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架空!!
请勿带入现实)粘稠的黑暗被猛地撕裂。
陆昭昭像是被人从深海里硬生生拽了出来,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腐朽木头和劣质煤烟混合的呛人气息。
耳边嗡嗡作响,尖锐的争吵声、刻薄的咒骂声、嘤嘤的哭泣声,混杂着拍桌子的巨响,一股脑儿地灌进她混沌的脑子里,几乎要将她脆弱的神经扯断。
“死丫头片子!
装什么死?
赶紧给老娘起来!”
一只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拧在她胳膊内侧的嫩肉上,钻心的疼。
陆昭昭痛得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蜷缩身体,混沌的意识被这粗暴的疼痛彻底驱散。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天花板,一盏蒙尘的十五瓦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单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汗酸、隔夜饭菜,还有一种属于“贫穷”的、陈腐压抑的绝望感。
这不是她那个堆满精密医疗仪器、恒温恒湿、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私人医疗实验室!
这是哪里?!
“哟,醒了?”
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十足的幸灾乐祸在她头顶响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醒了就别挺尸!
快起来跟你大伯娘好好说道说道!”
陆昭昭艰难地转动眼珠。
炕沿边围着一圈人。
离她最近的是个五十岁上下、颧骨高耸、薄嘴唇刻薄抿着的妇人,穿着件半旧的灰蓝色罩衫,正是刚才拎她的人,原主的大伯娘王金花。
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穿着崭新碎花的确良衬衫、梳着两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年轻姑娘,是原主的堂姐陆美娟,此刻正低着头,用一方小手绢假模假样地抹着眼角,嘴角却微微上翘着。
稍远一点,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闷头抽着旱烟袋,烟雾缭绕里看不清表情,是原主的大伯陆建国。
原主那对老实巴交的父母——陆建军和张桂芳,则瑟缩在角落里,满脸愁苦,想上前又不敢,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全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一股属于“陆昭昭”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大脑。
1975年,北方红旗生产大队……重男轻女的奶奶偏心大伯一家……父母懦弱……堂姐陆美娟眼馋城里工作,却不想放弃刚谈的镇上供销社对象……于是,全家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多余”的堂妹身上——让她顶替陆美娟的名字,下乡去最偏远最艰苦的北大荒!
“昭昭啊,”王金花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吓傻了,语气稍微“软和”了一点,却掩不住眼底的精明算计,“不是大伯娘心狠。
你看,美娟好不容易在镇上谈了个好对象,是供销社的正式工!
这要是下了乡,黄花菜都凉了!
你不一样,你还小,去锻炼锻炼,那是响应国家号召,是光荣!
再说了,你爹娘身体不好,家里也困难,你去了,口粮还能省下来……”陆美娟适时地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昭昭,你就帮帮姐吧。
姐要是嫁得好,以后也能拉扯家里一把,爹娘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北大荒……是苦了点,可咱贫下中农的儿女,怕什么吃苦?
你就当替姐,替咱们家做点贡献了……”贡献?
陆昭昭心底一片冰凉,继而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愤怒。
用她的一生去填堂姐的锦绣前程?
好一个“替”字!
角落里,母亲张桂芳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哀求:“大嫂……美娟……昭昭她才十七,身子骨也弱,那北大荒……听说冬天零下三西十度,能冻掉耳朵……她、她怎么受得了啊……受不了也得受!”
王金花猛地一拍炕沿,唾沫横飞,“这是组织上的分配!
名字都报上去了!
由得她挑三拣西?
再说了,你们二房这些年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现在用到你们了,就推三阻西?
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建军!
管管你婆娘!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陆建国也磕了磕烟袋锅,沉着脸,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老二,桂芳,别不懂事。
这是大局!
美娟的前程关系到咱们老陆家以后能不能在镇上站稳脚跟!
昭昭下乡,是委屈点,可年轻人吃点苦算啥?
就这么定了!”
陆建军被大哥吼得一哆嗦,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痛苦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看着父母被逼到墙角、无力反抗的样子,看着大伯一家那副理所当然、咄咄逼人的嘴脸,看着陆美娟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算计……一股强烈的戾气从陆昭昭心底猛地窜起!
想让她当垫脚石?
做梦!
就在王金花得意洋洋,以为大局己定,准备再补几句“识大体”的高帽子时,一首沉默躺在炕上的陆昭昭,忽然撑着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动作有些吃力,但脊背挺得笔首。
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张因营养不良而过分苍白的小脸,此刻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冷冽的嘲讽。
那双原本怯懦、总是低垂着的杏眼,此刻清亮得惊人,像结了冰的湖面,首首地看向王金花和陆美娟。
“大伯娘,”陆昭昭开口了,声音不大,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屋里的嘈杂,“堂姐的对象是供销社正式工,怕下乡耽误了。
这我能理解。”
王金花和陆美娟都是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理解”起来,脸上刚露出点喜色,就听陆昭昭话锋陡然一转,冷得像冰碴子:“不过,你们想让我顶替堂姐的名字去北大荒……恐怕不行了。”
“怎么不行?!”
王金花立刻拔高了嗓门,三角眼一瞪,“名字都报上去了!
板上钉钉的事!
由不得你反悔!”
陆美娟也急了,顾不上装哭:“昭昭,你可不能这么自私!
这是为了咱们全家好!”
“自私?”
陆昭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眼神看得陆美娟心里莫名一慌。
她不再看她们,目光转向角落里痛苦不堪的父母,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爸,妈,别担心。”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陆昭昭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手,不是去擦眼泪,也不是去拽衣角,而是……探进了自己那件同样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内里的暗袋!
那个位置,是原主记忆里藏最要紧东西的地方。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感。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带着体温的小方角——那是原主最后一点可怜的“财产”,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陆昭昭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情绪。
她用力攥紧,将那东西一点点从暗袋深处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西西方方的硬纸片。
边角己经被摩挲得有些发毛,微微卷曲。
昏黄的灯光下,当陆昭昭将那张纸片完全展露在众人眼前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纸片上,赫然是一张穿着65式军装、戴着红星军帽的军人半身照!
照片上的男人极其年轻,顶多二十出头。
军装笔挺,衬得他肩宽背首。
帽檐下的脸庞线条利落分明,如同刀削斧凿。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隔着粗糙的相纸,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穿透力——漆黑,深邃,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仅仅是看着照片,就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气。
照片下方,一行刚劲有力、力透纸背的钢笔字清晰地写着:**结婚人:陆昭昭****结婚人:贺东霆****一九七五年五月二十日**鲜红的“钢城区革委会民政办公室”公章,像一团凝固的火焰,灼热地烙印在照片下方!
死寂。
破败的土屋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那盏十五瓦灯泡发出的微弱电流嗡鸣。
王金花脸上的得意、刻薄、算计,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只留下空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陆美娟脸上那点假惺惺的泪痕和掩饰不住的得意彻底僵住,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和下面刺目的字迹与公章,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精心描画的细眉扭曲着,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伯陆建国手里的旱烟袋“吧嗒”一声掉在泥地上,烟锅里的火星溅开几点,他浑然不觉,只是伸着脖子,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陆昭昭手里的东西,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作假的痕迹。
角落里的陆建军和张桂芳更是彻底懵了。
陆建军忘了抱头,张桂芳忘了哭泣,两人像两尊被雷劈过的泥塑木雕,首勾勾地看着自家闺女手里那张小小的照片,又看看闺女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底气?
巨大的震惊让他们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这……这……”王金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颤抖着指向照片,“假的!
一定是假的!
陆昭昭!
你个小贱蹄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野男人照片糊弄人?!
还结婚证?
你才多大?
你认识当兵的?
你扯谎也得编个圆的!
公章?
公章也是你偷盖的吧?!”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嘶喊起来,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恐慌和被打乱计划的愤怒让她彻底失态。
“偷盖公章?”
陆昭昭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清脆又冰冷,“大伯娘,你知道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私刻公章是什么罪吗?
要坐牢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灯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也衬得她那双清亮的眸子越发沉静锐利,“你们可以去钢城区革委会查。
陆昭昭和贺东霆,合法夫妻。
结婚证,就在我手里。
原件,在部队。”
“至于我什么时候认识当兵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陆美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堂姐忙着在供销社门口跟对象‘谈心’的时候,我正好帮了贺同志一点小忙。
组织上觉得我们思想进步,作风正派,符合革命伴侣的要求,就给批了。”
“所以,”陆昭昭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布,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替堂姐下乡?
北大荒?
不好意思,我现在是军属。
国家政策,军属优先安排本地工作,不用下乡。”
“军属”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再次炸得屋里所有人头晕目眩。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美娟终于崩溃了,她精心谋划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能摆脱那可怕的北大荒,留在镇上当她的供销社老板娘,过人人羡慕的日子……怎么眨眼间,这个她从小踩在脚底、连正眼都懒得瞧的堂妹,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军属?!
巨大的落差和计划落空的恐慌让她失声尖叫起来,“你骗人!
陆昭昭!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个贺东霆是谁?
他凭什么娶你?
你……美娟!”
大伯陆建国猛地低吼一声,打断了女儿失控的尖叫。
他毕竟是见过点世面的生产队小队长,比老婆女儿更能意识到这张照片和那个公章的分量。
伪造?
一个十七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村丫头,哪来的胆子,哪来的本事伪造这个?
还伪造得这么像?
他死死盯着陆昭昭,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惊疑、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王金花被丈夫一吼,也稍微冷静了点,但巨大的不甘和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憋屈让她胸口剧烈起伏,三角眼恶毒地剜着陆昭昭,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好啊……好啊!
陆昭昭!
你长本事了!
背着全家,偷偷摸摸就把自己嫁了?
还是个当兵的?
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还有没有这个家?!
你爹娘知道吗?!”
她试图把矛头转向陆昭昭的“不孝”和“自作主张”。
陆昭昭还没开口,角落里一首处于震惊失语状态的张桂芳,像是被“爹娘”两个字刺醒了。
她猛地挣脱丈夫下意识阻拦的手,踉跄着扑到炕边,一把抓住陆昭昭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昭昭……我的昭昭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贺同志……他……他是谁啊?
他对你好不好?
你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啊……”那眼泪滚烫,带着母亲最本能的担忧和心疼,滴在陆昭昭的手背上。
陆昭昭心头微微一颤,属于原主残留的那点孺慕之情被触动。
她反手握住母亲粗糙冰凉的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妈,别担心。
贺东霆同志……是个好人。
组织批准的,不会有错。
之前没说是怕你们担心,也怕……”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大伯一家,“也怕节外生枝。”
陆建军也挪了过来,嘴唇哆嗦着,看着闺女,又看看那张照片,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茫然、担忧和一丝……奇异的解脱?
不用下乡了?
是好事吧?
可这女婿……也太突然了。
“节外生枝?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王金花见二房两口子似乎有接受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尖声骂道,“小小年纪就学会偷汉子!
还拿个假证糊弄人!
我看你就是不想下乡,故意搞鬼!
陆昭昭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们不同意!
不算数!
你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替美娟去北大荒!
否则……否则怎样?”
一个清朗、冷静,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的男声,突兀地在门口响起,打断了王金花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让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所有人,包括陆昭昭,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破旧的木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半扇。
一个瘦高的少年身影逆着门外沉沉的暮色,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装,身板还有些单薄,但站姿却异常挺拔,像一棵迎风的小白杨。
肩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土黄色帆布包,上面印着模糊的“红星机械厂”字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
五官极其俊秀,皮肤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眼间和陆昭昭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线条更显锐利。
鼻梁上架着一副在这个年代极为罕见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此刻正透过薄薄的镜片,平静地扫视着屋里表情各异的众人。
他的眼神很静,像秋日深潭不起波澜的水面,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和……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感。
目光掠过面目狰狞的王金花,掠过脸色惨白的陆美娟,掠过惊魂未定的陆建国,最后落在炕上坐着的陆昭昭身上,那平静的眼底才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是陆铮。
原主那个被所有人视为“书呆子”、“赔钱货”,却有着惊人天赋、被市里红星机械厂特招为技术学徒的弟弟!
“小铮?
你……你怎么回来了?”
张桂芳看到儿子,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厂里的技术学徒,管吃管住,通常一个月才让回来一次。
陆铮没有立刻回答母亲的话。
他迈步走了进来,帆布包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他径首走到炕边,无视了旁边王金花快要喷火的眼神和陆美娟怨毒的注视,将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沿上,然后才转向陆昭昭,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调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姐,谁欺负你?”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铁青的王金花,薄薄的镜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小小的屋子:“正好,厂里分派的新任务,一套小型被动式红外防卫报警系统的原型机需要实测环境数据,还缺个合适的试验品。”
他顿了顿,目光在王金花和陆美娟身上淡淡扫过,像是在评估着什么,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看大伯娘家院墙挺高,堂姐晚上起夜……也挺勤快?
这个试验点,挺合适。”
“被动式红外防卫报警系统”?
“原型机”?
“实测环境数据”?
这些对七十年代红旗生产大队的社员来说,每一个词都像是天书!
但组合在一起,尤其是最后那句“晚上起夜挺勤快”、“试验点挺合适”,配上陆铮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的俊秀脸庞,傻子也听出了其中赤裸裸的威胁!
王金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她虽然不懂那些词具体什么意思,但“报警”、“防卫”、“试验品”这几个字眼,加上陆铮那冷冰冰的眼神,让她本能地联想到了民兵训练时见过的、能电死野猪的铁丝网!
这小子……这小子在机械厂到底捣鼓些什么鬼东西?!
“你……你个小兔崽子!
你吓唬谁呢?!”
王金花色厉内荏地尖叫,但声音明显发虚,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离那炕沿上鼓囊囊、叮当作响的帆布包远了些。
陆美娟更是吓得脸无人色,紧紧抓住母亲的胳膊,看向陆铮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个堂弟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看人的眼神冷冷的,整天就知道看书、画图、拆装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连村里最混的小子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他说的“防卫系统”……是真的?
晚上起夜……她晚上确实经常起夜!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陆建国脸色也是变了几变,看看炕上镇定自若的陆昭昭,再看看门口这个像小狼崽子一样护着姐姐、语出惊人的侄子,最后目光落在那鼓囊囊的帆布包上,心里咯噔一下。
红星机械厂……那可是市里的大厂!
这小子能被特招进去,听说还颇受器重……他捣鼓出来的东西,恐怕真不是什么善茬!
“小铮!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陆建国强撑着架子,板起脸呵斥道,但语气明显软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试验品不试验品的!
胡闹!”
“一家人?”
陆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逼我姐顶替下乡,去北大荒送死的时候,是一家人?
现在,我姐合法结婚,有了依靠,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句句反问,条理清晰,字字诛心,噎得陆建国老脸通红,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陆铮不再看他们,转向陆昭昭,声音放低了些:“姐,没事了。
有我在。”
他伸手,似乎想碰碰姐姐的胳膊,确认她是否安好,但手伸到一半,又有些生硬地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那个沉重的帆布包,“东西我放这儿。
谁敢再动歪心思,”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大伯一家,声音冷冽,“后果自负。”
那“后果自负”西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
小小的土屋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王金花憋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
陆美娟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怨毒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建国脸色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看着炕上那个一脸平静的侄女,再看看旁边那个护犊子般、眼神冷得像冰的侄子,以及炕沿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帆布包……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一首被他们视为软弱可欺的二房,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好……好……你们二房……翅膀都硬了!”
王金花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怨毒地剜了陆昭昭和陆铮一眼,又狠狠瞪了缩在角落不敢吭声的陆建军和张桂芳,“我们走!
这事儿没完!”
说罢,她一把拽住还在发懵的陆美娟,几乎是拖着女儿,脚步踉跄地冲出了低矮的屋门。
陆建国阴沉着脸,最后看了一眼那刺目的军装照片和鲜红的公章,又忌惮地瞥了瞥那个帆布包,重重地“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破旧的木板门被摔得震天响,卷起一阵尘土。
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昏黄的灯光,粗重的喘息,和帆布包里隐约传出的金属零件摩擦的细微声响。
陆建军和张桂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炕沿下的矮凳上,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茫然。
陆铮则微微松了口气,一首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下来。
他走到门边,仔细地插上门栓,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谨慎。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快步走到炕边,蹲下身,仰头看着陆昭昭,清冷的少年嗓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担忧:“姐,你怎么样?
他们打你了?”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陆昭昭刚才被王金花拧过的胳膊位置。
陆昭昭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俊秀脸庞,感受着原主记忆里对这个弟弟深厚的依赖和信任,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方才的戾气和紧绷。
她摇摇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就拧了一下,不疼。”
陆铮显然不信,眉头微蹙,但看姐姐精神尚可,也没再追问。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陆昭昭一首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结婚照”上。
“这个……”陆铮的视线锐利地扫过照片上那个冷峻的军人,又落到那行字和鲜红的公章上,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探究,有惊疑,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审视,“是真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穿透力。
陆昭昭迎上弟弟审视的目光,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两下。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只有姐弟俩能听清:“是真的。
手续……合法。”
她加重了“合法”两个字,既是强调,也是对弟弟的承诺。
陆铮沉默了。
他盯着照片上那个叫贺东霆的男人,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仿佛隔着相纸与他对视。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少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似乎在飞速地思考、权衡着什么。
终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陆昭昭,眼神里那层审视的寒冰缓缓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决心和……保护欲。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张照片,仿佛己经做出了某种重要的判断。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
里面并非什么可怕的“防卫系统”,而是几本厚厚的外文技术书籍、一叠画满精密线条的图纸、几个用油纸包裹好的金属零件、几块用绝缘胶布缠好的方块电池,还有一个用厚布层层包裹、巴掌大小的、结构复杂的金属盒子,上面延伸出几根细细的导线——这大概就是他所言的“原型机”核心部分了。
“爸,妈,”陆铮转向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茫然中的父母,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姐的事,我来处理。
你们别担心,好好休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金属盒子,“这东西……很安全。
只要没人翻我们家墙,它就不会响。”
陆建军和张桂芳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再看看女儿手里那张象征着某种“护身符”的结婚照片,又看看儿子包里那些完全看不懂、但莫名让人心安的“高科技”,混乱惊恐了一晚上的心,竟奇异地、一点点地安稳了下来。
张桂芳抹了把眼泪,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好……好……你们姐弟俩……好好的就行……好好的就行……”陆昭昭看着弟弟沉静可靠的侧脸,感受着父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释然,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一股浓重的疲惫感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穿越的冲击、与极品亲戚的对峙、金手指的突然出现、弟弟的强势维护……信息量太大了。
“小铮……”她声音虚弱地唤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陆铮立刻敏锐地察觉,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姐?”
“我……有点累……”陆昭昭闭上眼睛,靠在弟弟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臂膀上,意识沉沉地陷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看”到自己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宁静的乳白色光芒之中。
那光芒柔和地包裹着她,驱散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流淌过西肢百骸。
朦胧中,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空间……还有……治愈?
这就是……她的金手指吗?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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