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用城隍庙里的旧布裹好老周的尸体,埋在神像后的空地,坟头插了半张未燃尽的黄符。
他在供桌前翻完爷爷的手札,发现夹着一张云台山地图,标注着“37路末班车首达山脚”走出城隍庙时,天刚蒙蒙亮,巷口的白灯笼全部熄灭,青石板路上的黑水印消失无踪,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幻觉 凌晨西点的南华市公交总站,陈默缩在塑料椅上,怀里抱着木匣和铜令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他刚给辅导员发了条短信,谎称家中有事要请假三天,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很久——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手机突然震动,弹出条新短信:“37路末班车己到站,乘客请注意安全。”
发件人还是那个空白号码。
陈默猛地抬头,37路公交车不知何时停在了站台前。
车身锈迹斑斑,车窗玻璃蒙着灰,车灯像一双白内障患者的眼睛,昏黄无光。
司机座位上坐着个穿深蓝工作服的男人,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泛青的下巴。
“去云台山吗?”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门轴。
陈默攥紧了木匣。
老周说云台山有三清观,观主是爷爷的老朋友;木匣却说那里有卧底。
他不知道该信谁,但怀里的令牌发烫,像是在催促他上路。
“去。”
他咬了咬牙。
车门“吱呀”打开,陈默刚踏上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像是布料在阴湿处腐烂的味道。
车厢里空无一人,座椅上的布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海绵,海绵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坐好。”
司机突然回头,陈默倒吸一口凉气——那男人的脸被火烧过,皮肤焦黑,五官扭曲成一团,左眼只剩下个空洞的眼窝。
“操!”
陈默转身想跑,车门却“砰”地关上了。
他撞在门上,掌心被什么东西划破,鲜血渗出来,滴在铜令牌上。
令牌突然发出金光,车厢里的蚂蚁瞬间消失,座椅上的破洞也恢复如初。
司机的脸变回了正常模样,只是左眼下有道淡淡的疤痕。
“抱歉,吓到你了。”
司机摸了摸脸,“刚才那是‘邪祟障眼法’,专门对付心怀不轨的人。
你身上有闾山派的令牌,是陈青山的孙子吧?”
陈默警惕地点点头。
“我叫张建军,以前是你爷爷的徒弟。”
司机发动公交车,“当年阴煞教突袭祖庭,我被火毁了容,是你爷爷用‘换魂术’保住了我的命。
这三十年来,我一首在云台山脚下开末班车,接应需要帮助的同门。”
陈默松了口气,却又想起木匣的警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黄符,悄悄捏在手里。
公交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是浓稠的雾,车灯只能照出几米远。
陈默注意到路边每隔百米就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却被人用红漆画了个叉。
“阴煞教的标记。”
张建军解释,“他们想阻断云台山的灵气,让祖庭变成死地。
不过别担心,你爷爷当年在山上布了‘北斗护山阵’,邪祟进不去。”
说话间,公交车突然剧烈颠簸,陈默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路面裂开了一道缝,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条扭曲的蛇,追着公交车爬行。
“是‘血煞’的怨气!”
张建军猛踩油门,“抓稳了!”
公交车在雾中疾驰,那道黑蛇紧追不舍。
陈默想起老周手札里的“驱邪咒”,咬破指尖,在车窗上画了个符。
朱砂血碰到玻璃的瞬间,符文化作红光,将黑蛇逼退了几米。
但黑蛇很快又缠了上来,而且越来越粗,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
“没用的,这是阴煞教布下的‘怨气结界’!”
张建军大喊,“得找到阵眼才能破解!”
陈默突然注意到路边有座小庙,庙门歪斜,神像倒在地上。
庙前有块功德碑,上面刻着“云台山土地庙”,却被人用朱砂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就是那里!”
陈默指着小庙,“手札里说,闾山派的‘五方土地诀’能唤醒地灵!”
张建军一打方向盘,公交车冲进小庙前的空地。
陈默抱着木匣跳下车,跑到功德碑前,用鲜血在碑上画出记忆中的符咒。
“土地公,借您神力一用!”
功德碑突然震动,地面裂开,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从土里钻出来。
他穿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酒葫芦,正是城隍庙老周的模样。
“小子,画符时手腕要稳,你爷爷当年教我的时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默打断他,“快帮我们破了这结界!”
土地公咧嘴一笑,举起拐杖往地上一顿。
整座山都震动起来,路边的石碑纷纷亮起金光,北斗七星的图案在雾中浮现。
那道黑蛇发出凄厉的嘶吼,被金光逼得节节败退,最终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下。
“谢了。”
陈默松了口气。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
土地公打了个酒嗝,“不过小子,你要去的三清观可不简单。
观主无尘子表面上是你爷爷的好友,可当年……”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钟声,低沉而急促,像是在报警。
土地公脸色大变:“糟了,三清观出事了!”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建军拽上了公交车。
“快!
无尘子在敲‘丧魂钟’,说明观里有邪祟!”
公交车再次发动,这次开得更快了。
陈默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的雾中隐约有影子在晃动,像是穿着道袍的人,却都没有脑袋。
“那是三清观的护山剑阵。”
张建军解释,“被阴煞教的人夺舍了。”
公交车在三清观山门前急刹。
陈默跳下车,看到观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道袍和法器。
大殿里,一个白发老道正跪在三清像前,后背插着把染血的桃木剑,鲜血顺着台阶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个诡异的符号。
“无尘子!”
张建军冲过去,老道却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张建军,你来得正好。”
无尘子的声音变得尖细刺耳,“我正愁找不到人试我的新法器呢。”
他猛地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身竟变成了黑色,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张建军想躲,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陈默想都没想,掏出爷爷的护身符,咬破指尖按在符上。
红光闪过,无尘子惨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你是陈青山的孙子?”
无尘子盯着陈默,“来得好,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他突然甩出一把黑豆,黑豆落地后变成了无数小蛇,吐着芯子向陈默爬来。
陈默慌乱中摸到木匣,里面的手札突然飞了出来,一张黄符自动飘到他面前。
“定!”
陈默大喊。
黄符发出金光,小蛇瞬间凝固在原地,化作一堆黑豆。
无尘子大怒,举起黑桃木剑冲过来,陈默闭上眼睛等死,却听见“当啷”一声。
他睁开眼,一个女生正举着书包砸在无尘子背上。
女生穿着南华大学的校服,扎着高马尾,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林小雨?”
陈默惊讶地喊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
林小雨喘着气,“大半夜的,我跟着导航走到这儿,结果看到你在跟个疯道士打架!”
无尘子趁机挣脱束缚,一剑刺向林小雨。
陈默想都没想,扑过去推开她,自己的肩膀被划出一道血口。
“陈默!”
林小雨惊呼。
陈默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铜令牌,大喊:“闾山派传人在此,邪祟还不现形!”
令牌发出耀眼的金光,无尘子惨叫一声,身体开始腐烂,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藤蔓。
藤蔓猛地炸开,化作一群黑鸟,扑向陈默和林小雨。
林小雨突然抓住陈默的手,大喊:“闭眼!”
陈默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阳光明媚,巷口有个卖早餐的小摊,冒着热气。
“这是哪儿?”
陈默问。
“我家附近。”
林小雨松了口气,“刚才……刚才我好像用了某种能力,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陈默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银锁片正在发光,锁片上的符文和木匣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他问。
林小雨低头看着锁片,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从小我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爷爷说这是‘阴阳眼’,还说我们家以前和闾山派有关系。
首到今天看到你和那个道士打架,我才敢确定……”她突然指向陈默的身后:“小心!”
陈默转身,看见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站在巷口,脸隐在兜帽里,手里握着把滴血的刀。
刀上刻着和无尘子背上一样的符号。
“阴煞教的人。”
陈默握紧了令牌。
男人突然扔出个东西,陈默本能地接住。
是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颗人头,正是张建军的。
“下一个就是你。”
男人沙哑地说。
林小雨尖叫一声,陈默猛地推开她,男人的刀擦着他的耳边划过。
陈默转身想跑,却发现整条巷子都变成了黑色,地面裂开,无数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陈默!”
林小雨想拉他,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陈默被拖进裂缝,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林小雨焦急的脸,以及她银锁片上突然浮现的血红色符文。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阴煞教总坛,闾山派的最后一个传人。”
陈默浑身发冷,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而木匣里的手札还在震动,这次显示的字是:“不要相信任何活着的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