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又死了。
这次是淹死的。
就在她自家后花园那个不大不小的荷花池里。
冰冷的池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剥夺她的呼吸,那感觉熟悉得令人作呕。
她加班猝死后,一睁眼就变成了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侯府小姐身上。
第一世,她爱上了尚书府嫡子陆渊。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她曾掏心掏肺、甚至不惜利用上一世记忆去辅助的渣男陆渊,是如何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推了一把。
她记得那个她从小呵护、视若亲妹的养妹沈楚楚,是如何用最甜美的笑容,编织最恶毒的谎言,将她引到池边,再“失手”将她推下。
她更记得她那对偏心到胳肢窝的父母,听到呼救声匆匆赶来,第一个关心的却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楚楚有没有受惊,甚至默许了下人“稍慢一步”的打捞。
意识彻底模糊前,沈琉璃只想仰天大笑三声。
贼老天,玩我呢?
第一世,她蠢,被爱情蒙蔽双眼,被亲情捆绑束缚,最终落得个家族弃子、凄凉病死的下场。
她不甘心!
于是有了第二世。
她带着记忆归来,斗志昂扬,步步为营,试图揭穿伪善,扭转乾坤。
结果呢?
渣男段位更高了,养妹演技更精了,父母的心也更偏了!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偏心面前,像个蹩脚的笑话。
她甚至没活过第一世的岁数,死法还附赠了“清白被污”与“公众场合失仪”的豪华套餐,真正是遗臭万年。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买二送一?
死亡体验卡续费成功?
算了,累了,毁灭吧。
什么仇什么怨,什么情啊爱啊,什么家族荣耀,都滚他娘的蛋吧。
这重生副本,谁爱刷谁刷去,老娘不伺候了!
……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拔步床顶,熟悉的苏合香气息,还有身边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姐!
小姐您终于醒了!
您都昏迷一天了!
可吓死奴婢了!”
沈琉璃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看向床边的小丫鬟。
哦,是知画,上一世为了护着她,被沈楚楚寻了个错处乱棍打死了的小丫头。
所以……她又回来了?
第三次?
惊人的愤怒或者狂喜都没有出现,沈琉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了她。
就像辛辛苦苦打了半天游戏,眼看就要通关,结果不仅存档清零,连电脑都给你格式化了。
“小姐,您怎么了?
您别吓我啊!
是不是落水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夫就在外面候着……”知画看着自家小姐空洞的眼神,吓得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琉璃缓缓坐起身,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啊,想起来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她“不小心”跌入荷花池,实际上是被沈楚楚推下去的那次。
醒来后,她第一世是害怕委屈,第二世是愤怒隐忍。
那么这一次呢?
“知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平静,“我晕过去的时候,我爹娘来看过我吗?”
知画的眼神瞬间闪烁起来,支支吾吾:“侯爷和夫人……他们、他们来看了一眼,见您没事,就去前厅招待陆公子了……夫人说,说您就是不小心,让您好好反省……”果然。
和前世一模一样。
哪怕她“死”了一次,他们的优先级依然是前厅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一个温润的、让沈琉璃作呕的男声。
“琉璃妹妹可是醒了?
我特意求了陛下赏赐的百年山参来给妹妹压惊。”
人未到,声先至。
陆渊,那个她爱过两世也恨了两世的男人,穿着一身月白长袍,一副谦谦君子、担忧备至的模样走了进来。
若是前两世,沈琉璃此刻不是心跳加速就是恨意翻涌。
但现在,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问他:大哥,你不累吗?
演来演去就这一套?
陆渊走到床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语气充满了自责:“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妹妹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气我昨日没有及时拉住你?”
按照剧本,她现在应该虚弱地表示不怪他,或者像第二世那样尖锐地指责他明明就在旁边却袖手旁观。
但沈琉璃只是眨了眨眼,目光越过他,落在了窗外的一棵树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知画,你看那树上是不是有个鸟窝?”
“啊?”
知画懵了。
陆渊脸上完美的担忧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琉璃妹妹?”
沈琉璃仿佛才注意到他,视线慢悠悠地挪回来,落在他手上那盒看起来就很贵的山参上,点了点头:“哦,陆公子来了。
山参放那儿吧。”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陆渊准备好的满腔柔情和说辞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反应……不对啊?
他试图找回节奏,将山参递给知画,上前一步想展现一下亲密关怀:“妹妹脸色还是如此苍白,我实在心疼……”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额头,沈琉璃猛地往后一缩,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瓜子?
没错,就是瓜子。
沈琉璃平时在府里被父母用各种借口约束,说女子不宜过食,要知书识礼,并且……控制身材。
所以,她经常偷偷藏起来一些小零食,只是以前会私底下偷偷吃。
现在,她不管了,她要摆烂!
在陆渊和知画震惊的目光中,沈琉璃熟练地“咔吧”磕开一颗瓜子,吐出壳,然后才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僵在原地的陆渊。
“陆公子,”她嚼着瓜子仁,说得含糊不清,“你挡着我光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沈琉璃“咔吧咔吧”磕瓜子的声音,清脆又刺耳,仿佛在敲打着陆渊那完美的面具。
陆渊脸上的温柔关切终于彻底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眼前这个行为诡异、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完成某种任务的侯府小姐,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脱离掌控的茫然。
这沈琉璃……落水一次,把脑子淹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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