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704病房的铁窗，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
陈默是被搪瓷杯碰撞的轻响弄醒的，睁眼时，老钟正蹲在床边，用胶水一点点拼合昨晚摔碎的搪瓷杯，碎片边缘沾着的暗红痕迹，在晨光里看得更清——不是干涸的血，是阿雅画符时用的颜料。
“醒了？”
老钟头也没抬，指尖捏着半片杯沿，“这杯子敲了五年，碎了也得拼好，十二点的‘提醒钟’，不能断。”
陈默坐起身，枕头下的笔记本硌得腰有点酸。
他摸出本子翻开，最后一页那行“自己写的却没印象”的字还在，前几页记的“胡话”旁，不知何时多了阿雅画的小符号——歪歪扭扭的线条围着“红眼睛数病房号”那句，像道看不见的屏障。
“先跟我来。”
老钟拼好杯子，起身时背有些驼，却比昨晚镇定太多，“林薇要去查‘封印缝’，你得知道青山的‘真样子’。”
陈默跟着老钟走出病房，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平时紧闭的701病房门虚掩着，门楣上刻着个浅淡的符号，和阿雅画的、银色牌子上的一模一样。
“别碰那门。”
老钟拽住要伸手的陈默，“701是‘主封印点’，里面锁着最老的蚀神，林薇每天早上都得去补符。”
正说着，林薇从701里出来，白大褂袖口沾了点金粉，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毛刷。
她看见陈默，点了点头：“先去活动室，阿雅给你准备了‘第一课’。”
活动室里，阿雅正趴在长桌上画画，颜料盘里的颜色很怪——没有常见的红黄蓝，只有墨黑、银白和暗红，画笔是用细竹枝做的，笔尖裹着点绒毛。
看见陈默进来，她把一张空白纸推过来：“画这个，要用心想‘挡住东西’。”
纸上是阿雅画的示范符：中间是704的编号，周围绕着三圈扭曲的线条，线条末端各有个小圆圈，像睁着的眼睛。
陈默拿起竹笔，蘸了点暗红颜料，刚画第一笔，手腕的疤痕突然跳了一下，颜料在纸上晕开，竟自动补全了线条的缺口。
“哇！
你好厉害！”
阿雅拍着手跳起来，“我学了三个月才画不歪！”
“他是钥匙，符会认他。”
林薇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三样东西——银色针管（这次是空的）、一截银色锁链，还有一块和陈默掌心牌子一样的金属片，“这些是‘守门人’的工具：针管装‘镇邪液’，对付低级蚀神；锁链捆‘影蚀’（昨晚那种无体的）；金属片是‘传讯符’，捏碎就能叫我们。”
陈默拿起针管，管壁很凉，隐约能看见里面残留的深红色痕迹。
林薇突然开口：“你手腕的疤，是‘活钥匙’。
昨晚光刃是它的第一次觉醒，下次要自己控制——集中注意力，想着‘斩’，光刃就会出来。”
话音刚落，走廊里突然传来护工老李的喊声：“红眼睛！
红眼睛在窗户外！”
陈默跟着三人冲出去，只见三楼走廊的窗户边，老李正缩在墙角发抖，窗外的天空明明是晴天，却有一团黑雾贴着玻璃转，雾里隐约有红色的光点在闪，像在数窗户上的铁栏。
“是‘窥蚀’。”
老钟敲了敲搪瓷杯，“最低级的蚀神，专门探路的。”
阿雅立刻掏出张画好的符，往窗户上一贴，黑雾瞬间往后缩了缩，红色光点变得暗了些。
林薇递给陈默一支装满深红色药液的针管：“试试？
对准光点，推一半药液就行。”
陈默握紧针管，走到窗边。
黑雾里的红眼睛突然转向他，像是感应到了钥匙的气息，猛地往玻璃上撞，发出“咚”的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林薇说的“集中注意力”，手腕的疤痕发烫，针管里的药液竟泛起微光。
“推！”
林薇低喝一声。
陈默按下推杆，深红色药液射在玻璃上，瞬间凝成一道符，黑雾发出“嘶”的尖叫，像被烧到一样，转身消散在空气里。
老李还在发抖，嘴里念叨着：“天要黑了……这次的红眼睛比上次多……”林薇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白色药片——不是之前的“封忆剂”，是淡蓝色的。
“吃了它，能定魂。”
她看着老李吞下药片，转头对陈默说，“老李不是守印者，只是能‘看见’蚀神，这种人在青山里有三个，得护着。”
中午吃饭时，陈默发现老钟的搪瓷杯里不是凉白开，是掺了银粉的温水。
“喝这个，蚀神不敢靠近。”
老钟把杯子递过来，“昨晚你没看见，林薇后背被黑雾溅到的地方，现在还在脱皮——守门人最容易被蚀神盯上。”
陈默接过杯子，温水喝下去，胃里暖暖的，手腕的疤痕也舒服了些。
他翻开笔记本，在“胡话”旁写下新的字：- 老钟的搪瓷杯：提醒钟+防蚀水- 阿雅的符：用心画才有用，钥匙画的符最强- 林薇的工具：针管（镇邪液）、锁链（捆影蚀）、金属片（传讯）- 老李：能看见蚀神的普通人，要护着下午，林薇带陈默去了地下室。
楼梯间的墙壁上刻满了符号，越往下走，檀香越浓。
地下室的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大大的“青山封印所”五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钥匙醒，三门开；蚀神出，斩刃现。”
“三门？”
陈默指着字问。
“701主封印门，午夜十二点的病房门，还有……”林薇顿了顿，看向陈默的手腕，“你身体里的‘门’。
等你能完全控制光刃，这扇石门才会开，里面有守印者的全部记载。”
傍晚时分，天突然暗了下来，和昨晚一样。
走廊里的灯开始闪烁，704病房墙上的符号又隐隐浮现。
老钟敲起搪瓷杯，这次敲得比昨晚早，十一点刚过就开始了，“咚、咚、咚”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今晚的蚀神不一般。”
林薇把金属片塞进陈默手里，“阿雅画了十张符，都在你枕头下。
记住，别硬拼，喊我们。”
陈默回到704，刚把枕头下的符收进笔记本，窗外就传来“哐哐”的响声——不是风，是有东西在撞铁窗。
他走到窗边，看见黑雾正从窗缝里钻进来，比昨晚更浓，里面藏着无数双红眼睛，像撒在黑布上的血点。
手腕的疤痕突然发烫，比昨晚更烈。
陈默握紧金属片，想着林薇说的“集中注意力”，掌心的光刃慢慢凝出，带着刺骨的凉意。
“吱呀——”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一条缝，这次不是影子，是一只黑色的手伸了进来，手上长着长长的指甲，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血，正往床边爬。
陈默举起光刃，刚要劈下去，走廊里突然传来阿雅的喊声：“用符！
贴它的手！”
他立刻摸出一张符，往黑手上一贴，“滋啦”一声，黑手冒起白烟，缩了回去。
黑雾里传来愤怒的嘶吼，无数双红眼睛同时亮起，像要把整个病房吞掉。
就在这时，老钟的搪瓷杯敲到了第十一下，林薇的锁链从门外甩进来，缠住了门缝里的黑雾，“陈默！
用针管！
对准最亮的那只红眼睛！”
陈默摸出针管，对准黑雾里最亮的红点，推尽了药液。
深红色的药液射进黑雾，瞬间炸开，像一朵小小的烟花。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往后退，红眼睛一个个熄灭。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是老钟的搪瓷杯敲出的第十二下。
黑雾彻底消失，门底下的缝里再也没有黑色的雾气钻进来。
林薇走进来，锁链收回到手腕上，她的脸色有点白：“是‘群蚀’，比昨晚的影蚀强三倍。
你做得很好。”
老钟和阿雅也进来了，阿雅手里拿着新画的符：“下次再厉害，我们一起打！”
老钟把拼好的搪瓷杯放在窗边，“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提前敲钟。”
陈默看着手里慢慢消失的光刃，手腕的疤痕恢复了银色。
他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守印不是一个人的事，同伴是最硬的盾。”
窗外的天又亮了些，走廊里的灯不再闪烁，墙上的符号也褪去了。
但陈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石门上的“三门开”还没应验，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蚀神，还会再来。
他握紧掌心的银色牌子，牌子上的符号发烫，像在提醒他：明天，还有新的课要学；午夜十二点的门，还要继续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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