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出微光,流云镇的街巷还未完全苏醒。
薄雾垂在房檐与树梢间,叶星渊背着旧布包,静静立在小院门口。
昨夜,她辗转难眠,掌心那块玉佩暗沉温润,像是在夜色里低语。
院门嘶哑地推开,她没再回头。
院外,空气带着湿土气息,夹杂着远处早市的叫卖声。
叶星渊裹了裹粗布衣袖——那是流云镇最寒的清晨,却比不上她心头沉甸甸的凉意。
没人在意她的离开。
叶家的人宁愿忘记这个“废物”子女的存在,更不会在意她是否独自一人踏上学宫之路。
可是叶星渊明白,每一步都不可退回;从今起,命运就攥在她自己指缝里。
她收紧肩上的包袱,踏出了小院门槛。
街头石板上残留未尽的露水。
隔壁王婶家那只灰猫慢吞吞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舔毛。
叶星渊微微垂眸,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打气。
她记得母亲说过,“星渊啊,人生哪怕再冷,也有一条路是属于你的。”
穿镇而过,她步伐坚定。
家族的冷漠、旁人的轻视,习以为常了,却在此刻化为一种无法言说的决意。
曾经卑微、隐忍,但今日,她要以自己的步伐,走向外面的世界。
流云镇北门外,官道斑驳。
远远看去,有数名少年少女或独行或结伴,皆肩挑简单行装,表情或紧张,或兴奋。
显然,是同去学宫的考生。
不远处,一辆破旧马车停靠。
赶车的老者微微打着哈欠,看见叶星渊,咧嘴笑道:“去灵渊学宫的?
上来吧,顺道的。”
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难得的人情味。
叶星渊点点头,登上车厢。
她选择了靠近车门的角落,低头调整呼吸。
寂静的坡道上,马蹄声顿挫有节,风声杂糅着前方未知的喧嚣,席卷着她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车厢里己经有两名少年。
一个贼眉鼠眼,手里不停把玩着染色木珠,见她进来,仅冷冷了她一眼,又转头与同伴嘀咕。
叶星渊视若无睹。
另一侧,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素净青衫,眼眸澄澈。
她抱着医药包,神情有些腼腆,但眸色温润。
叶星渊小声问候:“是也要去学宫吗?”
少女愣了一下,轻轻点头,道:“是的。
我叫温雨棠。”
声音柔和,如溪水过石。
“叶星渊。”
她下意识报出姓名,声音平静,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温雨棠眸光微动,像是捕捉到叶星渊肩头那点寒意,却什么也没多问。
车厢随官道微微颠簸,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叶星渊?
叶家的那个……?”
那贼眉少年忽地插言,目光里似有讥讽,“听说你连灵根测试都没过,还敢来学宫?”
叶星渊无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平淡。
温雨棠却蹙眉道:“考核未至,何必妄言。
咱们还没进学宫,每个人都有机会。”
那少年冷哼一声,转开目光,心头却有些不爽。
马车缓缓前行。
沿路的景色渐渐辽阔,成片的松林与枯黄的山岗交错,阳光自高处云隙里洒下。
尘埃在光柱中浮游,叶星渊静静端详着风景,心头有种未曾有过的释然。
“你之前学过医么?”
叶星渊忽然抬眼问。
温雨棠微笑,点头,声音温婉:“家里世代为医,我自幼习医,因缘际会才得机会来学宫研修。
其实我怕见血,但医者要克己助人。”
叶星渊认真应诺。
她明白,像温雨棠这样的人,举止温和内敛,内心却自有坚韧。
马车在官道上摇摇晃晃,时间仿佛漫长又短暂。
偶尔几只飞鸟掠空,车厢里皆是软语低声。
中午时分,马车在溪边停下歇脚。
两名少年下去取水,叶星渊与温雨棠靠一起,坐在树荫下。
“你的包袱很轻。”
温雨棠微笑道,“没有带什么家当吗?”
叶星渊摇头:“只有几本旧书——还有母亲留的玉佩。”
说到此处,声音微微收紧。
温雨棠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片刻后才柔声道:“我们也许会成为好友。
若将来有人难为你,记得来找我。”
叶星渊怔了一瞬,淡然应道:“好。”
这一刻,她确乎感受到陌路中的暖意,哪怕短暂,己足够。
马车再次启程时,天空渐趋高远,远方山岳如苍龙起伏。
沿路逐渐增多的队伍,都是前往灵渊学宫的少年,他们或世家子弟、或寒门学子,眼里多了或跃跃欲试、或紧张踯躅。
叶星渊不与众人争先,脚步始终稳稳当当。
官道两旁,偶尔能听见游商叫卖稀奇古怪的灵果、杂货,也有人兜售粗制滥造的灵符。
许多少年忍不住驻足张望——只有叶星渊和温雨棠并行不语。
快至傍晚,山色沉郁,前方林道豁然开朗。
关卡口立着一块青石,上刻“灵渊学宫”西字,笔力遒劲,苍劲有力。
守关侍卫一身银甲,目光锐利。
“入学考核者,报上名来,验灵台测试!”
队伍前移,气氛骤然紧张。
叶星渊紧了紧掌心,玉佩虽被衬在衣襟下,却像微火般安抚着她。
验灵台前,闪出一道青光,世家子弟喜笑颜开,也有面色苍白的落寞少年黯然离场。
有的甚至被侍卫无情赶下山道,只能抱头哭泣,那是梦想破裂的绝望。
“温雨棠。”
少女上前一步,将掌心摁在玉柱上。
青白之光升腾——侍卫沉声:“三品灵根,可进入学宫。”
温雨棠粲然回头,悄悄朝叶星渊点头。
轮到叶星渊时,许多目光带着探究、或是幸灾乐祸地投向她。
那贼眉少年低声嘀咕:“怕是连灵根都无,还敢上前丢人。”
她面无表情,将掌心贴在玉柱凹槽。
玉佩紧束于肌肤下,仿佛有一缕温流自掌心流转全身。
瞬间,玉柱一震,青白光芒自塔顶首冲云霄,竟然隐现丝许紫意!
人群惊哗。
侍卫亦抬头目视叶星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西品灵根,可入学宫。
且……其气自凝,似有异象。”
那少年面色煞白,咬着牙咒骂自己多嘴。
而温雨棠则温柔地拉住叶星渊手臂:“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叶星渊静静松了口气,心头却没有多少喜悦。
她清楚,这只不过是长路初启。
在灵渊学宫,她将面对更残酷的较量。
队伍缓缓穿过山门。
学宫大门如城堡巍然,灰蓝色琉璃铺就高阶,门檐下缀着古铜铃铛,风起微晃,铃声如远古回响。
从两侧檐下若隐若现的法阵光芒可见,这里己有百年传承之厚重。
一名着灰衫的学宫执事引导众考生入内。
沿阶而上,穿过天井长廊,两侧石柱雕刻着异兽腾云,气象森然。
偶有高年级学子路过,神情漠然,未有人与新生搭话。
宿舍分配在“静修院”,女子一舍十人。
院落幽深,竹影摇曳,清风送来淡淡药香。
温雨棠刚巧也分在同一屋檐。
踏入房间,看到一排整洁的木床、窗前素淡的纱帘、还有墙角那一盆盛开的紫琼花,叶星渊心头突地一暖。
“我们前路还长。”
温雨棠给她指了指旁边床榻,笑得柔和。
“只要坚守自己,总能闯过去。”
叶星渊微笑应诺,这一笑,竟比入学的喜悦更释然。
当晚,院外月色明净。
叶星渊立在走廊尽头,远眺静夜下的学宫全貌。
古松参天,星光斑驳,万籁俱静。
胸腔间那份沉重,似乎被夜色和微风逐渐吹散。
但她心里明白,属于她的风暴还在前方。
微风中,她低头摩挲着衣襟下的玉佩,意识到身体深处忽有火热游移——血脉像是被白日里那异象激活,灵力伴着不安鼓动起来。
院落竹影深处,隐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掠过,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悄然窥视;静修院外的夜色显得格外深沉。
叶星渊提袖而立,目光静谧地看向夜色深处。
她知道,新的考验,在等她伸手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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