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最后的记忆,是电脑屏幕上那串永远写不完的代码,和心脏骤停前一秒,他对着屏幕上甲方爸爸第十三次修改意见发出的怒吼:“淦!
这需求比让大明皇帝学会微积分还离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黑暗,无边的黑暗。
再然后,就是一阵能把脑浆子都晃匀了的颠簸,外加一群苍蝇……不,是一群人嗡嗡嗡、嘤嘤嘤的噪音。
“陛下…陛下…” “呜呜呜…皇爷…” “御医!
快传御医!”
陛下?
皇爷?
这梦做的,还挺有历史剧那味儿。
张伟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得像焊了两块钢板。
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了一遍,哪儿哪儿都疼,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像炸开的烟花,噼里啪啦地闪烁——朱由笑…登基…大行皇帝…朕…万岁…等等!
朕?!
张伟一个激灵,猛地吸了一口气,那股子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呛得他首接咳了出来。
“咳!
咳咳咳!”
这一咳,眼睛倒是睁开了。
入眼是明黄色的帐幔,顶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
视线往下,是一张张写满焦虑和惶恐的陌生面孔,男的女的都有,个个穿着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古装,梳着发髻,噤若寒蝉地围在床边。
“陛下!
您终于醒了!”
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中年男人扑到床边,眼泪说来就来,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老天庇佑,列祖列宗庇佑!
您要是真有万一,奴才可怎么跟大行的先帝交代,怎么跟这大明的江山社稷交代啊!”
张伟:“???”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你…谁啊?
片场…走错了吧?
导演呢?
场务!
这群演加戏也加得太离谱了…”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呼啦啦”跪倒一片,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陛下息怒!”
“臣等万死!”
刚才哭诉的那个太监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不是那种粉白,是真正的惨白:“陛下!
奴婢是小栗子啊!
您…您不认得奴婢了?
御医!
快看看陛下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惊悸过度,伤了心神?”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连滚带爬地过来,颤巍巍地就要给张伟把脉。
张伟猛地抽回手,惊恐地环顾西周。
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器物精美厚重,绝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影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明黄色的丝绸寝衣,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
再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感年轻光滑,绝不是他那个加班加到快要猝死、满脸油腻的社畜脸。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进他那尚且混乱的脑海里。
他……他好像……真的……穿了?!
而且刚才那些人喊他什么?
陛下?!
“镜…镜子…”他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叫小栗子的太监反应极快,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几乎是匍匐着捧来一面晶莹透亮的铜镜,语气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谄媚:“陛下,您看,您真龙天子的圣颜在此…”张伟一把夺过铜镜。
镜子里,是一张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孔,脸色因刚醒而有些苍白,嘴唇干裂,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和……一种被酒色掏空了的虚弱感?
但这张脸,绝对不是他张伟!
“我……操……”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陛下?”
小栗子没听懂,但觉得这语气不像好话,吓得又是一哆嗦。
张伟没理他,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疯狂涌动、拼接——朱由笑,刚登基不到三天的新君,先帝驾崩,国丧期间,好像是因为……哭灵的时候悲伤过度(或者是熬夜守灵身体太虚),一头栽倒了?
所以……自己这是……重生到了一个明朝皇帝身上?!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荒诞感涌上心头。
996?
福报?
甲方?
去他妈的!
老子当皇帝了!
从此以后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嘴角刚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扬,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雷鸣般的咕噜声。
“咕噜噜噜——”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跪在地上的众人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憋笑。
张伟的老脸(现在是嫩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一声,试图维持一下皇帝的威严,尽管他现在看起来虚弱得像只瘟鸡。
“那什么……朕……朕饿了。”
他努力回忆着古装剧里的台词,模仿着那种腔调,但说出来总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和虚弱,“有……有吃的吗?
赶紧的,整点硬菜!
酱肘子有吗?
红烧肉也行啊!
再来碗大米饭!”
小栗子:“……” 众宫女太监:“……” 刚准备上前回话的御医:“……”所有人再次石化,表情比刚才听到他说“片场”时还要惊悚。
酱肘子?
红烧肉?
大米饭?
还是在国丧期间?!
先帝爷灵柩还没移去陵寝呢!
按照礼制,陛下您现在只能吃素斋啊!
而且皇帝用膳那能叫“整点硬菜”吗?
那得叫“传膳”!
小栗子不愧是专业选手,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再次磕头,声音带着无比的恳切和引导:“陛下!
陛下您真是孝感动天!
您这是悲伤过度,心神恍惚,连进膳的规矩都忘了!
奴婢这就去让尚膳监准备……准备清粥小菜,给您补补元气!”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张伟使眼色,眼角余光暗示性地瞟向窗外——那边应该是停放先帝灵柩的方向。
张伟就算再懵逼,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他顺着小栗子的目光看去,只觉得一股森然的凉气好像隔着窗户缝渗了进来。
他咽了口唾沫,把“非要吃肘子”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啊……对,对!
恍惚了,朕悲伤过度,恍惚了!
就……就按你说的办吧。
清粥……呃,挺好,养生。”
小栗子如蒙大赦,赶紧吩咐下去。
粥很快端了上来,清得能照见人影,几根咸菜丝孤零零地躺在小碟子里。
张伟看着这“御膳”,心里泪流满面。
这就是皇帝的待遇?
他怀念起公司楼下那家重油重盐的麻辣香锅了。
他一边机械地喝着能淡出鸟来的粥,一边努力消化着眼前这离谱的现实。
我是皇帝了,万人之上,爽!
但好像是个没什么实权、而且刚死了爹、还在守孝的皇帝?
而且周围全是陌生人,一个个说话拐弯抹角,眼神复杂,好像没什么简单角色。
尤其是那个叫小栗子的太监,反应快得吓人,说话滴水不漏,是个人才……也可能是个坑。
他正胡思乱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清晰的通报:“内阁首辅杨廷玉杨大人,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公公,求见陛下!”
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噗——” 张伟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内阁首辅?
司礼监秉笔太监?
这听起来就是历史剧里权力最大的两种官啊!
他们来干嘛?
来看望病号?
还是来……下马威?
小栗子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迅速凑近,用极低的声音飞快说道:“陛下,杨首辅和魏公公定然是为今日辍朝及后续政务而来,您……您千万慎言,一切有老成持重的臣工们……”张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看着殿门外那两个被阳光拉得长长的、代表着文官和宦官顶峰权力的身影,正一步步沉稳地踏入殿内。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他这个冒牌皇帝,第一场真正的考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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