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乐第一次在璃月港里睁开眼时,闻到的是淡淡的檀香。
他趴在一张铺着旧棉垫的长凳上。
身上盖着件带着体温的、绣着往生堂纹样的外衫。
耳边是少女清脆的说话声。
“爷爷,你看他动啦!
我就说他没死嘛——你看他睫毛还在动呢。”
栖乐费力地抬眼,先撞进一双赤瞳梅花状的眼晴。
那女孩梳着双丫髻,发尾系着红绳,脸颊肉嘟嘟的,正蹲在他面前。
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饼。
见他醒了,她眼睛更亮了,把杏仁饼往他嘴边递了递:“喂,你饿不饿?
这个给你吃,甜的!”
旁边站着个穿深色长衫的男子,眉眼温和。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声音放得很柔:“胡桃,慢点,别吓着他。”
又转向栖乐。
“孩子,你还好吗?
记得自己叫什么,家在哪里吗?”
栖乐张了张嘴,试图说什么。
脑子里却乱哄哄的,前一刻还是现代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的眩晕。
l下一刻就落在了这片陌生的青石板路上。
他隐约知道这里是哪里,那些熟悉的建筑、空气中的元素气息。
甚至眼前这女孩隐约熟悉的模样,都指向一个他只在游戏里见过的世界。
他摇了摇头,小声吐出两个字:“栖乐……我叫栖乐。”
家在哪里?
他说不上来。
男人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让胡桃把水递过来,又拿了块干净的糕点。
“若是无处可去,便先在往生堂住下吧。”
他看着栖乐警惕又茫然的样子,补充道。
“放心,往生堂虽管身后事,但也护活人。”
就这样,栖乐成了往生堂的“半个孩子”。
他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大人们便默契地不再提,只当是没人要的孤儿。
胡桃倒是对他好奇得紧,从那天起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栖乐栖乐,你看我这个!”
她会举着刚折的纸鸢跑过来,那纸鸢剪得歪歪扭扭,却被她涂得通红。
“我爹说这叫‘引魂鸢’,不过我觉得它能飞上天!”
说着就拉着栖乐往往生堂后院跑,两人踩着石板路。
惊得廊下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来。
栖乐起初还有些拘谨,可胡桃身上的热闹劲像团小火焰,总能轻易把他裹进去。
她会拉着他去璃月港的码头看船,蹲在石阶上数来往的货郎。
会偷偷拿往生堂的空白符纸,教他叠歪歪扭扭的纸船,往里面塞花瓣,说是“给河神送点心”。
会在晚上被先生罚抄书时,偷偷把自己的墨锭推给他一半,冲他挤眼睛:“我爹说了,朋友就是要共患难!”
他也渐渐摸清了往生堂的日子。
白天帮着打扫堂前的香案,擦干净那些蒙了薄尘的灵位。
傍晚跟着胡桃的爷爷学认字,听他讲璃月的老故事——讲岩神如何护佑苍生,讲归终机的传说,讲千年前的魔神战争。
偶尔有客来,他就安静地待在里间,听胡桃在外面学着大人的样子。
用故作老成的语气问“是办葬礼还是买棺材呀”,往往逗得客人哭笑不得。
她自己却憋着笑跑回来,趴在他耳边说“你看我厉害不”。
日子像璃月港的流水,不紧不慢地淌着。
栖乐慢慢长开了些,眉眼舒朗了,不再是刚来时那个怯生生的小不点。
胡桃也高了些,双丫髻换成了更利落的发型,却还是改不了爱闹的性子,只是闹归闹。
每次闯了祸——比如偷偷拿了堂里的纸钱去给流浪猫“上供”。
或是把先生的茶杯换成了装着花瓣的空杯。
总会第一时间把栖乐拉到身后,梗着脖子说“是我干的,别找他”。
首到栖乐十岁生辰那天。
没有大张旗鼓的庆祝,胡桃却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往后山跑。
那天的夕阳很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风里带着荻花洲的草香。
“给你的!”
胡桃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
打开一看,是块用红绳串着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栖乐”。
旁边还刻了个小小的、像狐狸又像猫的图案。
“我刻了三天呢!”
胡桃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来想刻咱俩的名字,结果‘桃’字总刻不好,就先刻你的啦。”
她仰头看他,眼睛里落着夕阳的光。
“栖乐,以后每年你生辰我都给你刻一个,等你老了,就能攒一摞啦!”
栖乐捏着那块还带着点木头温度的牌子,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茫然、无措,好像都被这几年的日子慢慢磨平了。
取而代之的是胡桃的笑声、先生的呵斥、往生堂里淡淡的檀香。
还有此刻手里沉甸甸的木牌。
他低头笑了笑,把木牌往脖子上一挂,贴着心口的位置。
“好啊”他说:“那我也给你刻,刻到你头发白了为止。”
胡桃“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谁要等头发白了!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发现了个能看到整个璃月港的崖边!”
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跑,红绳在手腕上晃悠。
栖乐跟着她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少年人轻快的气息。
他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在这璃月的天地里,在往生堂的屋檐下。
有个吵吵闹闹的朋友,有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挺好的。
远处的璃月港亮起了灯,星星也一颗接一颗地爬上夜空。
栖乐低头看了眼胸前的木牌,又看了眼跑在前面、正回头冲他招手的胡桃。
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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