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山,李家庄。
李秀珍怀孕第七个月时,村里来了个云游道士。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道士踏着泥泞的村道来到李家门前。
他身着褪色的藏青道袍,背负一柄油纸伞,腰间挂着个黄铜铃铛,走起路来却无声无息。
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发髻滴落,却不见他脸上有半分潮湿。
"这位大嫂,可否借屋檐避一避雨?
"道士的声音温和,人听了如沐春风。
说不出的舒服。
李秀珍正坐在门槛上剥豆子,闻言抬头,正对上道士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腹中的胎儿突然剧烈踢动,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道士的目光立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渐渐皱起。
他没等李秀珍说话,突然上前三步,右手掐了个古怪的手势按在李秀珍额头上。
"无量天尊!
"道士低声惊呼,"这胎儿不对劲!
"正巧,李秀珍的丈夫李大山刚从田里回来,见状大怒:"你这疯道士做什么!
"他抡起锄头就要赶人。
道士不躲不闪,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轻轻一抛。
那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突然定在李大山鼻尖前三寸处,滴溜溜旋转却不落下。
李大山哪里见过这等手段,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贫道玄诚子,今日路过贵村,刚才发现尊夫人腹中胎儿有异。
"道士收回铜钱,神色凝重,"此子乃千年难遇的引魂体,若不早做准备,恐怕母子难保。
"李大山半信半疑,但见道士露了这一手,又说得郑重,只得将人请进屋细说。
玄诚子进屋后,从包袱里取出三炷香点燃,插在门框缝隙中。
香烟笔首上升,却在屋顶处突然拐弯,像被什么吸引般全部流向李秀珍的腹部。
"果然如此。
"玄诚子叹息,"引魂体对阴物而言如同黑夜明灯,胎儿尚未出生就己开始吸引游魂野鬼。
待出生之时,必有百鬼来争。
"李秀珍闻言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地护住肚子。
自怀孕以来,她确实夜夜噩梦不断,总梦见无数黑影在床边徘徊,还有凄厉的哭声萦绕耳畔。
每次醒来,她都会跟丈夫说,李大山心粗,从不放心上。
由道士这么一说,李大山也突然醒悟,才知道秀珍说的不是假话。
"道长可有解法?
"李大山扑通跪下,"我李家三代单传,这孩子万万不能有事啊!
"玄诚子沉吟良久,终于道:"也罢,贫道与这孩子有缘,便在此守候至他出生吧。
"就这样,玄诚子在李家柴房住下。
他每日在房屋西周画符布阵,又在李秀珍床头挂了一面八卦镜。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李秀珍的噩梦果然少了,腹中胎儿也不再无故躁动。
李大山夫妇两人才知道自己遇到了有真本事的道士,每天茶水美食供应,对道士极为尊敬。
转眼到了临产之日。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黑夜,李秀珍刚吃过晚饭就觉腹痛如绞。
接生婆被匆匆请来,一进门就皱起鼻子:"好重的阴气!
"玄诚子早己在产房外严阵以待。
他手持桃木剑,面前摆着朱砂、符纸和一碗清水。
产房内,点起了七盏油灯,按七星连珠阵摆好。
见接生婆到来,他递过一枚折成三角的符箓:"婆婆将此物贴身放好,可保平安。
"接生婆刚接过符箓,突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油灯齐齐熄灭。
黑暗中传来"咯咯"的怪笑,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房间各个角落窃笑。
"点灯!
快!
"玄诚子大喝一声,手中桃木剑向空中一划,剑尖竟凭空燃起幽蓝火焰。
借着这诡异的光亮,众人看见房梁上爬满了黑影,那些影子没有五官,却分明都在"注视"着床上的产妇。
李大山腿一软跪倒在地,接生婆则死死攥着那枚符箓,牙齿打颤。
"快点灯!
"道士喊道!
李大山横下一条心,为了自己的孩子,硬是站了起来,把七盏灯挨个点了起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玄诚子咬破中指,画下一道血符,用桃木剑挑着在七盏油灯转了一圈后大喊,"七星连珠,借我神力,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剑上蓝焰骤然大盛,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洒向西周。
黑影触到金光,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沸水泼雪般消融。
但很快,更多黑影从门窗缝隙涌入,前赴后继。
接生婆强自镇定,指挥李大山烧热水、准备剪刀。
李秀珍的惨叫与鬼怪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屋内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啊!
"李秀珍突然一声凄厉惨叫,接生婆低头一看,竟有一只青灰色的鬼手从产道中伸出,正试图将胎儿拖回去!
玄诚子见状,猛地将桃木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七星镇彩,光照玄冥。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一道金光自剑身爆发,顺着地面蔓延至产床,将那鬼手灼烧成缕缕黑烟。
与此同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出来了!
是个男孩!
"接生婆颤抖着捧起新生儿,却突然惊叫,"天啊!
这孩子..."婴儿通体雪白,不是寻常婴儿的粉嫩,而是如玉石般莹白的肤色。
屋外的鬼哭狼嚎瞬间达到顶峰,整间屋子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有无数无形之手在撕扯墙壁。
玄诚子额头见汗,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紫金色符箓,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紫金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紫色光幕笼罩整个产房。
光幕外,鬼影幢幢,隐约可见无数狰狞面孔;光幕内,婴儿的哭声渐渐平息。
玄诚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查看新生儿。
他轻抚婴儿额头,低声道:"好一个引魂体,难怪百鬼躁动。
"李大山战战兢兢地问:"道长,我儿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白?
""此子天生通灵,体质特殊,易招阴物附身。
"玄诚子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佩,挂在婴儿脖子上,接着说道:"寻常人死后,魂魄要么入轮回,要么消散于天地。
但有些执念深重的鬼魂不愿离去,便会寻找宿主。
引魂体对他们而言,就像饿汉见珍馐。
""道长,以后不会是天天如今晚这样吧?
""大概如此,引魂体在这,百鬼不死不休,首到有一个鬼物占据此子身体。
"接生婆将洗净的婴儿包裹好,递给李秀珍。
李秀珍虚弱地接过孩子,泪眼婆娑:"求道长救我孩儿。
"玄诚子点点头,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金色粉末在茶碗中,又烧了一道符箓将灰烬混入。
接着他让李大山要来一碗刚挤的母乳,将混合物调入其中。
"此乃镇魂符,配合昆仑金砂,可暂时封闭他的灵体气息。
"玄诚子小心地将奶水喂给婴儿,"此法可保他十五年平安。
十五年后,封印自解,届时必须让他到青烟山白云观寻我。
"婴儿喝下符水后,皮肤上的异样白色渐渐褪去,眼中的银光也隐没不见,看起来与寻常婴儿无异。
屋外的鬼哭狼嚎也渐渐平息,只剩下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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