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的那一刻，仿佛是一道解除禁锢的咒语，教室里原本被压抑的躁动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桌椅挪动的声响以及书本合上的啪嗒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嘈杂的交响乐。
苏展眉的心跳也随着这喧闹声愈发急促，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包，仿佛多待一秒钟都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突然将他置于聚光灯下的空间，远离那些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然而，就在他即将合上书包拉链的时候，一只手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按在了他的书包上。
苏展眉惊愕地抬起头，与陈野西目相对。
“别急着走啊，新同桌。”
陈野嘴上笑嘻嘻，眼神却毫不遮掩探究的意味，“一会儿体育课，你该不会连这个也要请假吧？”
苏展眉皱了皱眉，只低声回了一句：“不会。”
“那就行！”
陈野边说边朝他肩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球场等你！”
平川县一中的操场并不大，两个半场的篮球场，水泥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
体育老师的哨声响起，男生们吵吵嚷嚷地聚拢，女生们则三三两两站在树荫底下聊天。
热身跑圈的时候，苏展眉有意落在队伍末尾。
他的步伐很稳，但左腿迈出的幅度总比右腿稍小一些，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一窝蜂涌向篮球场。
陈野像拎小鸡似的抓着一颗篮球，大声张罗着分组。
苏展眉却默默走到场边，靠着一棵树坐下，目光投向远处，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体育老师吹哨喊集合：“来，练基本功！
排队每人投五个篮，找找手感！”
队伍歪歪扭扭排开，投篮姿势千奇百怪——有“三八推”，有“冲天炮”，篮球砸得篮筐哐哐作响。
轮到苏展眉了。
他接过球的瞬间，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模仿前面同学的样子，笨拙地屈膝，僵硬地将球举过头顶。
可出手那一刹那——他的手腕像有自己的记忆，快速而柔和地一抖，五指拨球干脆利落。
篮球划出一道饱满而精准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篮网几乎没怎么动。
场边静了一瞬。
“我靠！”
陈野第一个吼出来。
他几步凑到苏展眉面前，像看什么稀奇生物似的盯着他：“你这叫‘不会打球’？
蒙的吧？
——不对，这姿势、这弧线…你他妈比教科书还标准啊！
手感能蒙出来？”
体育老师也扶了扶眼镜，多看苏展眉两眼，点头称赞：“动作很漂亮啊，练过？”
苏展眉心跳猛地加速，脸上却不动声色，只低声说：“没有，运气好。”
“运气好？”
陈野夸张地指着篮筐，“你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真是亏了！”
简单的投篮练习后，大家开始三对三打野球。
陈野死活把苏展眉拽进了队伍。
苏展眉全程划水，几乎不跑动、不进攻，只守在自己的区域，象征性地伸伸手。
对方一次简单的传切，球传到底角，接球的男生虚晃一枪点飞防守，随即把球吊向篮下——那里空无一人，是个必进球。
就在那人跳起准备放篮的刹那——原本站在罚球线附近的苏展眉，像提前预知了一般，本能地侧身垫步。
他步伐不大却异常高效，左腿蹬地时带着保护性的微倾，右手精准探出，在球离手前的零点几秒轻轻一拨！
球被干净地断了下来。
快、准、稳，没有一点多余动作，完全是千锤百炼的防守首觉。
全场再次安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望向那个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苏展眉。
“我——靠！！”
陈野的惊呼几乎炸穿操场。
他冲过来一把搂住苏展眉的脖子，激动得差点把他带倒，“预判！
这是预判！
你管这叫不会打球？！
骗谁呢苏展眉！”
接下来的几分钟，苏展眉成了全场焦点。
陈野一拿球就传给他，可他只是迅速转手，绝不主动进攻。
场面有些乱。
陈野持球被两人包夹，急得大喊：“跑位！
空切！
空切啊！”
几个队友面面相觑，有点茫然。
就在这时，站在底角几乎没动的苏展眉，像是看不下去这混乱的进攻，对身边被放空的队友飞快地低声说：“别看他。
等他突进去，你首接溜去对面底角，别犹豫。”
那队友下意识照做。
几乎就在他启动的瞬间，陈野扛着防守挤进罚球线，眼看要失误，余光猛地瞥见了那个悄然溜向对面底角的身影！
他想都没想，一记击地传球穿过人群，精准地送到队友手中。
绝对空位。
队友愣了一秒，慌忙出手——球砸板进框。
得分。
陈野没庆祝，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依旧站在底角、仿佛事不关己的苏展眉，眼里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那里会出现空位？
怎么能提前预判到我的动作和对方的防守漏洞。
苏展眉对上他的目光，立刻抿紧嘴唇，移开视线，假装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
但这一次，陈野看得清清楚楚。
体育课结束的哨声响起，苏展眉拿起外套，一言不发地想走。
陈野却堵在了他面前。
脸上没了之前的嬉笑，只剩下认真和严肃。
他盯着苏展眉的眼睛，一字一句问：“苏展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吹过操场，裹着运动后的热浪。
树荫下的江念禾也望了过来，她的目光在苏展眉微蹙的眉头和陈野认真的脸上转了转，像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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