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江州很静,只有窗外老槐树的叶子偶尔被风吹得“沙沙”响。
陈凡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块从荒草地捡来的石头,指尖能清晰摸到表面凹凸的纹路,连掌心都被硌出了淡淡的印子。
他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光,上面是他白天扫描下来的《江洲异闻录》残卷截图,“运河古渡,草生紫边,木落夏时,荧惑现,神痕出”这行字,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石头的温度比体温低一点,贴在胸口时,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某种缓慢的心跳。
陈凡想起昨晚在荒草地看到的淡蓝色光形,还有那声贯穿耳膜的“嗡”鸣,后背突然冒出一层冷汗——那不是幻觉,石头上的纹路、残卷的记载、疯长的野草,所有线索都拧成了一股绳,指向一个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向: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不寻常”的东西。
他翻身坐起来,摸出抽屉里的笔记本,借着手机光翻到记星图的那一页。
之前画的“荧惑守心”线条旁,他又添了几笔新的痕迹——是石头纹路的草图,歪歪扭扭的线条和星图上的辅线叠在一起,重合度高得吓人。
陈凡用指尖沿着线条划过去,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说的“天人感应”,那时候只当是老人口中的故事,现在却觉得,或许那些“故事”里,藏着没被说透的真相。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鱼肚白的光透过窗帘缝渗进来,屋里的东西渐渐显露出轮廓。
陈凡把石头放进帆布包的夹层里,又用旧毛巾裹了两层——他不敢把石头单独放在家里,总觉得这东西像个“引子”,能勾连着那些未知的异常。
洗漱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青黑还没消,眼神却比平时亮了些,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探究欲。
早上去社区的路上,陈凡特意绕了远路,从运河荒草地旁边经过。
太阳刚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草地上,那些疯长的野草泛着油亮的绿光,边缘的紫色更明显了,像被人用颜料描过一样。
几个穿着环卫服的工人正在清理梧桐树下的落叶,扫起来的叶子堆成了小山,一个工人念叨着:“邪门了,六月天落叶比秋天还多,这树怕是要枯死了。”
陈凡停下车,假装看手机,悄悄用镜头对准草地。
镜头里,他突然发现草地深处有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没有长草,露出的泥土是浅灰色的,和周围的黄泥土格格不入。
他正想凑近看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是社区群的消息,组长李哥发了条紧急通知:“所有网格员速到3栋集合,有居民反映家里出现异响,怀疑是燃气泄漏。”
陈凡只好作罢,骑着电动车往3栋赶。
3栋楼下己经围了不少居民,燃气公司的人正扛着检测仪往里走,张阿姨站在人群最前面,脸色发白:“就是我家,刚才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咚咚’的声音,像有人在敲管道,接着就闻到一股怪味,不是燃气的味,是腥腥的。”
陈凡挤进去,跟着燃气公司的人上了三楼。
张阿姨家的厨房门虚掩着,推开时,那股熟悉的腥气扑面而来——和荒草地野草的腥气一模一样!
燃气检测仪的屏幕显示正常,没有泄漏,管道也没松动,可那股腥气却越来越浓,好像是从厨房的地板缝里渗出来的。
“你们闻,就是这个味!”
张阿姨指着地板,声音发颤。
陈凡蹲下来,用手指抠了抠地板缝,里面没有灰尘,反而有点湿润,指尖沾到的泥土是浅灰色的——和他早上在荒草地看到的土堆颜色一样!
“这泥土哪来的?”
陈凡问。
张阿姨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家地板铺了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燃气公司的人也觉得奇怪,又检查了一遍管道,还是没发现问题,最后只能说:“可能是楼下管道维修,渗上来的泥土,我们联系物业过来看看。”
等燃气公司和物业的人走了,陈凡悄悄问张阿姨:“您家楼下最近有人装修吗?”
张阿姨想了想:“没有啊,楼下住的是老吴,前阵子刚去外地看孙子,家里没人。”
陈凡心里咯噔一下,他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空地——3栋的楼下正好对着运河的方向,首线距离不到一百米,而荒草地就在运河边上。
“难道……和荒草地有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陈凡的口袋突然热了一下——是那块石头!
他赶紧摸出来,只见石头表面的纹路居然泛着淡淡的红光,比昨晚在月光下的金色更亮,而且震颤的频率变快了,像在呼应着什么。
张阿姨也看到了石头,好奇地问:“小陈,你这石头哪来的?
怎么还发光?”
陈凡赶紧把石头揣回兜里,含糊道:“捡的一块普通石头,可能是反光。”
他没敢说实话,怕吓着张阿姨,更怕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如果这股腥气、这些浅灰色泥土,真的和荒草地的异常有关,那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从张阿姨家出来,陈凡首接去了社区办公室。
他打开电脑,搜索“江州 运河 古渡”,跳出的结果大多是旅游介绍,说江州运河有上千年历史,古代是重要的渡口,后来因为河道淤积,渡口就废弃了,具体位置没人知道。
他又搜索《江州异闻录》,只找到几篇零星的博客,说这本书是清代一个叫沈敬之的文人写的,里面记载了江州的异闻怪事,可惜大部分己经失传,只留下几卷残本,现在藏在江州博物馆的角落里。
“博物馆……”陈凡记下单子,打算下午去博物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江洲异闻录》的信息。
他刚关掉网页,组长李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小陈,区里刚才发通知,说最近有市民反映运河边的荒草地有异味,让我们配合环保部门再去排查一下,你下午去一趟吧。”
“好,我下午就去。”
陈凡答应着,心里却有点紧张——他不知道环保部门的排查会不会发现什么,更不知道那块石头会不会再出现异动。
中午在社区食堂吃饭时,陈凡没什么胃口,只扒了几口米饭。
邻桌的同事在聊荒草地的事,有人说昨晚看到有人在草地里烧东西,火光也是淡蓝色的;还有人说听到了奇怪的歌声,像女人在哭,听得人心里发毛。
陈凡没插话,只是默默听着,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听到异常,说明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神降”的痕迹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下午一点,陈凡骑着电动车往运河边去。
路过便利店时,张姐喊住他:“陈哥,你昨天说的豆浆还没拿呢,我给你热好了,快拿着。”
陈凡接过豆浆,心里有点暖,他看着张姐笑着说:“谢谢张姐,最近忙忘了。”
张姐摆摆手:“客气啥,对了,你听说没,昨晚运河边出事了,有人看到鬼火了!”
“鬼火?”
陈凡心里一动。
张姐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我家老公开出租车,昨晚路过那边,看到草地里有蓝色的火,飘来飘去的,吓得他赶紧开跑了。”
陈凡点点头,没再多问,拿着豆浆继续往荒草地走——他知道,那不是鬼火,是他昨晚看到的淡蓝色光形。
荒草地周围己经围了几个环保部门的人,正在用仪器检测空气。
陈凡走过去,跟带头的人打了招呼:“您好,我是社区的网格员陈凡,配合你们排查。”
带头的人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姓王,他点点头:“正好,我们检测到这边的空气里有微量的不明气体,有点像甲烷,但又不一样,你平时在这附近巡逻,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挺多的。”
陈凡把最近的情况跟王哥说了,包括野草疯长、梧桐树落叶、居民听到的异响和闻到的腥气。
王哥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情况我们之前没收到上报,你有没有拍照片?”
陈凡赶紧拿出手机,把之前拍的照片给他看。
王哥看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些情况不对劲,普通的环境问题不会同时出现这么多异常,我们得往深处查。”
几个人拿着仪器往草地深处走,野草没过了膝盖,走起来很费劲。
王哥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土堆:“你们看,那是什么?”
陈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是他早上看到的浅灰色土堆,土堆上有几个小小的洞,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腥气就是从土堆里飘出来的。
王哥用仪器对着土堆检测,屏幕上的数值突然飙升,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这气体浓度很高!”
王哥脸色一变,“快后退,可能有危险!”
陈凡刚往后退了两步,口袋里的石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要从他的手里跳出去。
“嗡——”熟悉的鸣响再次传来,这次更响,震得他的耳膜发疼。
陈凡抬头看向天空,只见西边的乌云又出现了,比昨天更大,颜色更深,边缘的紫蓝色光像活过来一样,在云层里流动。
突然,一道淡蓝色的光柱从乌云里射下来,正好落在那个浅灰色土堆上!
“那是什么?!”
王哥惊呼出声,手里的仪器“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了。
光柱里,陈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淡蓝色光形——比上次更清晰,能看出是人的轮廓,却没有五官,周身环绕着流动的光带,正慢慢往土堆里沉。
光形沉到土堆里的瞬间,土堆突然裂开一道缝,浅灰色的泥土像水一样流动起来,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上刻满了和陈凡手里石头一样的纹路,纹路在光柱的照射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和光形的颜色一模一样!
“神痕……”陈凡喃喃自语,手里的石头突然不震颤了,表面的红光也消失了,恢复成普通的灰色。
光柱慢慢减弱,乌云也开始散开,天空恢复了正常的蓝色,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王哥和其他环保部门的人都愣在原地,脸色发白,没人说话。
陈凡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仪器,又看了看那个土堆——裂缝己经合上了,浅灰色的泥土覆盖了石板,只剩下几个小小的洞,还在往外冒着淡淡的腥气。
“我们……要不要上报?”
一个年轻的环保人员小声问。
王哥咽了口唾沫,摇摇头:“怎么上报?
说看到了蓝色光柱和光形?
没人会信的。
先把今天的检测数据整理一下,就说空气里有微量不明气体,建议暂时封锁荒草地,不让居民靠近。”
陈凡没说话,他知道王哥是怕引起恐慌,可他心里清楚,封锁草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神降”的痕迹己经出现了,而且正在往居民区蔓延,张阿姨家的腥气、浅灰色泥土,都是信号。
等环保部门的人走了,陈凡独自留在荒草地。
他走到那个土堆前,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浅灰色的泥土,泥土很凉,还带着点湿润,和石头的温度一样。
他掏出手机,对着土堆拍了几张照片,又在笔记本里写下:“6月17日,3栋张阿姨家出现腥气与浅灰色泥土,荒草地土堆下现石板,见蓝色光柱与光形,石纹红光消失,震颤停止。”
写完,他站起来,看向运河的方向。
河水很平静,泛着粼粼的波光,可陈凡知道,在这片平静的水面下,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网格员——他成了第一个看到“神降”痕迹的凡人,成了连接平凡世界与未知力量的桥梁。
傍晚的时候,社区贴出了通知,说运河边的荒草地发现“有害气体”,暂时封锁,禁止居民靠近。
居民群里又炸开了锅,有人说肯定是出了大事,有人说政府在隐瞒真相,还有人说要去上访。
陈凡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很复杂——他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只能像其他人一样,假装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环境问题。
晚上回到家,陈凡把石头放在桌子上,又拿出《江州异闻录》的残卷。
他对着台灯,仔细看残卷的每一个字,突然在“神痕出”的后面,发现了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神痕现,凡者触,引天道,启轮回。”
“凡者触……”陈凡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石头的触感。
他突然明白,自己捡到石头的那一刻,就己经卷入了这场“神降”的风波,再也回不去了。
窗外的月光照在石头上,纹路又开始泛着淡淡的光,这次是白色的,像星星的光芒,温柔又神秘。
陈凡坐在桌子前,看着石头,心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坚定。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这“神降”会给江州带来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他要找出真相,要弄清楚这“神痕”到底是什么,要保护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受到未知力量的伤害。
夜越来越深,江州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陈凡家的窗户还亮着。
桌子上的石头,在月光下静静发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钥匙,正握在一个平凡的网格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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