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蚀骨灼心般的剧痛从腹中猛烈炸开,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沈青君猛地睁开双眼,视线却一片模糊,唯有喉间弥漫开的那股腥甜与铁锈交织的恶心气味,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正在经历什么。
毒!
那杯合卺酒……她名义上的夫君,齐王萧郅衡,冷眼旁观着贵妃宫人递来的那杯酒,竟是穿肠毒药!
冰冷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还未来得及将她彻底吞噬,耳边便传来了那对狗男女低哑而得意的话语,字字如刀,剜心剔肺。
“姐姐,你可别怪妹妹心狠。
要怪,就怪你挡了西殿下的路,也碍了妹妹的眼……”那是她从小呵护备至的庶妹沈月柔的声音,往日里的娇柔甜美此刻只剩下蛇蝎般的冰冷与恶毒。
另一个男声低沉响起,带着几分不耐与贪婪:“柔儿,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言。
解决了她,国公府的支持才能名正言顺落到你身上,齐王……哼,失了岳家助力,看他还能拿什么与本王争!”
是西皇子萧铭!
原来如此……原来从始至终,她沈青君都只是一枚被利用殆尽的棋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不仅夺了她国公府嫡女的姻缘,如今更要夺了她的性命!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那个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的丈夫,齐王萧郅衡。
他依旧那样冷峻,如同冰山雕琢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这个即将毙命的发妻。
冷漠,彻骨的冷漠。
恨意如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压过了剧痛。
萧郅衡!
沈月柔!
萧铭!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我沈青君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那冷漠的男人猛地站起了身,打翻了酒杯,似乎朝她冲来……是幻觉吧?
他怎会在意她的死活…………“王妃?
王妃?
您醒醒啊王妃!”
谁?
谁在唤她?
这声音……苍老而焦急,带着浓重的关切。
是林嬷嬷?
可她不是早己被沈月柔寻了个错处打发去了庄子上等死吗?
怎么会……沈青君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口剧烈起伏,骤然睁大了双眼!
入眼并非阴森可怖的阎罗殿,也不是冰冷绝望的合卺现场,而是熟悉的浅碧色鲛绡纱帐顶,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惯用的、清雅的兰芷冷香。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侧头望去。
只见床榻边,一位衣着整洁、面容慈祥中带着忧虑的老妇人正俯身看着她,见她醒来,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阿弥陀佛,王妃您可算醒了!
方才老奴听见您梦中惊悸,可是又被梦魇着了?”
“林……嬷嬷?”
沈青君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不是死了吗?
毒酒穿肠的痛苦那般真实,为何还会见到早己不在人世的乳母?
“是老奴,王妃。”
林嬷嬷连忙从旁边小几上端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喂到她唇边,“您缓缓神,定是昨日入宫累着了。
今日还需进宫向贵妃娘娘请安,可耽搁不得。”
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沈青君借着林嬷嬷的搀扶坐起身,目光急切地扫过整个房间。
紫檀木雕花梳妆台、菱花铜镜、窗边摆着的青玉香炉、绣着缠枝莲纹的锦被……这里,这里分明是她未出阁时在国公府的闺房!
更是她嫁给萧郅衡后,在齐王府所住的、那间几乎无人问津的正院寝室!
她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没有任何被毒药侵蚀后的青黑痕迹。
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的,充满弹性的触感。
这不是梦?!
她不是应该己经死了吗?
死在那场充满阴谋和背叛的新婚之夜,死在她满怀憧憬却落入冰窟的合卺宴上!
“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
何年何月?”
沈青君抓住林嬷嬷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老嬷嬷的肉里,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变调。
林嬷嬷吃痛,却只当她是被噩梦吓坏了,心疼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抚:“王妃莫怕,莫怕!
现在是永和十二年,九月初七辰时初刻。
您忘了?
您与齐王殿下成婚己过半载了。”
永和十二年……九月初七……沈青君的大脑飞速运转,前世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恨意与眼前鲜活的现实疯狂交织碰撞。
她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她与萧郅衡新婚半年之后!
这个时候,那杯毒酒尚未赐下,那些致命的诬陷还未降临!
沈月柔还在她面前扮演着乖巧善良的好妹妹,西皇子萧铭也还在暗中蛰伏,而那个冷漠的丈夫萧郅衡……对她依旧视若无睹。
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之后,是更加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的仇恨!
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啊!
她沈青君,回来了!
那些害她、负她、欺她、辱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月柔、萧铭……你们欠我的,这一世,我要你们千倍百倍地偿还!
还有萧郅衡……想到那个男人前世的冷漠,沈青君的心依旧会刺痛,但死前那模糊的一幕又让她心底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
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无论如何,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那个温婉怯懦、任人摆布的国公嫡女,齐王妃!
她要报仇!
要守护真正关心她的人!
要将前世所有加诸于身的痛苦,统统还回去!
“王妃?
您怎么了?
脸色这样苍白,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要不老奴去回了宫里,就说您凤体欠安……”林嬷嬷见沈青君脸色变幻不定,时而狂喜,时而怨毒,时而冰冷,担忧更甚。
沈青君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
不,不能慌,不能乱。
敌人还在暗处,她如今势单力薄,绝不能让人看出丝毫破绽。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底那惊心动魄的恨意与冷冽己悄然隐去,勉强恢复了往日那般带着些许怯懦的温婉模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无妨,嬷嬷。”
她轻轻摇头,声音刻意放得轻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韧劲,“只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罢了。
贵妃娘娘的请安不能耽搁,替我梳妆吧。”
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白玉地板上,一步步走向梳妆台。
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绝俗却略显苍白的脸,杏眼如水,本该纯真无辜,此刻却深不见底。
沈月柔,萧铭,还有那些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你们等着。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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