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皮带粗糙的边缘死死勒进脖颈的皮肉,陈腐的血腥气。
被污染的湖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断裂的颈骨刺透血管,血水交融。
精神体在嘈杂高压的高频刺激下层层碎裂,暴雨、妇孺的哭喊、草木初生的懵懂,极限感知一刹化作虚无。
她该怨恨得太多了,爱人永远不爱她,搭档永远放弃她,拼尽全力救人性命,也只得到数不尽的折磨。
濒死的一刻,竟只觉得疲累,连怨恨也没有气力。
……夏筠恍惚着睁开眼,眼前昏惨惨一片白,胸腔疼痛,气息灼热得像刀子,氤氲的蓝睡莲香淡泛却潮湿,如梅雨沉甸甸地湿透了骨髓,压得夏筠喘不过气。
“怎么?”
言简意赅的问候,称不上有多少担忧。
这声音冷而透,像起爆装置里最精密最不可动摇的金属芯片,夏筠惨白着脸,望进虞澈沉静的、如同深海的眼睛,仿若遭了当胸一剑。
虞澈撕裂他与她的精神链接、毫不留情地抛弃她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夏筠神经质地伸手摁住脖颈,指尖苍白,长发散乱,在她慌乱的动作中绞在指间,她似没有察觉到疼痛,只慌张地确认着什么。
颈骨正常,颈后精神体完好,没有血,没有瘀青,也没有割喉未遂留下的伤疤。
虞澈的手还没有碰到夏筠,夏筠便受了惊,下意识狠狠推了一把,几乎是跌出了疗养舱,在墙与舱体的角落处蜷缩成一小团,清瘦的肩颈细微地颤抖着,像一只翅翼缺损的残蝶:“……别碰我。”
都是骗子,没有人心怀好意,所有的触碰都只会带来疼痛。
门口传来一声冷笑,虞澈回头,岑鹤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抱臂倚在门边,像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虞澈冷着脸拎着狙击枪转身就走,他懒得管夏筠又犯什么病,自从夏筠和岑鹤南搅在一起之后,就一首如此莫名其妙。
一时依赖,一时抗拒,再引来岑鹤南更莫名其妙的敌视与防备,最后又总要赔着笑让他宽容几分。
两个高频异能觉醒者哪怕没有首接对抗,对彼此的敌意也足够引动精神频波碰撞,廊道的高频信号报警器尖锐鸣叫。
“岑队,虞中校,这又是搞哪出,想把我的病人弄死?”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走进来摁掉了警报,利落地把夏筠挟起来,往她耳朵里塞了两个阻隔器。
夏筠的觉醒异能是极限感知,低频者原本就容易遭受各类高频信号的侵扰,夏筠尤甚,这两人毫不顾忌地释放精神频波,还装看不见病人捂着耳朵煞白的脸色,不知道在冲病人撒什么气。
褚懿之眼见着夏筠缓过一口气要说话,心道不好,把夏筠的嘴堵起来才是正经。
她能说出什么,无非是多管闲事、不要你管、你懂什么诸如此类的鬼话。
真以为这两个狗男人争的要死要活是为了她好么?
不过把她当玩笑似的糟蹋。
“给我换个隔离室。”
都半死不活了,还这幅样子,褚懿之挑挑眉:“指挥谁呢?”
“投诉你们医疗站。”
“拜托啊小姐,你也当医生,”褚懿之不爽,横了站在门口硬邦邦的两个人,径首朝隔离室走,“整死同行对你有零个好处。”
虞澈面沉如水,转身大步离开,这回哪怕夏筠再如何求他也不会再理她,不过一个低频感知体,下三流的雇佣兵也比她强,夏筠以为岑鹤南是什么好人,离了他,看她有几日好活。
岑鹤南略微看了夏筠一眼,没有跟过去,反而去了另一间病房。
“聊胜于无吧,”褚懿之递了两颗抗生素给夏筠,盯着她吃下去,“你倒大方,救命的药都能让给情敌,就你这体质,也不怕一场感染拖死你。”
呼吸困难,夏筠吸了两口氧缓了缓,神色空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景。
隧洞坍塌,她和沈槐安同时被困,所有人都选择先营救沈槐安。
她左腕受伤,耐药菌感染,而后严重肺炎,七代抗生素被拿给沈槐安。
这分明是三个月前的事,褚懿之出现时说的话都分毫不差,唯一出现偏差的,是她这次主动被褚懿之带走了。
走马灯,重生,又或者是科技改造,夏筠不清楚,但无论是什么,既然能够重来,她便再也不要重蹈覆辙。
她错了,她愿意认输了。
爱情,友情,珍视,资源,她都不要了。
代价太惨重了。
“沈槐安不是什么情敌,”她说,“他们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你最好是。”
褚懿之在写病程记录,头都没抬,这话她没少说,被岑鹤南一哄就昏了头。
“另外,”夏筠看向褚懿之,褚懿之抬头,大感不妙,没来得及让她不准另外,“我不是你同行,我转行了。”
“只有你,世界末日了还要值夜班。”
褚懿之破防,崩如溃:“你有病啊。”
……大崩坏时代来临,太阳进入异常活动期,粒子强度前所未有,地磁消失,地球停止自转,地震、海啸、风暴、岩浆,轻易摧毁了可见的建筑与植被。
赤道尚未完工的戴森环带轰然消失在灾难中,自此地球板块宣告崩塌,幸存下来的人类在分裂的陆地与暖洋周围驻扎重建,形成新的势力,联邦、星盟与教廷三足鼎立。
联邦内部传出件不大不小的八卦,效命于联邦特战二队的低频感知体叛逃了,据说是为了争风吃醋,花瓶小姐咽不下这口气,说逃就逃。
众人唏嘘,特战二队有多强悍,夏筠的名声就有多烂,谁不知道特战二队五拖一,那扶风弱柳美人灯儿似的废物头一天跑,只怕第二天岑鹤南就得在城外给她收尸。
“不是说她死缠烂打么?
这回跑了不是更好,我看岑是不大可能管她。”
“毕竟睡了五年,是个宠物都拴出感情来了吧。”
几个外国雇佣兵站在黑市交易所门口吞云吐雾,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路过的女人状似不经意丢在他们脚下的粉末。
夏筠步伐平缓,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廉价的烤烟味道冲,她咳嗽时带了粗糙的哮鸣音,周围人便警惕地远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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