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十中的下课铃声,带着金属特有的穿透力,在六月的暖风中骤然响起,瞬间点燃了教学楼的喧嚣。
高三(七)班的门被推开,学生潮水般涌出。
喧哗的人声中,一个顶着满头天然卷发的少年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校服拉链随意地敞开着,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一边肩膀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嬴翊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下午最后一节是历史课,老师低沉平稳的语调,配合着窗外暖洋洋的阳光,效果堪比强力催眠曲。
“宸哥!发什么呆呢?走啊,网吧缘神走起!”一个身材微胖的男生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是同桌兼死党王胖子。
嬴翊宸回过神来,懒洋洋地摆手:“不去不去,昨天熬夜看球,被国足气得整晚睡不着,现在腿都是软的。”
“再说,”他指了指自己那头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卷毛,“为了不被人误认为cos旅行者,我早就改玩崩坏:星穹轨道了。”
“切,借口,!”王胖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明明某人是因为连着5次吃满大保底才气得退坑的,随即又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哎,你听说了没?隔壁班转来个新同学,京都来的,听说家里巨有钱,长得跟明星似的!下午在操场边上看咱们班体育课,好多人都看见了!那气质,那颜值,那身材,绝了!”赢翊宸挑了挑眉,兴趣缺缺:“哦?京都来的啊…·跟咱有啥关系?”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昨天那张惨不忍睹的数学模拟卷,鲜红的“65”分和老班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啊?说不定以后有啥交集呢!”赢翊宸老实摇头,一脸无奈,“我只知道我再不好好搞搞数学,老班下次请家长,我连个能冒充的亲戚都找不着。”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留下一笔钱和房子后不知所踪,只留下他和父母收养的姐姐相依为命。
姐姐前年去上大学了,他这两年基本都是一个人生活。
王胖子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唉,也是…那行吧,我先去球场了。
你自己悠着点,回家别又抄近路走那条老巷子,听说最近那边路灯坏了好几盏,阴森森的,还老有野猫怪叫,听着疹人的。”
“知道知道,真是,几只野猫有什么好怕的。”
赢翊宸挥挥手,看着王胖子风风火火地挤进人潮。
走廊里的人渐渐稀疏。
嬴翊宸走到自己位于三楼的储物柜前,慢吞吞地打开,把几本厚重的课本塞进去,只留下晚上要用的习题册和那张让他头疼的数学卷子。
卷子上鲜红的分数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他叹了口气,把卷子胡乱塞进书包夹层,眼不见为净。
走出教学楼,夕阳的金辉温柔地铺满了整个校园。
操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篮球撞击篮筐的闷响,交织成青春特有的活力乐章。
嬴翊宸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脑子里还在和那道折磨了他一整天的圆锥曲线大题较劲。
他习惯性地走向自行车棚。
他那辆半旧的蓝色山地车安静地停在一角,车把上挂着一个印着Q版龙头的钥匙扣。
解锁,推车,动作熟练得像机器。
夕阳将他和自行车的影子拉得老长。
赢翊宸蹬上车,慢悠悠地驶出校门。
穿过热闹的主街,转入相对安静的老城区。
青石板路,斑驳的白墙黑瓦,偶尔从临河窗户飘出的咿咿呀呀的评弹小调,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糕饼甜香,构成了姑苏老城独特的韵味。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嬴翊宸单脚撑地停下,掏出来一看,是条微信信息:发件人:清歌姐内容:“翊宸,这周学校学生会组织活动,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钱。
哦对了,回家的时候尽量走人多的大路,不要走偏僻小路。
下周回家给你带礼物。”
嬴翊宸撇撇嘴,手指飞快地回复:“知道了姐。
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收起手机,他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清歌姐要是在在。
不过想到她在京都那所顶尖学府里努力,赢翊宸心里感到高兴。
那所大学的名字似乎很高大上,但他也记不太清具体叫什么了,只知道很难考,不是他这个学渣可以幻想的。
他蹬起自行车继续前行。
暮色渐沉,天际染上瑰丽的紫红。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那条更近、但更幽深的老巷。
王胖子的提醒在耳边响起,但想到书包里那张沉重的卷子和空荡荡的家,一丝想要早点回去、暂时逃避现实的念头占了上风。
“路灯坏了而己……野猫叫有什么好怕的,总不会比数学题更吓人吧?”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区区阿猫阿狗,我一个天火圣裁他们不就炸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噔声,驶入了那条光线明显黯淡、两侧高墙投下浓重阴影的巷子深处。
巷子异常安静,只有他的车轮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方才街市的喧闹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他身后消失。
少年骑着那辆旧自行车,身影渐渐没入阴影之中。
他浑然不觉,这条他走过无数次的近路,今晚将成为他平凡人生的转折点。
巷子深处,某种择人而噬的气息一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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