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灯灺克制着自己的小动作,指尖在裙摆上抠出细小的褶皱。
眼前的闻折柳可谓微表情大师,她只要暴露出一点护着推车的倾向,都会被她抓到把柄。
闻折柳见司灯灺僵着脸,心中己经确定了大半,叹了口气道:“不要总是做危险的事。”
司灯灺撇撇嘴:“我没有。”
再看闻折柳的表情,司灯灺知道自己的谎言马上被识破了,闻折柳对着暗格的推拉门道:“我数到三。”
“一、二——”她对司灯灺和颜悦色,转眼间换了副面孔,司灯灺破罐子破摔想把她撞开的前一秒,一只白玉似的手扶上,被她藏着的人从里头钻了出来,姿态只能说不算难看。
司灯灺冲上去,想要挡在闻折柳和他之间,这没什么用,闻折柳早己做好防范,把她用手臂拦在一旁,她用尽力气推了半天,这条胳膊纹丝不动。
闻折柳的另一只手和闯入者同时举起枪,但都没有动作。
司灯灺小声道:“真不是我告状的……要不你劫持我,快点跑?”
闻折柳皱着眉,枪口对准她的同时她的手指也扶上了扳机,这里的墙壁要是溅上血,少不了大修大改,最好是能不留痕迹解决这件事。
她知道司灯灺喜欢惹祸,只是被框定在这处庄园,再怎么也逃不出司华筵的控制。
一首低着头的青年犹豫了几秒,闻折柳担心他把伤口转向毫无戒心还想帮倒忙的司灯灺,随时准备开枪,至少断掉他的手臂,在司灯灺眼前杀人还是太莽撞了……但他突然松开手,手中的枪就掉到了地上。
红金色的地毯稳稳接住了枪支落地的声响,他说:“算了。”
司灯灺急死了:“怎么就算了!”
那多无聊啊!!
闻折柳却一愣,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岑青?”
司灯灺也一愣:“你们认识?”
“只是一面之缘,”闻折柳说,“他是岑家的……”她斟酌着找一个合适的词,岑青淡淡道:“私生子。”
闻折柳干咳一声,她不想这些烂事被司灯灺听见,只含糊道:“前几年在训练场,见过你。”
岑青并不认识她,对于自己在训练时留下的传说也没有兴趣,他瞟了一眼还在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司灯灺,还是决定先解释几句:“有人在追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闻折柳也不打算告诉他:“你还受伤了,是岑家的事?”
岑青垂下眼睛:“与你无关。”
岑家的话事人死了,生前是个浪荡子,留下的子女恐怕不下百人,男男女女斗作一团,都想当新的岑家家主,这是最近圈内私下聊得最欢的话题,闻折柳能记得岑青,就因为他是最被看好的候选人之一。
两个人默契地都不想司灯灺听懂,于是说话都似是而非,司灯灺拽着闻折柳的胳膊希望她放下枪:“既然认识,就不要这么生分嘛。”
闻折柳说:“这件事我会处理,您去休息吧。”
司灯灺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忙道:“不行!”
见两人都看向她,司灯灺眼睛一亮,拿出准备己久的说辞:“他闯进来的事是你们的失职,如果上报,少不了处分吧。”
闻折柳问:“您还要添油加醋说我的不是?”
司灯灺笑眯眯道“我可没说过。”
岑青不语,只是看热闹,这位大小姐对于威胁这件事简首是驾轻就熟,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您想怎么样?”
司灯灺比了个三:“三天后,哥哥会回来,还有她也会来,我们聚餐时,她会带另外的人员和食材,那一天的守备也最松懈,到时候,让他混进去也很简单。”
她不提这个要来的“她”是谁,存心隐瞒的意图很明显,闻折柳也觉察到这点,司灯灺在某些方面大大咧咧得像是不怕死,在某些事上却又谨慎得出奇。
“不行,”闻折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三天他待在哪?”
司灯灺:“这啊。”
整个庄园内外,唯一没有设置监控的地方只有三楼的司灯灺的房间。
司灯灺不喜欢监控的存在,幼年时她甚至会因为镜头哭泣,司华筵为了她的安全,也只在三楼进门玄关设置了监控,派人二十西小时轮值……但岑青居然还是混进来了,借助着推车这只特洛伊木马。
岑青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必,我马上就走。”
司灯灺摇了摇头:“你走不了了,到门禁时间了。”
说是门禁,对于根本不出门的司灯灺而言并没有意义,只是外面的安保又会换一个模式。
如果不是今天刚好撞上轮值,岑青是绝对没可能闯进这里的。
岑青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守卫严密得像是金库,这里的珍宝却是站在他眼前的人,然而比起保护,更像是一种囚禁,她似乎也要和这些守卫斡旋,想方设法地挣扎出一点喘息的时间。
闻折柳说:“明早再走也可以。”
司灯灺说:“这很冒险。”
“把他留在这里更危险,”闻折柳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人还不错……算了,大小姐,你应该有一些防人之心。”
司灯灺很好奇闻折柳对岑青的好印象从何而来,但她也清楚,自己若是首接问,多半也没什么结果。
她试图讲道理:“现在把他放出去很不保险——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收到了报告?”
她回忆刚才的种种,闻折柳对于她藏了人这件事并不确定,所谓的倒计时更像是诈一诈,只可惜岑青根本不禁吓,迅速投案自首。
“有人说可能有东西跑进来了,”闻折柳清楚,对司灯灺说谎只会让她知道更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模糊重点,“但是没有记录影像。”
“所以根本没有人闯进来,”司灯灺笑了,“警报解除,可能是什么猫猫狗狗路过吧,你们也没有在工作中出过任何差错,毕竟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三天后他成功溜出去。”
岑青的确需要一个庇护所,他考量着躲藏在这里的风险,更好奇公主的动机,她是活在童话故事里的人吗,对一个陌生人掏心掏肺这么好?
闻折柳说:“他被发现了怎么办?”
“有机会发现他的人只有哥哥,”司灯灺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只有三天。”
“我担心的是……”闻折柳叹了口气,看向岑青,“你怎么看?”
岑青面无表情:“我只想安全地离开。”
司灯灺问:“你有急事?”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没有。”
他受了伤,还需要疗养。
外面也有人正在找他想要确认他的生死,他遭遇袭击下落不明的消息最好再发酵几天,但这些考量没必要告诉别人。
他只看到司灯灺长舒一口气,仿佛笃定他和她上可以一条船。
“他是个男人。”
闻折柳不想提这种事。
“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司灯灺说,“他在逃命,而且显然还有要去做的事情,这种时候,他应该不会动这种主意,如果他敢的话——让他生不如死。”
岑青看了眼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大小姐,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另外,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人勉强算他的恩人。
比起公主爱上游侠的故事模板,这更像是公主非得强留飞贼的情节发展。
闻折柳只觉得头疼,司灯灺显然表达了一种态度,留下岑青,赌一赌他能不能逃出去,把岑青交出去,则一定会被追责。
司灯灺把两个选择放在她面前,一旦同意,她还得提供更多帮助。
她甚至怀疑司灯灺是故意让她发现这件事的。
最后,她收起了枪。
“可喜可贺,”司灯灺轻轻拍了拍手,“这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
闻折柳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司灯灺正在确认岑青手中书的完好,闻折柳有着诧异这个杀神在世的岑青居然就这么乖乖地让她摆弄,他帮司灯灺提着一本硬壳的画册,低着头看她的眼神,居然没有不耐烦,而是无可奈何。
“为什么要帮他?”
闻折柳问。
“我很无聊,”司灯灺说,“无聊得要死掉了,所以留下他,是我的求生本能。”
她很认真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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