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手机屏幕按得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屏幕上方的银行卡余额数字刺眼，小数点前只有西位数，还是个尴尬的“4”开头。
他盯着那串数字叹了口气，想起昨天刚转给苏晓的水电费，又想起每月1500的房租，一股紧迫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不能再耗着了。
他点开早就下载好的招聘软件，注册信息还是大学毕业时填的，如今再看，那些“熟练掌握Office办公软件具备良好沟通能力”的描述，显得格外苍白。
他咬着下唇，开始在搜索栏里敲关键词——“应届生文员行政包住”……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职位列表，眼睛越看越涩，投出去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连个自动回复都吝啬。
“算了，先从小的做起。”
林辰喃喃自语，把搜索范围扩大，连“客服储备干部”这类以前瞧不上的职位都点了进去。
他仔仔细细地修改简历，针对不同岗位调整措辞，发送键按到手指发酸，才终于停下来。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他揉着僵硬的脖子站起来，才发现客厅被自己带回来的行李和随手丢的外卖盒弄得乱糟糟。
以前这些活都是苏晓催着他做，或者干脆由她代劳，他总说“等会儿”，一等就等到第二天。
林辰红了红脸，从阳台角落里翻出扫帚和拖把。
他笨手笨脚地清扫，扬起的灰尘呛得他首咳嗽。
扫到苏晓的卧室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往里面瞟了一眼——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就是这一眼，让他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房间里的书桌旁堆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其中一件浅色的内衣搭在椅背上，蕾丝花边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林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被泼了桶热水，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和苏晓在一起两年，亲密的时刻不是没有，可那时总被情意裹着，从未像此刻这样，隔着一道门缝，撞见这样私人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画面。
羞耻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涌上来，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去推苏晓的房门。
“砰”的一声，门板撞到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辰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闭着眼睛大口喘气，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还有苏晓穿着这件内衣时，在他面前笑靥如花的样子。
“你干嘛呢？”
身后突然传来苏晓的声音，吓得林辰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回头，看见苏晓站在客厅门口，手里还拎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刚面试完的疲惫，眼神里却满是疑惑。
“没、没干嘛。”
林辰的舌头都打了结，他慌忙捡起地上的扫帚，把背对着苏晓，假装继续扫地，“看你房门没关，帮你关上。”
苏晓“哦”了一声，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紧闭的房门，又落在林辰通红的耳根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她没戳破，只是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轻声说：“面试不太顺利，对方说我经验不够。”
林辰扫地的动作停了。
他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心里那点慌乱突然就淡了，涌上一股莫名的心疼。
他转过身，挠了挠头，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憋出一句：“没事，再找找，总有合适的。”
这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苏晓却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水。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她喝了口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林辰：“你呢？
找工作了吗？”
“投了几份简历，还没消息。”
林辰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好意思。
“慢慢来。”
苏晓放下水杯，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他刚才没扫干净的纸屑，“这座城市机会多，总会有的。”
她的指尖离他的手背很近，林辰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的温度。
他又想起刚才那扇门后的画面，脸又开始发烫，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把扫帚往墙角一放：“我、我回房看看简历有没有回信。”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了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刚才的尴尬。
卧室里一片漆黑，林辰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他想起苏晓刚才失落的表情，想起她弯腰捡纸屑时露出的纤细手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招聘软件的推送，提醒他有新的职位上线。
林辰深吸一口气，点开屏幕。
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他不知道的是，客厅里，苏晓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那扇被关上的卧室门，拿起手机，点开了和闺蜜的聊天框，敲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还留着早上没喝完的牛奶。
林辰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首到心跳渐渐平复，才摸黑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点开那条招聘推送，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文案助理岗位，要求不高，薪资刚好够覆盖房租和基本开销。
他咬了咬牙，又仔仔细细地修改了一遍简历，重点突出了自己大学时写过的几篇征文获奖作品，点击发送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林辰盯着那道光带发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苏晓房间里那件浅色内衣，她面试失利后失落的眼神，还有自己慌乱到差点同手同脚的样子。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骂一声“没出息”。
都分手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
接下来的几天，林辰和苏晓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很少说话，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撞上对方的生活轨迹——他早上起来煮面条，会多煮一碗放在她门口；她晚上回来买水果，会顺手往他房间里塞两个苹果。
林辰的工作还是没什么进展，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邀请，也都因为经验不足被刷了下来。
他越来越焦虑，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连苏晓什么时候走进客厅都没察觉。
“还没消息？”
苏晓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林辰回头，看见她端着一杯水站在那里，眼神里带着点关切。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有点挫败。
“我今天去面试了一家新媒体公司，他们说可以先实习，没工资，但能学东西。”
苏晓在他身边坐下，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打算去试试。”
“没工资？”
林辰皱起眉，“那怎么生活？”
“省着点花呗，反正房租便宜。”
苏晓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总比在家待着强。
你呢？
要不也找找实习岗位？
先积累点经验。”
林辰沉默了。
他不是没想过，可男人的那点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以前在学校，他总说要努力赚钱养苏晓，现在却连份正式工作都找不到，还要靠实习混日子。
苏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戳了戳他的胳膊：“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经验比什么都重要，你写东西那么好，肯定能行的。”
她的语气很笃定，像一束光，照亮了林辰心里的阴霾。
他抬起头，看着苏晓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自尊心，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谢谢你。”
苏晓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林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他重新打开招聘软件，开始搜索实习岗位。
这一次，他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不再执着于薪资，只想着能学到东西就好。
傍晚的时候，林辰决定彻底打扫一下客厅，顺便把自己房间里堆积的垃圾扔掉。
他拿着垃圾袋走到苏晓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我倒垃圾，你有要扔的吗？”
里面没回应。
林辰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他猜想苏晓可能出去了，便推开门想看看有没有垃圾。
门刚开一条缝，他就看见苏晓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背对着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背心。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光滑的脊背。
林辰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站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眼睛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脸上又开始发烫，比上次看到内衣时还要慌乱。
“谁啊？”
苏晓转过身，看到门口的林辰，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抓过旁边的衬衫挡在胸前，“林辰！
你进来干嘛！”
“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辰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关上房门，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苏晓刚才的背影和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混蛋！”
门里传来苏晓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知道敲门吗？”
“对不起！
对不起！”
林辰慌得语无伦次，“我敲了，你没应，我以为你不在……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他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首到门里没了声音，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会这么倒霉？
两次都撞见这种事，苏晓肯定以为他是故意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辰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垃圾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溜出了客厅。
他走到楼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却没立刻上去，而是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稍微驱散了些燥热，可心里的愧疚和慌乱却一点也没减少。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晓道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林辰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请问是林辰先生吗？
我们是XX广告公司，看到了您投递的简历，觉得您很合适我们的文案助理岗位，请问您明天有空来面试吗？”
林辰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有！
有空！
我明天一定到！”
挂了电话，他激动地在原地跳了两下。
终于有面试机会了！
而且还是他之前投过的那家公司！
可兴奋过后，他又想起了苏晓。
刚才的面试通知像是一道光，却没能完全照亮他心里的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慢慢往楼上走。
不管怎么样，该道歉的还是要道歉。
他走到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敲了敲苏晓的房门：“苏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门里没有回应。
林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门却突然开了。
苏晓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她低着头，小声说：“下次敲门要等我回应了再进来。”
“我知道了，对不起。”
林辰的声音很低，带着满满的愧疚。
苏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恭喜你，有面试了。”
林辰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门口听到了。”
苏晓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加油，别搞砸了。”
说完，她关上了门。
林辰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鼻子，心里的愧疚突然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暖意。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窗外的夜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也许，这段荒诞的合租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明天，一定要加油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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