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绝望，灌入我的口鼻。
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意识模糊间，我看到岸上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苏婉清，苏家真正的千金。
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扭曲的快意和恶毒。
更远处，是我喊了十八年爸妈的苏国栋和林薇，还有我曾倾心依赖的哥哥苏辰和苏皓。
他们像冰冷的雕像，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仿佛我的死亡，正好洗刷了这个家最大的错误。
苏晚，你真是全世界最愚蠢的傻瓜。
……猛地睁开眼！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肺里还残留着刺骨的河水。
奢华的水晶吊灯，柔软的鹅绒大床，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
这是我住了十八年的卧室，在苏家别墅。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手——纤细，白皙，没有后来打工留下的薄茧。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日期——我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我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
心脏疯狂跳动，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席卷全身的战栗。
那冰冷的河水和那些冰冷的目光，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我的灵魂里。
恨意如同藤蔓，瞬间收紧。
我死死咬住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滔天的怨愤。
不能慌。
苏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慌。
“晚晚，醒了吗？
快下来，清清回来了，一家人就等你了。”
门外传来养母林薇温柔却难掩急切的声音。
和前世一模一样。
曾经，这声音让我感到温暖。
我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拼命讨好所有人，渴望得到一点爱。
换来的呢？
是猜忌，冷漠，利用，最终是冰冷的河底。
我的心冷得像冰，缓缓起身走到镜前。
镜中的少女，面色苍白，还带着一丝稚气。
但那双曾经盛满怯懦和讨好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以及沉寂下燃烧的冰冷火焰。
够了。
真的够了。
“知道了，妈。”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换上简单连衣裙，缓缓走下旋转楼梯。
客厅里，正上演着“其乐融融”。
苏婉清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坐在沙发正中，低着头，肩膀微耸，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苏国栋、苏辰、苏皓都围着她，眼神里满是补偿式的疼惜。
林薇最先看到我，立刻堆起笑容招手：“晚晚，快过来。
这就是清清，你妹妹。
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前世，我热情地跑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躲开，然后她会怯生生说：“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可以走的……”接着所有人都会责备地看我。
这一次，我只是缓缓走下最后几级台阶，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苏婉清身上。
“哦，回来了。”
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路上辛苦了。”
客厅氛围瞬间凝滞。
苏婉清愣住了，忘了表演，只能挤出一个怯懦的笑：“不辛苦……姐姐好。”
林薇笑容僵硬：“晚晚可能刚睡醒。
张妈，开饭吧。”
餐桌上，戏码依旧。
苏婉清看着满桌菜肴，眼圈又红了：“我以前在乡下，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苏国栋立刻心疼地给她夹菜：“苦了你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爸爸。”
苏辰温柔安慰：“清清，别拘束，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皓冷嗖嗖地瞥我一眼，意有所指：“是啊，放心吃，不像有些人，鸠占鹊巢久了，真把一切当理所当然。”
前世，这话让我委屈得掉眼泪。
现在，我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细嚼慢咽。
然后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向苏皓：“二哥说得对。”
餐桌瞬间安静。
所有人看向我。
苏婉清眼底闪过错愕和得意。
我唇角弯起毫无温度的弧度：“所以，我决定搬出去住。”
“啪嗒！”
林薇的勺子掉在盘子里，发出刺耳声响。
一片死寂。
苏国栋皱起眉：“晚晚，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
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真千金回来了，我这个假货再留在这里，未免太不识趣。
也省得……碍大家的眼。”
苏皓脸色难看：“你以退为进给谁看？”
“皓皓！”
苏辰呵斥他，然后看向我，眼神复杂，“晚晚，别赌气。
这就是你的家。”
“家？”
我轻轻重复这个字，心底一片荒芜的刺痛，“大哥，一个随时准备牺牲我、抛弃我的地方，也算家吗？”
林薇脸色一白：“晚晚，你怎么这么说……”我站起身：“我己经成年，可以对自己负责。
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
你们一家人，”我的目光扫过苏婉清，最后落在面色各异的苏家人脸上，“好好团聚。”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离开餐厅。
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我才允许自己微微颤抖。
心脏抽痛，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那被彻底践踏后无法磨灭的伤痕。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斩断的是过去十八年全部的可悲眷恋。
很快，敲门声响起，是苏辰。
“晚晚，我们谈谈。”
我打开门，没让他进。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真的要搬走？
就因为皓皓那句话？
我代他道歉。”
“大哥，”我打断他，“不是因为一句话。
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苏辰沉默半晌：“你搬去哪？
生活费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
我顿了顿，“不用担心我会赖着苏家。
你们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带走。”
包括你们虚伪的、施舍般的“亲情”。
苏辰的手臂僵在半空，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无措。
我轻轻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看着镜中眼神冰冷的自己，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再乞求爱。
我要夺回一切，然后，将他们曾给予我的痛苦和冷漠，悉数奉还。
窗外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我心底最冷的角落。
涅槃重生，从彻底斩断过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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