼化老铁刀,消耗了之前积攒的所有能量。
现在,他又得回到最初的状态,靠 “吃土”—— 准确来说,是靠吞噬那些蕴含着微弱能量的碎石,一点点攒能量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在万物鼎空间里看到的画面。
画面的最后,老赵出事前的一天,曾在驿站门口见过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
那人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
他递给老赵一封信,老赵接过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甚至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老铁刀。
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想来,那封信恐怕不简单。
老赵这次去邻城送公文,本是件寻常差事,怎么会突然遇上山洪?
而且同行的人都没事,偏偏只有老赵 “失踪” 了?
林砚坐起身,抓着张婆婆的手,急切地问:“婆婆,您还记得吗?
赵叔走之前的那天,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衣服、戴斗笠的人?”
张婆婆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那天我在驿站门口择菜,看到赵山站在柳树下,和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说话。
那人戴着斗笠,看着就阴森森的,我还劝赵山别跟这种人打交道。
赵山当时笑了笑,说没事,就是认识的人托他带点东西。
现在想来,那人该不会是……”林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攥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老赵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那个穿黑衣服的人,那封信,还有这次的 “山洪”,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又摸了摸腰间 —— 那里没有刀,但脑海中老赵挥刀的姿势,却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查清老赵遇难的真相,给老赵一个交代。
而眼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养好身体,然后继续 “吃土” 攒能量,看看这万物鼎,除了炼化器物,还能有什么用。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查清真相,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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