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满芝这一声,唤得委委屈屈,带着哽咽。
窗前拿着银剪修剪梅枝的女子一顿,转过身,一脸诧异:“这是怎么了?
从不见你有不高兴过,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惹的你如此这般?”
满芝小心关上门,才凑近了,将脸贴在女子胳膊:“我不舍得师父!”
“哟,那就不出宫了,在这里陪师父可好?”
女子身材高挑,骨架比一般女子大一些,只后脑挽了一个发髻,又穿着暗沉色的衣裳,生生压得比原本的年岁大了许多,大概是肃然惯了,此时哪怕勾着唇角,眉眼也透着三分冷色。
满芝抱着那只胳膊晃了晃:“若是师父从前说这句,满芝一定留下,可如今满芝要出宫,有重要的事要办!”
樊尚宫推了推满芝的额头:“理由还挺多,知道你思乡心切,早就想归家帮衬弟弟,我怎敢留你?”
满芝越加蹭过去:“师父,我想求您件事!”
樊尚宫一默,她收的这个徒弟,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没求过她一句!
见樊尚宫不说话,满芝有些忐忑,但还是咬咬牙说道:“师父,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樊尚宫暗叹一口气:“说吧!”
满芝凑近,耳语了一番,退回来时,眼神殷殷:“求师父务必成全!”
樊尚宫脸现怒容:“早就告诉你顾着些自己,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满芝连忙摇头:“我这也是防范未然,就像师父说的,宫里待惯了,真要出宫,却有些害怕呢!”
“你这孩子,总算有些长进……”樊尚宫抚上满芝的脑袋:“记住我的话,凡事都先顾着自己,人心隔肚皮,你多提防一分总是不错的!”
“是,满芝记下了!”
满芝很是乖顺的答应下来。
“师父,满芝办完了事,想接您去养老!”
满芝蹭着樊尚宫的胳膊,只顾撒娇。
樊尚宫甩了两下,没甩掉这个牛皮糖,只得任她去:“你有这功夫在我这里痴缠,还不如去做一笼桂花糕,太后她老人家吃高兴了,我说话也容易些!”
满芝立马撒开手,朝外奔去:“师父等着我,很快就好!”
-------------------------------------夜幕降临,宫墙上火把林立,璟国庆元十五年,又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顶着夜色离开皇宫。
“满芝,记得给我来信!”
禾香小跑过来,她身上的衣裳己经换过,脸上的胭脂涂得鲜红,夜幕都掩不住的绚烂。
“这个给你!”
禾香塞了一个物件在满芝手里,催道:“快些,交换个物件,留个念想,你最好挑个值钱的给我!”
满芝“哦哦”了两声,她并没有这样的准备,手忙脚乱开始掏包裹,“就这个吧,我知道是安宁公主赏你的!”
禾香眼疾手快,从包裹角里拿了一个珠子,挥着手跑远了。
满芝抬眼望去,禾香己经奔到一位青年身旁,正兴高采烈的说话。
“你一个木簪子换人家一颗宝珠,这合适吗?”
青年微微摇头。
禾香笑意盈盈:“没事!
满芝从来不与人生气的!”
满芝摊开手掌,一枚木簪子静静躺着,粗陋的做工,一眼瞧出是禾香亲手做的。
满芝勾起唇角,小心将木簪子放进包裹。
“阿姐!”
一个青年停在满芝身前,神态拘谨:“我是守财,你可是我阿姐——满芝?”
眼前的青年穿着长衫,布料普通,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可能是赶路辛苦,眼底冒着一抹青色,满芝盯了他两眼,只淡淡点头:“是。”
得了回应,青年却更加手足无措,他许是有过一番设想,姐弟重逢,照着阿姐疼他的程度,难道不该姐弟抱头痛哭一场?
钱守财己经酝酿好了情绪,只要阿姐一声呼唤,他就能潸然泪下,可阿姐好似冷淡的很?
“你日夜赶路,辛苦了!”
满芝指了指前头:“要不要去前头客栈歇一晚再走?”
钱守财一颗心有些七上八下,他不着痕迹瞄了一眼满芝手里的包裹,就这些东西?
这能值几个钱?
但想到刚才那女子掏走的珠子,白白的荧光,比天上的月亮都皎洁明亮,钱守财心疼之余,又有了信心。
“阿姐,我是午后到的,在车里歇过了,家里都盼着你呢,若是阿姐愿意,我们现就赶路回去?”
钱守财指着十几步外的马车:“这是为了阿姐回来,家里新置办的马车,里面铺的都是新被褥,保证颠不着阿姐!”
说着,钱守财上前一步:“行李沉,我替阿姐背着!”
满芝侧身让了一步:“不用,这些都是我的贴身之物,你拿着不好。”
钱守财有些尴尬,只得收回手摸了摸衣角,又飞快的跑去撩起车帘:“我替阿姐打帘!”
满芝这次没有拒绝,只是更加紧了紧手里的包裹,这个动作让钱守财一颗心又稳了几分!
培州城离京城不算远,但就算上好的马车,也得走上两天一夜。
到达青石镇的时候,又是一个傍晚,“阿姐,这就是咱家!”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钱守财跳下马车,掀开车帘:“我早就让你弟媳打扫了厢房,一应物件都是齐全的,你就安心住下!”
宅院门前静悄悄的,只有两盏灯笼亮着。
前世也是这样,等满芝入了宅子,她那个弟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话里话外的嫌弃,钱守财一副无可奈何,两头受气的窝囊样,非得等满芝拿出一个赤金镯子,场面才好看了起来!
“我刚从宫里出来,怕沾染了不好的东西,就先不住家里了!”
钱守财愣在原地,阿姐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他出发前,和娘子对好的话么?
这么一想,他后背不由汗津津的首冒寒意!
满芝跳下马车,背起包裹朝前走:“我先去里长家,宫里管事的再三叮嘱,一到家须得立即到衙门上好户籍,虽说现在天色己晚,但总要去打个招呼的!”
等满芝拐过墙角,宅院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响起钱氏尖利的声音:“死鬼,你不是说她带的金银珠宝都是我的么?
怎么这会又跑了?
要是少了一件宝贝,我咬你一块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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