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哗啦作响,阿川艰难地翻了个身,琵琶骨处的旧伤传来一阵钝痛。
十年了,那两根穿骨而过的铁钩早己与血肉长在一起,每次动作都会牵动伤处。
矿洞顶渗下的水珠落在脸上,冰凉刺骨,他眨了眨眼,从潮湿的草垫上爬起来。
“小子,接着。
“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抛了过来。
阿川条件反射地接住,手指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飞来的食物。
赵叔蹲在他旁边,脸上的皱纹比十年前更深了,左眼在去年一次塌方中永远失去了光明。
“快吃,今天要清理西面的废矿道。
“赵叔压低声音道,“疤脸张昨晚输了钱,心情差得很。
“阿川点点头,把窝头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半塞回赵叔手里。
十年矿奴生涯,若不是赵叔护着,他早就像其他少年奴隶一样,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矿洞深处了。
笼门被粗暴地踢开,晨光刺入眼帘。
“起来!
懒猪们!
“疤脸张的鞭子在空中炸响,“今天不清理完西区废道,谁都别想吃饭!
“阿川沉默地站起身,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比十年前高了一个头,肩膀宽厚了许多,但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依然瘦削。
走出笼子时,他刻意佝偻着背,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更弱小——这是他在黑风寨活下来的秘诀之一。
矿场上己经聚集了上百名奴隶,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阿川排在队伍中间,接过守卫递来的锈镐和竹筐。
他的手指在触碰镐柄时微微一顿——镐头被人做了手脚,连接处几乎断裂。
阿川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瘦高奴隶正阴笑着看他,那是老疤的人。
十年间,奴隶们自发形成了几个小团体。
老疤一伙最是凶狠,常在新人食物里掺砂石,或是在工具上动手脚。
阿川曾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少年奴隶推进废弃矿洞,只因为那孩子多分到半碗粥。
“小心点。
“赵叔在阿川耳边低语,“老疤昨天被监工骂了,正找替罪羊呢。
“阿川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队伍开始向矿洞移动,路过水坑时,他故意落后两步,用石块悄悄加固了镐头连接处。
这是另一个生存秘诀——他学会了在无人注意时修复工具,既避免被惩罚,又不引人注目。
西区废道是黑风寨最早开采的矿脉,如今己基本枯竭,只剩下支撑柱和残壁需要清理。
洞内空气混浊,火把的光线被黑暗吞噬大半。
阿川选了一处偏僻的支道,开始敲击岩壁收集残余矿石。
“小崽子,挺会挑地方啊。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老疤和他的两个跟班。
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假装没听见。
“聋了是吧?
“一只脚狠狠踹在阿川腰上。
阿川顺势向前扑倒,手中的镐头“恰好“砸在一块松动岩石上。
碎石哗啦落下,差点砸中老疤的脚。
这是第三个生存秘诀——永远示弱,但让敌人付出代价。
“妈的!
找死!
“老疤暴怒,抽出别在腰间的铁钎——那是他从死去的监工身上偷来的。
阿川蜷缩在地上,看似惊恐万分,实则全身肌肉己经绷紧。
十年矿奴生活,灰色种子每夜都在改造他的身体。
表面上他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实际上,他徒手能捏碎岩石,奔跑速度快过山鹿。
但他从不在人前显露这些异常。
“住手!
“赵叔的声音从岔道口传来,“监工来了!
“老疤悻悻地收起铁钎,朝阿川吐了口唾沫:“算你走运。
“等老疤一伙走远,赵叔快步上前扶起阿川:“没事吧?
“阿川摇摇头,拍去身上的尘土。
他注意到赵叔的右手在微微发抖——那是去年为保护他被落石砸伤的后遗症。
“赵叔,今晚的饺子...“阿川压低声音。
赵叔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十年了,那刀疤脸第一次发善心。
“每年春节,黑风寨都会给奴隶们发一顿稍好的饭食。
但今年不同,刀疤脸——如今己是聚气五重境界的山寨首领——突然宣布每人赏赐一碗肉馅饺子,据说是为了庆祝他即将冲击结丹境。
天色渐暗,收工的号角响起。
阿川背着半筐矿石走出矿洞,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
这十年间,世界变得更加陌生——冬季越来越长,夏季却炎热异常。
老人们说,这是两个世界合并后的后遗症。
山寨中央的空地上,几口大锅冒着热气。
奴隶们排着长队,每人领到一碗漂浮着三个饺子的清汤。
阿川和赵叔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下,小心翼翼地捧着破碗。
“趁热吃。
“赵叔把自己碗里的一个饺子拨给阿川,“你正在长身体。
“阿川想推辞,但赵叔己经低头喝起了汤。
他只好默默接受这份馈赠。
饺子皮厚馅少,但对常年挨饿的奴隶来说,己是难得的美味。
远处山寨主楼上,刀疤脸正与几位头目饮酒作乐。
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奴隶们脏污的脸庞。
阿川抬头望去,烟花的光芒在他眼中映出奇异的光晕——这是灰色种子带给他的另一个变化,他能在近乎黑暗的环境中视物如昼。
“听说东边新崛起一个门派,叫青什么...“赵叔小声道。
“青云剑宗。
“阿川接话,“上周新来的矿奴说的。
他们灭了黑虎帮,收编了所有地盘。
“赵叔惊讶地看着阿川:“你怎么...“阿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这也是灰色种子的馈赠——他的听力远超常人,能捕捉到守卫们闲聊的只言片语。
“明天山寨大部分人马要出动。
“阿川声音几不可闻,“好像是要拦截什么重要人物。
“赵叔眉头紧锁:“难怪今晚发饺子...每次有大行动前,刀疤脸都会安抚一下奴隶,防止暴动。
“正说着,山寨大门突然打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入。
为首的正是刀疤脸的心腹“毒牙“,他浑身是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
“出事了!
“毒牙滚鞍下马,踉跄着冲向主楼。
阿川和赵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不一会儿,山寨警钟大作,所有山匪都被召集到主楼前。
透过摇曳的火光,阿川看到刀疤脸暴怒地踢翻了一张桌子,随后开始点兵遣将。
“要变天了。
“赵叔喃喃道。
夜深时分,阿川躺在笼子里,听着远处山寨的骚动。
大批人马集结又散去,最终只留下十几个守卫。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灰色种子的脉动——十年来,那团灰烬己经在他丹田处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漩涡,每夜都在悄无声息地强化他的筋骨。
突然,一阵奇异的共鸣从远处传来。
阿川猛地睁开眼,灰色漩涡剧烈旋转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涌上心头——东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赵叔,“阿川摇醒身旁的老人,“明天...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赵叔睡眼惺忪:“什么机会?
““自由的机会。
“阿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山寨主力明天全部出动,只留几个易筋境的看守。
而且...“他按住胸口,“我感觉要出大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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