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灰寂。
那不是暮色，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死灰色，如同泼墨般从远山尽头汹涌而来，所过之处，草木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化为飞灰，连岩石都仿佛被抽干了亿万年岁月，无声地崩解、风化。
“陨子！
快跑！！
往山外跑！
别回头！！”
父亲最后那声嘶力竭的咆哮，混着难以形容的恐惧，被那吞噬一切的灰色死寂彻底淹没。
林陨疯了一样向村子的方向冲，却被脚下剧烈震动的大地掀翻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那片灰色像无形的巨浪，拍过了村口的古槐树，拍过了自家低矮的土坯墙，拍过了惊慌奔逃的乡亲，拍过了扬起锄头试图阻挡些什么的父亲……没有声音。
没有惨叫。
所有被那灰色触及的事物，都在瞬间静止，然后像被风吹了千万年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崩塌、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家、田垄、玩伴、阿爹阿娘……他十六年生命所认知的一切，都在几个呼吸间，被那绝对的“无”抹去了。
极致的恐惧攥紧了林陨的心脏，他浑身冰凉，手脚并用着向后爬，只想离那蔓延的灰色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村里的老人曾说过山外的传说，说那是“墟气”，是天地朽坏时吐出的毒息，触之即亡。
他退到了后山悬崖边，再无退路。
灰色的死寂如同潮水般涌来，漫过他的脚踝。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和剧痛瞬间传来，他感觉自己的脚仿佛不是被侵蚀，而是“被遗忘”，血肉、骨骼的存在意义正在被剥夺，化为虚无。
“啊——！”
死亡的恐惧激发了最后的求生本能，他向后一仰，整个人坠下悬崖。
天旋地转中，身体重重砸在陡坡上，一路翻滚，最后跌入一个被枯藤掩映的狭窄山洞，彻底失去了意识。
……冷。
刺入骨髓灵魂的冷。
林陨是被冻醒的，或者说，是被体内那股正在疯狂破坏一切的冰冷气息折磨醒的。
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躺在黑暗的山洞深处。
身体像被碾碎了一样疼痛，尤其是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的灰色气流在他体内乱窜，所过之处，血肉仿佛都在哀嚎、枯萎。
墟气入体！
他听说过，即便是修士，被墟气侵入也难逃一死，只会慢慢化为枯骨，最后连枯骨都会消散。
绝望像是毒蛇，啃噬着他仅存的一点意识。
我要死了……像爹娘一样，像村子里所有人一样，死得无声无息，什么也不剩下。
不甘心！
凭什么？！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体内那丝墟气，它变得更加狂暴。
林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冻裂、分解。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黑暗之际，他右手指尖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
是那枚石戒。
跌落山崖时，他胡乱抓挠，不知从洞壁何处蹭下来这枚戒指，下意识地套在了手指上。
它粗糙、古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像是原始人打磨的失败品。
但此刻，这枚石戒正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暖意。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枚石戒仿佛一个饥饿己久的微小漩涡，开始主动汲取林陨体内那缕致命的墟气！
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抽筋剥髓。
那墟气极为顽固，不愿离开，与石戒的吸力对抗着，让林陨的身体成了战场。
他蜷缩在地，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再次昏厥。
但渐渐地，体内的冰冷和死寂感开始减弱。
石戒不仅吸走了那缕墟气，甚至开始透过他的身体，缓慢地吸收起周围空气中弥漫的、极其稀薄的墟气。
洞窟深处，似乎本就是墟气稍浓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痛苦潮水般退去，林陨虚脱地瘫在地上，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活下来了。
墟气……被那戒指吃了？
他惊疑不定地抬起手，看着那枚依旧毫不起眼的石戒。
它甚至没有变得冰凉，反而恢复了一种温润的触感。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石戒汲取墟气的过程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经过“转化”后的气流，反馈到了他的体内。
那气流不再是充满死寂和毁灭的墟气，而是一种……冰冷、沉重、带着某种亘古荒芜气息，却又无比真实的力量。
这丝力量融入他破损的身体，竟开始缓慢修复他的伤势，尤其是那双被墟气侵蚀、本该彻底坏死的腿，竟然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知觉！
虽然依旧剧痛，但这意味着，它们没有废掉！
狂喜和巨大的困惑同时冲击着林陨的大脑。
这戒指是什么宝贝？
它竟能以墟气为食？
还能反馈力量疗伤？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冰冷的石壁，死死盯着手上的戒指。
仇恨的火焰从未熄灭，此刻更是被这绝境中的一线生机彻底点燃。
外面的世界己被墟灾毁灭，他无家可归。
体内虽有新生力量，却微弱不堪。
传统修仙路己对他关闭大门——他身具墟气，为天地所不容。
但他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一条……驾驭毁灭、向死而生的路！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眼神中的绝望和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冰冷。
“墟气……毁了的一切……如果这力量能为我所用……”他低声喃喃，像是询问，又像是发誓。
山洞外，死寂的灰色依旧笼罩天地。
山洞内，一个少年握着一枚古戒，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也踏上了一条通往未知的、凶险万分的……墟灵之道。
---（第一章 完）下一章预告： 林陨初步探索石戒奥秘，被迫离开山洞，踏入己然陌生的“墟灾”后的世界，遭遇第一波危机与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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