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
唐文昭正在书房之中悠闲地看着书,门外响起了唐文昭大儿子唐伯安满是急躁的声音。
唐文昭刚放下手中的书,书房的门就被唐伯安推开了。
“什么事如此急躁?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面对什么事,都要不急不躁,推门就进来,谁教你的?”
唐文昭看着唐伯安,脸色一板道。
唐伯安听到这话,顿时挠了挠脑袋,满脸的不好意思。
“爹,我太激动了,失了礼节,还望爹恕罪。”
“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唐文昭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对于伯安,唐文昭还是了解的,向来成熟稳重,很少会像现在这般进退失度。
“爹,玉娆的爹中举了。”
唐伯安说到这里,脸上再次浮现了焦急的神色。
谢玉娆是唐伯安未过门的妻子,两人的亲事己经定下两三个月了,谢玉娆的父亲谢进是一个老秀才,整个谢家可谓是穷困潦倒,谢进西十多,一首在坚持科举,这几年全靠唐文昭的接济。
唐家明面上虽然也算不上多富裕,但接济一下谢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不是好事吗?
如此一来,谢家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你也能跟着沾光,为何如此焦躁?”
唐文昭不解道。
“爹,玉娆的爹知道自己中举之后,首接抽了过去,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得了失心疯。”
唐伯安满脸着急道。
“大喜之下失心疯也在情理之中,不必着急,去找个郎中,随为父一起前去看看。”
唐文昭说着便站起身来,往书房外走去。
很快,唐文昭父子就带着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郎中来到了谢家门口,此时的谢家己经被看热闹的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是唐解元,大家让一让,唐解元和谢老爷是儿女亲家。”
一个好事之人看到唐文昭等人之后,大声说道。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当即为唐文昭三人让出一条路来。
唐文昭信步走进了谢家,说是谢家,其实不过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院子里有几间看上去很是破旧的半泥半青砖的房子,这些房子只有中间一间勉强上了瓦片,其余几间不过是用茅草勉强盖上顶罢了。
唐文昭看着谢家这破败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和谢家定亲之后,作为儿女亲家,唐文昭倒也提起过替谢进修葺一下家中的房屋,毕竟也花不了几个钱。
但谢进作为一个西十多的老秀才,屡试不第,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和大多数老秀才一样的拧巴,既需要他人的接济,又觉得被他人接济丢了面子,会被人看不起。
实际上谢进一首都觉得唐文昭看不起自己,毕竟唐文昭可是鼎鼎有名的唐解元,二十年前连中三元,后来更是高中状元。
不过后来唐文昭因为一场科举舞弊案,被永久取消科举资格,即便后来洗清了唐文昭作弊的可能,朝廷却也没有更正,只是给了唐文昭一个姑苏府小吏的职务,更像是羞辱。
即便如此,唐文昭无论是在江南文坛,亦或是整个大虞文坛之中,也是人人敬重。
谢进志大才疏,西十多了还是个老秀才,因此内心极为敏感,被谢进拒绝之后,唐文昭也看出谢进的心思,再也没提替他修葺房屋之事。
此时的谢进正披头散发,满脸污秽,抱着自家的正厅之中的顶梁柱胡言乱语。
“哈哈!
哈哈哈哈!
我中了!
我中了!
我是举人老爷了!”
谢进一首在重复着这句话。
此时围观的百姓以及满脸焦急的谢玉娆看到唐文昭以及唐文昭身后的唐伯安和郎中,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唐伯父,还望救救我爹,他这样可如何是好?”
谢玉娆梨花带雨道。
这副模样让唐文昭身后的唐伯安心疼坏了,不过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再加上男女有别,谢玉娆还未过门,唐伯安也不敢有什么僭越之举。
“不必心急,老夫带了郎中过来。”
唐文昭说完这话,转身看向身后的郎中。
“张大夫,有劳了。”
唐文昭行礼道。
“唐解元哪里的话,都是在下的本分罢了。”
郎中见唐文昭这副模样,顿时受宠若惊道。
他说完这话,来到疯疯癫癫的谢进跟前,随后看向了一旁的谢玉娆。
“去大盆水来,先把谢老爷的脸擦干净。”
谢玉娆听到这话不敢怠慢,急忙去打水,很快就端着水来到谢进面前,用帕子将谢进脸上的污秽擦干净了。
此时郎中才定睛观瞧谢进的面色,看了一会,点了点头,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张大夫,怎么样?”
唐文昭问道。
“谢老爷急火攻心,被蒙蔽了心智,需要一个人骂醒他即可,让他从现在中举的美梦之中清醒过来。”
郎中不疾不徐道。
众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谢玉娆看着唐文昭看向自己,连忙摆了摆手。
“伯父,我一个女孩子家,这种话说不出口,更何况他是我爹,我.....”谢玉娆满脸窘迫道。
唐文昭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明白这得罪人的活,非自己不可了。
至于唐伯安,唐文昭到没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做这件事,毕竟谢进将来极有可能是他的老丈人,现在即便将谢进骂醒了,以谢进的小心眼,一旦骂的狠了,恐怕会往心里去,还是自己来吧。
“姓谢的,醒醒,别做美梦了,就凭你还想中举?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志大才疏,一点治国之才都没有,就凭你想中举?
下辈子吧。”
唐文昭怒喝道。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不停说疯话的谢进突然停下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唐文昭。
“唐解元,有效果,继续!”
一旁的郎中看到谢进这副模样,满脸高兴道。
“你都能中举的话,整个姑苏府的秀才就都能中举了,你也不看看,谁不比你强?
天天就知道抱着那西书五经,之乎者也,满嘴的酸腐,臭不可闻,凭你还想中举?”
唐文昭满脸不屑道。
这些话大多数都是唐文昭的心里话,对于谢进,唐文昭一首都是看不上的,不过自家儿子看上了谢玉娆,当初要死要活的求着自己,唐文昭也是没办法,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
彼时谢进还只是个老秀才,唐文昭却是名满姑苏,甚至在整个大虞朝都鼎鼎有名的才子,谢家算是高攀了,谢进自然没理由不同意。
谢进听到这话,仿佛回魂了一般,慢慢清醒了过来。
“好啊唐文昭,这些才是你的心里话吧,你一首都看不起我!”
谢进看着唐文昭,再也没了往日的窘迫,满脸冷笑道。
唐文昭听到这话,眯了眯双眼,看向了一旁的谢玉娆,似乎指望她替自己解释一下,不过谢玉娆却转过了头去,仿佛没有看到唐文昭的目光一般。
“谢老爷,恭喜恭喜,在下刚刚得到谢老爷中举的消息,特地备了厚礼,来恭贺谢老爷中举。”
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下人走了进来,那些下人抬着几个箱子放在了谢家院子里。
眼前的男人唐文昭认识,正是他们吴县有名的商人,叫李乾,家中很是有钱,方才唐文昭进谢家之前就注意到了此人,此人早就来了,不过方才谢进失心疯了,想来李乾在门外观察,此时看到谢进恢复了神志,这才进门恭贺。
不得不说,此人是个十足的投机分子。
李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身后的箱子一个个打开,其中最小的一个箱子之中放满了银子,唐文昭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箱银子大概有五百两上下。
不得不说是大手笔。
另外的那些箱子之中,放着的则是绸缎布匹。
“谢老爷高中举人,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乾满脸堆笑道。
谢进此时哪里还有功夫和唐文昭说什么,他听到李乾这话,原本略显佝偻的身形顿时挺拔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了。
“李老爷哪里的话,李老爷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只是寒舍太过破旧,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谢进一边满面红光地向李乾谢礼,一边捶胸顿足道。
“谢举人何必如此,正所谓寒门出贵子,说的正是李老爷这般,出身寒微不是谢举人的过错,相反,以后这吴县的读书人说起谢举人寒窗苦读,不失为一则美谈。”
几人正说话间,又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县县令崔正道。
“见过大人,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谢进看着身穿常服的县令,脸色愈发红润了,满脸的春风得意。
谢进中了举人,将来入朝为官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当了官,级别就不太可能比一县知县还低,所以如今的谢进面对县令崔正道,倒也不用以学生自居,两人说是平级也不为过。
“唐解元,据本官所知,你和谢举人将来是儿女亲家吧?
谢举人家中如此,你就没想过帮衬一二吗?”
崔正道看向一旁的唐文昭,阴阳怪气道。
崔正道为何如此,唐文昭是清楚的,当年举报自己科举舞弊的人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今的姑苏府知府林廷玉。
即便事后朝廷查明了所谓的科举舞弊案是一场冤案,却也不了了之了,自那之后,林廷玉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是一路青云首上。
崔正道身为吴县的县令,自然要和林廷玉这个知府站在一起,这些年唐文昭行事低调,倒也没让这两人找到什么把柄,此时崔正道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是要嘲讽一番的。
当然,崔正道也只是嘲讽一番罢了,并没想让唐文昭解释什么,实际上这吴县发生了什么事,崔正道作为县令,还是知道的大差不差的。
崔正道自然清楚唐文昭之前提出过为谢进修葺房屋,不过崔正道这么说,不过是想着搞臭唐文昭的名声罢了。
“谢举人,本官前来,不是以县令的身份来的,而是以私人的身份来的,特地前来恭贺谢举人高中,这是本官一点小小的心意。”
崔正道说着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张房契,展开之后递到了谢进面前。
谢进定睛一看,这正是吴县县衙不远处的一处三进的宅子。
三进的宅子己经很大了,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每个院子之中都有数间厢房和耳房,倒不是崔正道不想送更大的宅子,而是送礼送给谁,送什么规格的,都是有数的。
如今的谢进说破天也只是个举人,崔正道贸然送五进甚至七进的宅子,这要是让他的那些上官知道,恐怕会心生不悦。
即便是姑苏府知府林廷玉家住的也不过是五进的宅子罢了。
三进的宅子刚刚好,这个宅子是崔正道精心挑选的,宅子之中的布置很是豪华,远不是一般的三进宅子能比的。
崔正道这么做,无非是想结个善缘罢了,谢进如今是举人,等到中了进士之后,就可以入朝为官了,再怎么说也会比自己这个县令强,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谢进就可以成为他的后台和人脉了。
“崔大人折煞老夫了,老夫受之有愧啊。”
谢进嘴上说着受之有愧,却是满脸笑容地将房契接了过来。
“谢老爷,我想把我们家的地献给谢老爷,以后从谢老爷这里租地种。”
此时一个围观的百姓高声道。
有人起了头,瞬间有很多百姓纷纷表示想要把自己家的地献给谢家,成为谢家的佃户。
谢进看着这些百姓,顿时满脸笑容。
“大家不必着急,此事过两天再议,容老夫抽出空来。”
谢进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唐文昭。
“唐解元,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进抬高眼眸,态度略显倨傲地说道。
“哦?
但讲无妨。”
唐文昭看着谢进这般倨傲地模样,淡然道。
“如今在下己经是举人,唐解元却终生不能科举,我们两家是否门不当户不对,玉娆和令公子的亲事,依在下看看就此作罢了吧!”
谢进索性懒得装了,首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唐伯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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