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漪的凤辇刚在宫门口停稳,她几乎是踩着宫人的手急步而下,青栀赶紧吩咐身后的人:“水!
快打水来!
要加玫瑰花瓣!”
她扬声吩咐,萧明漪方才还端庄的仪态瞬间原形毕露,眉眼此刻拧成一团,指尖下意识地摩擦着,仿佛要将手上沾染的污秽和皮一块儿搓掉。
内侍们不敢怠慢,顷刻间,鎏金铜盆便盛着冒着热气的玫瑰花水送进了寝殿。
萧明漪将那只方才触碰过裴洇洇的右手浸入水中,青栀反复替她揉搓着指缝、关节,首到手背泛起通红,水汽氤氲了她的鬓发,她仍不肯停。
“娘娘,应该差不多了吧,手都肿了?”
青栀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杖杀了不就好了。”
萧明漪慢慢地抬起眼,铜盆里映出她略显憎恶的侧脸,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厉。
“你不懂,”正是因为来历不明,无论她做了什么,本宫都是干干净净的。”
说完又将手按进了新换的热水里。
一名宫女前来禀报:“娘娘,那女子在宫门外候着了。”
“传。”
萧明漪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丝慰藉,眼神渐渐沉下去,落在盆底晃动的金纹上,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正随着水波一点点漫上来。
裴洇洇还没看见萧明漪的位置,对着凤坐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咳~”萧明漪轻咳了一声,裴洇洇抬眼这才望见她坐在殿下的另外一边,赶紧挪动了膝盖。
动作竟流畅得不带半分滞涩,仿佛演练过千百回。
裴洇洇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也太尴尬了”只听得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撞着胸腔。
萧明漪额前的碎发在鬓边轻轻晃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抬起头来,看着本宫,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娘娘,奴婢名唤裴洇洇……” 几个字说得很流畅,没有几分胆怯。
“裴洇洇?
名字不好,以后改叫清洇吧。”
裴洇洇脑子一转,“青樱?
那不是如懿吗……算了,一个代号而己。”
她大声跪喊,“奴婢谢娘娘赐名。”
萧明漪抬手遣散了其余的侍女宫娥,打量着裴洇洇,“告诉本宫,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奴婢……奴婢说不出来……但奴婢绝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
那本宫就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啊,卧槽,原来她喜欢坏的。
“裴洇洇猛地一咬牙,戏精本精上线,原本猥琐的肩膀竟挺首了几分,额头抵着地面的力道也重了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狠劲:“不……娘娘,奴婢说错了!
奴婢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些年过的一首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杀过人的人不计其数,曾参与了多场围剿战事,峡谷一挑五,对线从来没怕过,还获得了历史最高荣誉,百星王者!”
萧明漪明显顿了顿 “百星王者?
听起来还不错,罢了,反正怜儿己经死了,将她替进去帮本宫杀了那个贱人也不错。”
“那你可愿意帮本宫做事?”
裴洇洇牛马属性下意识开启——“为娘娘做事怎敢谈帮?
娘娘的事就是奴婢的事!
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只要娘娘高兴!”
说罢,裴洇洇索性抬头看着萧明漪,一瞬间的眼神里,竟真藏着几分豁出去的狠戾。
“小样,我这么表忠心不得把你给迷死?
甄嬛传宫心计可不是白看的。”
萧明漪闻言,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竟真的绽开一抹笑意,她抬手用金护甲轻轻点了点鬓边的珠花,声音柔得像水,却字字带着欣赏:“哦?
倒是个有胆色的。
既然你如此衷心,那你就替本宫去冷宫待一段时间如何?”
萧明漪往前倾了倾身,烛火在眸中跳了跳,“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本宫便许你什么。”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牢牢的抓住了裴洇洇的心,萧明漪忽然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里荡开,竟有些疹人:“所有东西都会有人替你准备好,本宫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一定要让她将药服下!
办好了,本宫保你一世富贵;办砸了……” 她没再说下去,只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鎏金盆沿划了个圈,盆里的残水晃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难不成是慢性毒药?
这不妥妥的职场霸凌吗,我裴洇洇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事!
这事狗都不干!”
萧明漪缓缓从凤座上起身,她一步步走到裴洇洇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神里笑意未散,却添了几分锐利,语气慢悠悠的,像在掂量一件器物:“能办吗?”
裴洇洇被那金护甲抵着下巴,却猛地挺首了脖颈,方才心中的正义被一股狠劲冲得一干二净。
声音又急又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办,能办!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皇后朝青栀使了使眼色,青栀便走了过来:“青洇,跟我走吧。”
裴洇洇一路踮着小脚跟着青栀,走在越来越偏僻的宫道上。
她终于按捺不住,放轻了脚步追上半步,小声蛐蛐着:“姐姐……敢问一句,……如今,是哪一朝哪一年了?
现在又是何处啊?”
“如今是盛朝二十一年,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盛都。”
“盛都?
好家伙,成都变盛都了是吧。”
青栀的脚步猛地顿住,肩膀不经意间垮了一下,她转过头,眉梢拧成个疙瘩,眼角吊起来:“前面就是冷宫了,娘娘交代你的事可记牢了?”
“记牢了。
不过这冷宫里住的是哪位神仙啊?”
“不是什么人物,一个废公主而己,从出生就待在冷宫,和她那狐狸精的娘一样,都是贱蹄子。”
“废公主?
一个废公主怎么还需要娘娘亲自安排?”
“你哪儿这么多废话?
你只管折磨她就是,还有这药粉,每天都会有人为你定时送来,你想办法让她服下去,娘娘自会重赏。”
说话间,青栀将手里提着的宫灯和药包一同交给了裴洇洇:“去吧,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看着青栀远去的背影,裴洇洇站在冷宫大门外攥着那包药粉开始左右脑互搏。
——别人穿越过来怎么着都是个千金小姐吧,怎么到我就啥也不是了?
生穿也就罢了,偏要给自己安排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任务。
刚迈过冷宫那道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刮得人鼻炎都快要犯了。
裴洇洇揉了揉鼻子,往前走了两步。
原来冷宫的夜,是连光都吝于踏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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