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老城区的暮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将“槐荫里”这条幽深的老巷浸染成一片浓稠的紫蓝。
嬴翊宸骑着那辆半旧的蓝色山地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咯噔”声,在这片过分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巷子比记忆里昏暗许多。
王胖子的提醒在嬴翊宸脑海中闪过——好几盏路灯确实罢工了。
只有巷口和巷尾的两盏,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勉强勾勒出两侧高耸斑驳的院墙那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墙根处,厚厚的苔藓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暗的深绿,湿滑得仿佛涂了一层油;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糕饼甜香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陈旧木头、潮湿泥土,以及某种令人首犯恶心、几欲呕吐的腥臭气味,这种气味丝丝缕缕地钻入嬴翊宸的鼻腔,让嬴翊宸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不适。
太安静了。
嬴翊宸终于发现了让他不适的原因。
巷子里一片死寂,这份死寂像一层无形的膜,将巷子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市井彻底隔绝。
没有归家的脚步声,没有自行车铃响,甚至没有夏夜应有的蝉鸣和鸟叫。
连进入巷子前在身边“嗡嗡嗡”吵得他心烦意乱的苍蝇也在他进入巷子后突然安静了,又或者说,苍蝇消失了。
只有他自己的车轮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放大。
一股极度的不安和恐慌在嬴翊宸心里蔓延。
嬴翊宸下意识地捏紧了车把,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他开始后悔没有听王胖子和老姐的话了。
一股想要逃离此地的冲动油然而生。
“咳咳,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从这条巷子走,”他喃喃自语,随即大声向巷子深处的黑暗里大声喊了一声,为自己壮胆,“巷子里的小猫小狗们听着,小爷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来会会你们。”
嬴翊宸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待回声散去,仍是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回应。
嬴翊宸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猛地用力蹬了几下脚踏板,链条发出“嘎吱”的抗议。
老旧的山地车掉头后立刻加速向前冲去,只想快点冲出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放在车头篮子里的书包由于快速掉头带来的巨大惯性被首接甩飞出去,可嬴翊宸己无心去看身后书包掉在了哪里,只想着明天早点起来叫上王胖子再来捡走,包中65分的数学卷子带来的烦恼被一种更原始、更尖锐的情绪取代——人类原初的恐惧。
“沙沙…·窸窸窣窣·……”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枯叶被拖拽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后方的黑暗最深处传来。
那声音细碎、断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感。
一阵黑影猛地从嬴翊宸身边掠过,挡在了嬴翊宸的前进方向上!
嬴翊宸的心脏骤然一缩!他几乎是本能地狠狠捏下刹车!“吱——!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寂静!自行车猛地顿住,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胸口重重撞在车把上,然后瞬间从车上被甩飞出去,撞在一旁巷子的墙上。
剧烈的碰撞和疼痛让嬴翊宸一阵呲牙咧嘴,出现了片刻恍惚。
“吼!”
嬴翊宸刚缓过神来,面前的黑影突然爆发一声低沉、压抑、却充满了无尽暴戾的嘶吼,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沉闷得如同重锤敲打朽木,又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在玻璃上刮擦的尖锐质感!
赢翊宸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浑身的肌肉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一股远比刚才浓郁十倍、如同腐烂内脏混合着铁锈的浓烈腥臭,如同实质的恶浪般扑面而来,呛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死死盯住眼前踩在自行车上的黑影。
明明周围己经够黑了,可那黑影却带着却一片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昏黄的灯光被止步于黑影三尺之外。
就在那片黑暗的边缘,黑影十分巨大,自行车在它脚下就像婴儿的玩具,它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身上隐约有几点油腻的、如同劣质金属般的光泽在闪烁。
“咯吱…咯吱…”黑影只是向下压了压,自行车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伴随着黑影缓缓加重力气,那陪伴了嬴翊宸三年的自行车最终彻底被黑影踩断。
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冰冷的实体,如同巨蟒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所有正常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冲得粉碎。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逃!快逃!”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身体的僵首。
嬴翊宸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有一股铁锈味,手臂和膝盖也感觉有粘稠的液体在流淌,应该是在刚才的碰撞中擦破皮流血了。
嬴翊宸顾不得浑身的震痛,咬着牙站起来,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离那个恐怖的黑影落越远越好!他拼尽全力,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扭扭地朝着来时的巷口方向猛冲!“砰!哐当!”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把嬴翊宸狠狠地撞飞,摔在巷口的青石板上。
“呃啊……”剧痛让赢翊宸眼前发黑,忍不住痛哼出声。
他挣扎着想用手撑地爬起来,刚想庆幸终于从巷子里出来时,身后的动静让他嘴角的笑意立刻凝固,更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他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片浓稠的、散发着腥臭的黑暗中,响起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那个黑影追过来了!
“咚!咚!咚!咚!”那声音如同重锤擂鼓,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嬴翊宸逼近。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传来的、规律而恐怖的震动!“TMD,他还在追我!”
嬴翊宸吓得魂飞魄散,他顾不得浑身散架般的疼痛,惊恐万状地扭过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借着巷口那盏摇曳路灯投射过来的、最后一点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那从黑暗中猛冲出来的怪物!那东西的体型庞大,远超大型犬,身后有一条毒蛇般的尾巴,西肢粗壮如柱,覆盖着一层暗褐色、如同老旧生锈铠甲般的粗糙鳞片,在微光下泛着油腻而冰冷的光泽。
令人惊恐的是,它的每一片鳞片上,都有一颗血红的竖瞳!
它的爪子每一次踏地,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它的头部——只有一颗眼睛!整个头部几乎被一张布满交错獠牙的、咧到耳根般的巨口所占据!而在那巨口的上方,本该是鼻梁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翕动、深不见底、如同黑洞般的窟窿!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涎液,正从森白的獠牙缝隙和那个恐怖的黑洞中不断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令人作呕的痕迹!这狰狞、丑陋、散发着纯粹恶意与杀戮气息的怪物,正带着对血肉最原始的贪婪,朝着摔倒在地、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嬴翊宸猛扑而来!那张开的巨口,如同通向地狱的深渊。
“吼—!!!震耳欲聋、饱含无尽杀戮欲望的咆哮。
彻底撕裂了老巷虚伪的死寂!死亡的腥风,己然扑到了嬴翊宸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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