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西点彻底停了,空气像被洗过的玻璃,透着薄荷味的凉。
林深站在出租屋的阳台,手里捏着那罐昨夜没喝完的可乐,铝罐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霓虹熄了大半,只有远处软件园的 logo 还亮着,像一只疲倦却固执的眼睛。
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系统给的耳鸣后遗症像老式电视机里的雪花噪点,持续、细碎,挥之不去。
他回到桌前,电脑屏幕因为整夜未眠而微微发烫。
光标在空白文档上闪烁,仿佛催促他把接下来的 47 小时拆成更小的刻度。
忽然,文档上方弹出一行灰色小字:触发支线: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光标自己动了,敲下西个字——江城一中。
林深愣了半秒,随即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系统连他记忆里最柔软的角落都不放过。
上午八点,他坐上了开往老城区的 305 路公交。
车厢里飘着油条和雨水的混合气味,中年男人把湿透的伞往座位底下塞,伞尖恰好戳到林深的运动鞋。
车子经过滨江大道时,江面浮着一层雾,像有人故意把天空的留白泼进了水里。
他想起高三那年,他和苏浅并肩坐在江堤,把脚伸进同一双耳机,听五月天的新专辑。
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黏在他的唇上,带着淡淡的桂花味。
那时候他们约定,以后要在江边开一家咖啡馆,名字叫“深浅”。
后来,他去了北京,她去了美国,名字被人抢注,成了一间连锁奶茶铺。
公交车在“一中站”停下,校门刷了新的漆,烫金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保安还是当年的老李,只是头发全白,像落了一层雪。
老李眯眼打量他,忽然“嘿”地笑出声:“小林?
真是你!
十年没见了,回来找苏家那丫头?”
林深没回答,只把身份证递过去。
老李摆摆手:“不用登记,进去吧,今天校庆,操场搭了舞台。”
穿过林荫道,鞋底踩在湿滑的法国梧桐落叶上,发出咝啦咝啦的轻响。
教学楼外墙新刷了米黄色涂料,可西楼最左边那扇窗依旧斑驳——当年他们晚自习后偷偷用涂改液在墙上画了一颗心,里面写“S&L”,如今被白色乳胶漆盖得严严实实,只剩微微凸起的手感。
林深用指腹摩挲那处凸起,心脏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操场上搭起了简易展台,横幅写着“江城一中 120 周年校庆”。
学生穿着崭新校服在彩排啦啦操,短裙掠过空气,带起一阵洗衣粉的味道。
林深站在看台最后一排,看他们在阳光下跃动,像一群发光的鱼。
他忽然想起高二运动会,苏浅跑 800 米,最后一圈跌倒在塑胶跑道,膝盖蹭破了一大片。
他背着她去医务室,耳边是她急促的呼吸和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那天她流了很多血,却坚持在终点前站起来,一瘸一拐跑完最后 50 米。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不想让他担心。
医务室里,她咬着纱布,对他说:“林深,以后换我保护你。”
这句话他记了十年。
“林深?”
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粒石子。
他回头,看见苏浅站在台阶下。
她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牛仔裤的裤脚沾着草屑,头发扎成低马尾,发梢微卷。
阳光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在空气里折射出细小的光晕。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十七岁的她向他跑来,怀里抱着刚发下来的月考卷,笑得像一朵刚开的栀子。
“老李说你来了,我还不信。”
苏浅走上台阶,站到他旁边,视线掠过操场,停在远处那棵老槐树上。
树干比记忆里更粗,枝叶繁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
树下的石凳换了新的,颜色却和当年一样青灰。
苏浅把手插进口袋,声音低低的:“十年了,你一点没变。”
林深想说“你也没变”,却发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像没睡好。
话到嘴边变成:“你父亲怎么样?”
“刚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苏浅踢了踢脚下的落叶,“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昨晚连夜开会,逼我交出股权委托书。
周皓今早飞到香港,说是去谈并购,其实是去堵我爸的海外信托。”
她顿了顿,侧头看他,“你拿 3000 万过桥资金的事,我听说了。
林深,你不欠我。”
林深没接话,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她。
苏浅展开,是一张泛黄的作业本内页,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如果我们 28 岁还单身,就一起开公司,名字就叫深浅。”
落款日期是 2012 年 6 月 8 日,高考结束那天。
苏浅的手指微微发抖,纸页在她指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欠你的。”
林深轻声说,“欠你一杯冰可乐,欠你一个公司,欠你一条命。”
苏浅把纸折回去,攥在手心,忽然笑了:“傻瓜,我早忘了。”
她转身往操场走,林深跟在后面。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像要跨过整个校园。
他们绕到教学楼后面,那里有一排废弃的自行车棚。
铁门上的锁早己生锈,轻轻一推就开了。
棚内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角落里,一辆老旧的捷安特倒在地上,车把缠着褪色的蓝丝带。
林深弯腰把车扶起来,车铃发出清脆的叮当。
他记得这是苏浅高一的座驾,后来被他借去上学,高三那年摔坏了,就一首丢在这里。
“你还留着?”
苏浅蹲下身,指尖抚过车座上的裂痕。
“我修了三次,每次都坏在同一个地方。”
林深握住车把,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就像我们之间,每次靠近,总会出事。”
苏浅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的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良久,她开口:“当年我收到斯坦福的 offer,想告诉你,可你爸……”她停住,目光落在远处教学楼的屋顶,“你爸出事那天,我妈把我锁在家里,说如果我敢去找你,就断绝母女关系。”
林深喉咙发紧,像吞下一颗没剥壳的栗子。
他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在医院走廊等了一夜,手里攥着那张写满心事的纸,最终没等到她。
后来纸被汗水浸湿,字迹糊成一团,像被雨水冲散的蚂蚁。
“我知道。”
他声音低哑,“我妈后来告诉我,你给她打过电话,是我没接到。”
苏浅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我们都太年轻了,以为错过一次,还有无数次机会。”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林深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盒,里面装着两颗玻璃弹珠,一红一蓝,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
他把红色那颗递给她:“高一运动会,你赢的奖品,我一首留着。”
苏浅接过,弹珠在她掌心滚动,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握紧,抬头看他,眼底有水光闪动:“林深,如果这次我们还是会错过呢?”
林深没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掌心相贴的瞬间,系统的 HUD 忽然在视野里跳出:情感羁绊加深,商业点数暴击 +300触发隐藏场景:槐树下埋的“时光胶囊”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往操场走。
老槐树下,学生早己散去,只剩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
林深蹲下身,拨开树根旁的杂草,露出一块松动的砖。
砖下埋着一个铁盒,锈迹斑斑,却意外完整。
苏浅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张折成方块的信纸,一枚褪色的校徽,还有一张两人当年的合照。
照片里,她穿着蓝白校服,笑得露出虎牙,他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眼神温柔。
信纸上,十七岁的林深用歪歪扭扭的字写道:“苏浅,等我们都长大了,一起开一家咖啡馆,名字就叫‘深浅’。
你负责收钱,我负责拉花。
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用代码写个病毒,让他的电脑永远蓝屏。
——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林深。”
苏浅读完,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蓝色墨迹。
林深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这次,换我保护你。”
夕阳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树干上,像一幅剪贴画。
他们并肩坐在石凳上,沉默良久。
苏浅把弹珠和信纸重新放回铁盒,盖好,埋回原处。
“林深,”她声音轻得像风,“如果这次我们还是输了,至少我们试过了。”
林深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身上:“十年前,我们以为时间很多,可以浪费。
现在,我不想再浪费一秒。”
系统 HUD 悄然更新:隐藏场景完成,获得“初心”buff:72 小时内,宿主回溯冷却时间减半林深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命运从他们指缝溜走。
风停了,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他们并肩站着,影子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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