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霜降前的野甜杆九月末,山风己带薄刃。
沈青莞踩着晨露往后山坳走,手里捏一把自制小锄头,腰间别着麻布袋。
昨夜萧庭深随口提了句“北坡峡谷里长了一片野甜杆,嚼起来像蜜”,她便上了心。
大曜朝尚未普及甘蔗,所谓“甜杆”不过是野生芦蔗:杆细、节密、汁少,嚼一嚼能解馋,却远不到熬糖标准。
可沈青莞知道,芦蔗的糖分虽低,却极易杂交改良;只要把它当砧木,再把现代高糖蔗芽嫁接过去,一年就能育出适合北方的新品种。
山坳里,秋草泛黄,她找到那片野甜杆时,眼睛一亮——杆身竟比拇指粗,节长一寸半,咬破皮,甜得齁嗓。
“太好了。”
她低声欢呼,掏出剪刀挑粗壮植株整根挖起,连芽眼都不放过。
回村路上,她边走边在脑子里列清单:石灰澄清罐 2 只陶制真空熬糖锅 1 口竹炭过滤袋 若干银子——目前只有 1 两 700 文,不够。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红薯藤上:先卖藤,再卖苗,凑够启动资金。
二、一文钱三根藤午后村口,老槐树底下排起了长队。
“沈家丫头,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一文钱三根藤,插下去就能活?”
“活不了包退。”
沈青莞把藤条浸在水桶里保湿,笑吟吟收钱,“不过我只卖今天,明天我要进山,没空。”
消息像长了翅膀,邻村的农户也赶过来。
半日功夫,一百多斤红薯藤卖得精光,铜钱沉甸甸装满半布袋——合计 2 两 350 文。
日头西斜,她扛着新买的两口瓦罐回家,远远看见篱笆外立着一道人影。
萧庭深正帮她修被风掀飞的屋顶,粗布短打卷到肩,露出一截麦色手臂,肌理分明。
“回来了?”
男人抬眼,声音淡淡,“屋顶年久失修,再下雨就塌。”
“那就辛苦萧镖头。”
她笑,“等糖熬出来,我请你吃最甜的糖耳朵。”
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先欠着。”
三、石灰、瓦罐与第一锅糖浆熬糖需要三样东西:充足甜杆、可耐 120℃ 以上高温的熬糖锅、以及澄清剂。
甜杆己备 200 斤;锅,她选了本地陶坊特厚的“牛耳锅”,外壁再糊黄泥隔热;澄清剂,她用最便宜易得的生石灰。
深夜,土灶里松柴噼啪。
沈青莞把甜杆切段、压榨、取汁,倒入瓦罐,加 3‰ 生石灰粉搅拌,再静置沉淀。
萧庭深倚在门框看她忙碌,灯火把她的侧影描得极细,鼻尖一点汗。
“石灰不会把糖烧苦?”
他问。
“石灰是碱性,能把杂质絮凝,再过滤就行。”
她顺口解释,想起他听不懂,又补一句,“就像卤水点豆腐。”
男人似懂非懂,却伸出手指在罐沿抹了一点,放舌尖尝:“涩。”
“涩就对了,一会儿再沸一次就甜。”
两个时辰后,罐底积起厚厚黑渣,上层汁水己呈透亮的琥珀色。
她把清汁舀进牛耳锅,继续熬炼。
温度升高,水分迅速蒸发,糖浆开始冒大泡。
她拿竹片轻轻搅动,动作不急不缓。
忽然“啪”一声脆响,锅边裂开一道细缝。
萧庭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开,热糖险些溅到她手背。
“锅废了。”
他皱眉。
沈青莞看着裂口,却笑得像偷到鱼的猫:“裂得好!
省得我另找模具。”
她把裂缝当出糖口,继续熬到 118℃,离火、搅拌、回晶——淡金色的糖浆在竹席上迅速冷却,变成细腻如雪的白霜糖。
轻轻一敲,“喀啦”碎成小块。
她捏起一粒递到男人唇边:“尝尝。”
萧庭深微愣,低头含住。
甜味在舌尖炸开,带着淡淡蔗香。
“很甜。”
他声音低哑,眼睛却盯着她指尖,像在看另一件更甜的东西。
沈青莞心口莫名一跳,收回手:“第一锅只有三斤,明天拿镇上去试卖。”
西、糖价狙击与“期货”合同次日,清河镇码头。
沈青莞摆了个小摊:白瓷盘里堆雪糖,旁边立一木牌——“雪霜糖,三十文一两,每人限买二两。”
镇上糖行多是黑褐粗糖,入口带苦,百姓哪见过这种细白如霜的糖?
不到一刻钟,摊位前排起长龙。
人群里却混进两个穿青色短褂的男人,袖口绣着“永丰糖行”字样。
“小丫头,糖从哪儿进的货?”
为首的胖子笑得和气,眼底却闪着冷光。
沈青莞抬眸:“自家熬的,不劳挂心。”
胖子眯眼:“三十文一两?
你可知永丰今日挂牌价只卖十二文。”
“那您去买十二文的便是。”
她笑意不减,“我的糖,值这个价。”
胖子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午后,永丰突然降价至八文,且不限量。
买糖的队伍顿时散去大半。
沈青莞却不慌,拿出早己写好的“期货”告示贴在摊前:“预收订金,半月后交付雪霜糖,每斤 220 文,现付三成。
若逾期,双倍奉还。”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这丫头疯了?
她却胸有成竹——永丰降价是把存货掏空,等他们卖完,雪霜糖依旧是独一份。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现金流买更多的甜杆和更大的锅。
傍晚,她收了一袋订金——足有 8 两 400 文。
回村路上,萧庭深挑着两只新锅跟在她身后,忽然说:“永丰背后是宁国公府。”
沈青莞脚步一顿:“那正好,省得我去京城找他们。”
男人侧头看她,眸色沉沉:“你不怕?”
“我怕穷。”
她答得干脆,“比穷更可怕的,是任人宰割。”
萧庭深没再说话,只把担子换到右肩,步子稳稳。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并在一起,像一根糖条,甜而韧。
五、尾声的钩子夜里,沈青莞在灯下记账:订金 8.4 两,购大锅 2 口、购甜杆 1000 斤、再雇短工 3 人……算盘珠噼啪落定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马嘶。
她推窗,看见萧庭深立在月色里,指尖捏着一张烫金帖子,面色冷得像霜。
“永丰糖行明日设宴,请君入瓮。”
沈青莞眯眼笑了:“那便去。”
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出她眼底跃跃欲试的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