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老旧的木门缓缓晃动，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一个身形瘦弱的妇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她穿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衫，整个人缩着肩膀，头始终低着。
像是怕与屋内人对上目光。
头发只用一根糙木棍随意盘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显憔悴窘迫。
——她是原主的三嫂，苏乔氏。
苏婆子正坐在床边，闻声抬眼，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嫌弃，眉头微蹙。
语气冷得像裹了冰：“有事？”
苏乔氏被这声质问吓得浑身一颤。
声音发颤地嗫嚅：“娘，能不能让二郎他们先起来……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说话时，她才敢微微抬头，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只匆匆扫了婆婆一眼，就赶紧垂下头，双手在身前不安地绞着衣角，把布角都绞出了褶皱。
“哼，还想起来？”
苏婆子脸色骤然阴沉，眼里烧着怒火，咬牙切齿地骂。
“你们这些脏心烂肺的腌臜货，是想害死我的宝吗！”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着苏乔氏，身子都气得发颤。
苏锦绣还是头回见农村老太太这般动怒的架势，眼见三嫂抖得像筛糠，赶紧打圆场。
“三嫂来了，你刚说二郎他们怎么了？”
苏乔氏听见苏锦绣的声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猛地抬头，脸上瞬间涌起点激动的红晕：“啊，秀秀你醒了！
真是太好了——娘让二郎他们在院子里跪着呐！”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因紧张渗出的泪花，满心盼着小姑子醒了，婆婆能消气。
竟没察觉苏锦绣早己和从前不一样。
“怎么，你是盼着我闺女醒不过来？”
苏婆子一听这话，火气更盛，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娘……我没有。”
苏乔氏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辩解。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婆子最瞧不上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正想再骂，苏锦绣赶紧接过话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轻声劝：“娘，您看我也没事了，让侄子侄女们起来吧。
要是跪出病来，不还得您操心掏钱？”
说着，她轻轻拉了拉苏婆子的衣袖，眼里满是恳求。
“哼，就你心善，早晚被人欺负死。”
苏婆子嘴里嘟囔着，可看着闺女求情的模样，脸色还是缓和了些。
“行了，去让他们起来！
晚饭减半，长长记性！”
“我知道了，娘。
秀秀，你好好休息。”
苏乔氏无奈应着，脸上写满苦涩？
——灾年里家家户户都吃不饱，晚饭减半，孩子们哪扛得住？
可她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脚步沉重地退了出去。
出了屋，站在院子里，乔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紧张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小姑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说了不少话，和正常人一样，难道好了？
她有些好奇，但不敢进去问，然后匆匆去让孩子们起来不用跪了！
“你看你三嫂那副样子，我就来气，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苏婆子对着苏锦绣吐槽，语气里还带着不满。
苏锦绣没接话，只是静静听着，微微点头，眼里透着思索。
——原主记忆几乎为零，她能认全人就不错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对了娘，是谁救了我？
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苏锦绣忽然想起原主落水的事，总觉得不对劲。
那落水的感觉，更像是被人用力推下去的。
就算原主是个傻子，可“不对劲”的感觉总不会错。
——她到底是怎么去的河边？
这本身就是个疑点。
凭苏婆子对原主的宝贝劲儿，恨不得把人护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会让她有机会独自跑到河边去？
况且刚才苏婆子也说了，平日里都是二郎他们这些侄子侄女看着她。
怎么偏偏出事时，身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眼神闪过一丝坚定，暗下决心：若是真有人害原主，这仇，她定要讨回来。
“说起来，是该谢苏山那小子。
不是他，你可能就……”苏婆子说着，眼眶一红，声音哽咽，没敢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苏锦绣在原主记忆里搜了一圈，没找到这个人的印象。
疑惑地问：“苏山？”
苏婆子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缓声解释：“苏山啊，他爹早年进山就没回来，村里人都说是被野兽叼走了。
现在他家就寡母带着他和六岁的妹妹过活，他娘身子弱，常年卧病，得靠药吊着，家里重担全压在他身上。
那孩子踏实肯干，还孝顺。”
她顿了顿，又说起当年的事：“以前为了给他娘治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有人想收养他妹妹，他死都不同意。
当天就独自进山，两天后才拖着一头野猪回来，一瘸一拐的，模样狼狈得很，也落下了病根。
现在走路还不利索——那年他才十二岁啊！”
这事当年轰动了全村，苏婆子说起时，脸上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眼里还有丝敬佩。
“难道是我想错了？”
苏锦绣暗自思忖。
这样的人该不会害人。
人只要有牵挂就有顾忌。
他放不下家人，怎么会轻易做冒险的事？
最关键的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交集，或者说是利益牵扯！
除非他有病，看不惯原主，要不无缘无故去害她多少有些离谱！
想不明白就先放下，她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到时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时，苏锦绣连打了几个哈欠，眼里泛起困意。
苏婆子见了，心疼得不行，语气软下来：“闺女，再睡会儿，晚饭好了娘叫你。”
苏锦绣确实乏了，顺着话应：“那我再睡会。”
苏婆子轻轻帮她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苏锦绣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这种被人无微不至关怀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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