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地陪的时候,和三个来探险的女人钻了帐篷。
当然,她们说是自愿的。
带我入行的堂哥说,像这样自愿的女人还很多。
1
四男四女的徒步团,加上我和堂哥总共有十个人。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定好了路线,要在后山徒步四天三晚,顺着山脉走到深处再绕回来。
这种强度,不太好带。
翻山、峭壁、原始森林、急流,最远处的终点还是暗谷,就算是本地人也不太敢去。
但堂哥表示无所谓,游客是上帝,爱去哪就去哪,地陪就是带路的哑巴。
这话有道理,他干了五六年了,是村里最能挣钱的人。他能带我做这行,我很感激。
第一晚,我们在蘑菇头扎营。
蘑菇头在一座峭壁山的侧面,地形很奇特,像是山腰伸出来一根平顶蘑菇,形成一个天然的大阳台。蘑菇头视野开阔,东可以看日出,西可以看日落,本身又是 180 度朝南,阳光普照,长满了青草和老树。
最为赞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是边缘的悬崖,乍一看悬高千尺,像空中楼阁,走近了才会发现悬崖下面还有个平台,高差不过三四米,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事。
也因为这得天独厚的情况,蘑菇头几乎成了我们所有线路的第一站。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大家都很兴奋,围在一起聊天,男的负责吹牛,女的负责赞美,一起喝酒碰杯,看谁幽默又好色。
这种场合,我和堂哥是不参与的。
我俩躲到山边,搭上帐篷,靠在一起,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那边吵闹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堂哥从帐篷里摸出一个布包,伸手在里面摸了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我问: 里面是啥?
堂哥说: 别问,这趟挣钱就靠它了。
带团的物资一直都是堂哥自己准备,从不让我插手,我有点好奇,也有点不甘。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人玩累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拉上拉链,熄了灯。
快了。堂哥说。
什么快了?我问。
嘘……你看。堂哥指了指其中一个帐篷。
果然,那个帐篷的拉链又拉开了,探出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朝四周望了望,看见堂哥,悄悄走了过来。
兄弟,有那个吗?胖子坐在堂哥身边,一脸坏笑地问。
这个胖子姓牛,其他人都叫他牛董,因为肥胖憨态可掬,在团里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颇受女士欢迎。
有。堂哥说。
我很疑惑,有那个?是哪个?
来一个。牛董说。
一百一个。堂哥手伸进布包,张开口袋,给牛董看了一眼。
一百一个?兄弟,太贵了吧?
堂哥捂住布包,转头望向远方的星星,淡淡地说: 贵贱自取。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堂哥只上过初中还会这种成语?
牛董咂咂嘴,一咬牙,说: 行,一百就一百。
堂哥接过钱,摸了摸真假,从布包里拿了个东西塞给牛董。
还有别的,要吗?堂哥说。
别的?什么?
这个,你看看。堂哥又把布包打开伸给牛董,牛董眼睛立刻有了光。
这个便宜,十。
行要黑的。牛董又掏出一张钱。
这一次,我看清了。
堂哥递给牛董的是一条丝袜。
而牛董悄悄钻进了另一个帐篷。
2
堂哥塞了张五十的给我,我不好意思要。
堂哥硬塞进我兜里,说: 你拿着,这半年来你应该觉得我防着你吧?
我说: 没有,我就想跟着你学本事。
堂哥说: 不是我防着你,是这个活弄不好会出人命,我不想害你。而且,方圆 50 公里每条路线都是我冒死趟出来的,是拿命换来的生计。
我当然明白,我举起三根手指说: 哥,我懂,我发誓就算将来我不跟你干了,我也绝不在这一片带活。你不光是我哥,还是我师傅,我一辈子都孝敬你。
堂哥点点头,说: 你小子心善,也心细,我相信你,咱哥俩一起好好干几年,给家里盖几层大楼房。
透过堂哥的肩膀,我看见牛董钻进去的帐篷开始有规律地摇晃起来。
见我一脸迷茫,堂哥哧哧笑了很久,从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看到那个四四方方的塑料包装,我恍然大悟。
一百一个的,是安全套。
这些人说是来探险,归根结底还是裤裆里那点欲望。
我试试你看人准不准?堂哥继续坏笑道,你猜猜那个帐篷里是谁?
我顿时陷入沉思。
这个团是个精英富豪团,个人全是有头有脑的人物。
而那四位女士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年纪最大的叫丹丹,是个开培训学校的女老板,虽说年纪最大,也不过 30 多岁。她个子不高,头发卷卷的,皮肤很白,戴个金框眼镜,很有气质。
第二个叫雨墨,是一家上市企业的高管。一头暗红色的短发,说话时常夹带英文单词。她左眼下方有颗痣,是众人讨论的焦点。男士们都说那叫美人痣,要么当皇后,要么当名妓,总是都是天仙级的美女才有。
第三个叫米米,长发飘飘,像公主一样,是四个人当中最好看,也是最年轻的。她自称是模特,也是模特公司的合伙人,留学回来,还是舞蹈老师。
最后一个叫裴宁,很文艺,很安静,全天下来也没怎么主动说过话。她应该是用的是真名,不像其他人都会伪装。丹丹曾说她一眼就能看出裴宁还是个学生,众人一问,果不其然,裴宁是在读研究生,还是个作家和漫画家。
我为难了。
牛董虽然人缘好,但肥得流油,一起旅行可以,一起上床就……有点恶心。
堂哥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说: 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用排除法,首先肯定不是裴宁,她还是个学生,又是文化人,不可能跟牛董搞到一起。
哦……有道理。
其次,应该也不是米米,她那么高冷,又是国外回来的超模,身边应该全是大老板,怎么会看上牛董呢?
嗯,继续。
丹丹和雨墨,我觉得雨墨可能性大一点。以前你曾经告诉过我,宁做小公司的鸡头,不做大企业的凤尾。丹丹和牛董都是老板,算平级,但雨墨是打工的,也许想攀上牛董的高枝呢?
行,那看看你分析的对不对?
堂哥和我躲进帐篷里,只从一条缝观察那边。过了几分钟,帐篷的晃动停了,人影晃了晃,牛董伸出了一颗肥头朝这边望了望。
看见我们也睡了,牛董放心地拉开拉链,爬出来提裤子。
就在那一瞬间,我心态崩了。
帐篷里用睡袋捂着身体的女人,竟然是我首先排除的裴宁。
她裸着肩膀,披着秀发,两只脚伸在睡袋外面,穿着黑色的丝袜。
牛董回到自己的帐篷前,裴宁还伸出半个身体到帐篷外,和牛董又吻了一吻。
她的表情幸福又羞涩,和她白天冰冷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我无言以对,躺在睡袋上,像个斗败的公鸡。
人呐,用眼睛是看不透的。堂哥躺在我身边说。
那你怎么知道是裴宁的?我问。
我?我用眼睛看他们每个人睡哪啊,呆子。
3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起来看日出,唯独牛董怎么叫都不愿意醒。其他人开玩笑,猜牛董怎么睡这么沉,丹丹说是因为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好的睡眠,就会拿走一个别的。
众人问拿走了什么?
丹丹笑嘻嘻地说: 睡得越好,那方面就越不行。
男士们恍然大悟,女士们却露出鄙夷的表情。
丹丹又说: 你们不信啊?不信你们找机会试试。
雨墨和米米连连摆手认输,裴宁还补刀说: 谁要试啊?那么肥,恶心死了。
我有点恍惚,裴宁穿丝袜撩开帐篷和牛董亲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却摇身一变成了纯净的圣女。
今天行程很满,是这次探险路途最长的一天,我们要翻过蘑菇头所在的乌头山,穿过 5 公里宽的原始森林,渡过飞溅而下的急流溪瀑,最后抵达今天的露营地枇杷谷。
这条路就算是我和堂哥这样熟悉地形的本地人,最少也需要 5 个小时,按照平时带团的经验,8 人团,有男有女还有牛董这样的胖子,时间至少要放宽一倍。
所以,今天就算能顺利抵达枇杷谷,也肯定到夜里了。
徒步十个小时山地,还能有体力买一百一个的安全套吗?我有点怀疑堂哥为什么这么安排路线。
在启程前一刻牛董才起床收拾东西,饭也顾不上吃就跟了上来,嘴里还埋怨为什么不叫他。
丹丹怼他说: 睡得好多幸福啊,还没有烦恼。
众人哈哈大笑,笑得牛董也跟着笑。
我跟在队伍最后面,看着丹丹和牛董并排走着,靠得很近,凭心而论,我真觉得他俩是一对。
一路走到中午,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四个小时了,只走了十分之一不到。
堂哥像不认识路似的,没几步就让大家休息拍照,四处转转,吃点东西。
照这么走,明天晚上也到不了枇杷谷。
中午野餐时,我把堂哥拉到一旁,说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堂哥毫不在意,只是让我跟着他,别的不用管。
我不解,啃着干粮在地上瞎画,按照上午的速度,晚上我们只能离开乌头山,抵达原始森林的边缘,那里是一小片起伏错乱的坡地,物种情况复杂,说不定有毒蛇猛兽。
但看堂哥带着笑伺候那 8 个人忙前忙后,我又突然感觉自己离他很远,我根本不懂怎么和客人相处,让他们满意,让他们掏钱。
下午的路程和上午差不多,稍微加快了一点点,我们赶在太阳落山前翻过了乌头山,眼前一片墨绿色的树海让他们目瞪口呆,直呼世界的美妙。
堂哥指着不远处说: 今天到不了枇杷谷了,晚上赶路很危险,今天我们就在那里露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明白这是堂哥刻意而为之。
大圆桩,一块浑然天成的圆柱形岩石,就扎根在乌头山的山脚下。
之所以叫大圆桩,是因为它就像一根木桩被砍掉了上半截,直直扎在土里,四周皆是几乎垂直的峭壁。
好像不好爬呀,怎么上去呢?牛董看着自己的大肚子问。
堂哥说: 也就十几米高,我带了绳梯,顶上是平地,可以扎帐篷。这里一般我不带游客来,因为晚上的星空特别好看,游客都不愿意睡觉。
星空?真的吗?一听见星空,裴宁突然激动起来,星星多吗?
堂哥说: 昨天多云,今天是晴夜,星星很好看的,你们可以和城里比比,晚上都不用点灯。其实主要是为了安全,森林有狼,有毒蛇,还有很多虫子,在地面扎营很麻烦。
我要去裴宁坚定地说。
其他三位女士也纷纷表示想体验一下,男士也就都同意了。
从山腰望去,大圆桩就像块月饼,看着不大。但我知道,桩顶是个接近 30 米直径的圆面,扎几个帐篷几乎不起眼。
而最特别的是,人一旦上去,就很难下来了。
下山的途中,堂哥又悄悄看了看布包。
4
大圆桩的侧面,有一根手腕粗的麻绳垂吊着,是早先留下的工具。堂哥伸手敏捷,顺着绳子几下就攀上了顶,丢下绳梯。
连拉带拽,所有人都爬了上去,开始扎帐篷、生火、休息。
夜幕降临,如墨汁一般笼罩着四周,感觉连风都是黑色的。
再也看不见树海时,群星如爆炸般闪烁在夜空之上,引来一阵阵欢呼赞叹。
很亮,很密,很美,让人觉得生命不过是肤浅的东西。
你还是处男吧?堂哥突然坐在我身边,递给我一小瓶白酒。
我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尴尬地摆手婉拒。
老弟。堂哥沉着脸,很严肃地搂着我的肩膀小声说,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必须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我有点惶恐,问: 听见……看见什么?
不管是什么,你听我的,将来也有你一份,让你试试苦中作乐的瘾。否则,你就回家种地,要么出去打工,反正永远别想再跟着我,懂了吗?
每个字我都听得懂,感觉堂哥在说一件很大的事。
懂……懂了,我发誓,我都听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堂哥拍拍我,起身走了,我看见那四个男士聚在一起,堂哥就是朝他们走过去。
另一边,四个女人躺在一起,沉浸在星空的浪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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