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站在悬崖边缘,凛冽的山风撕扯着他破旧的衣衫,如同过去一个月里命运撕扯他的人生。
脚下是万丈深渊,被翻滚的灰雾吞噬,看不清底。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债主凶狠的脸、医院冰冷的催款单、父亲躺在病床上枯槁的面容。
他试过了所有方法,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甚至跪下来求过,却只换来更多的屈辱和绝望。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最后一滴泪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落,他向前迈出一步。
失重感猛地攫住他,身体以惊人的速度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亡魂的哀嚎。
巨大的恐惧和本能的不甘瞬间淹没了他,但很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而代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在意识彻底涣散的边缘,他仿佛被投入一个炽热无比的熔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撕裂、重组。
剧烈的痛苦远超跳崖的恐惧,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一具躯壳里剥离出来,又粗暴地塞进另一个容器。
……刺眼的阳光取代了阴沉的天空。
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爆发出来,林恩猛地睁开眼,吸入的不是冰冷的山风,而是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奇异的甜香。
他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近处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没有坚硬的岩石,没有死亡的冰冷。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一只沾着些许泥污,但明显属于少年的、略显纤细的手。
不是他那双因长期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
“我没死?”
声音干涩沙哑,却是一种陌生的声调。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传来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头部,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阵阵闷痛伴随着许多混乱破碎的画面冲击着他的意识。
那不是他的记忆。
画面里有古老的亭台楼阁,有纵马驰骋的少年意气,有闪烁着淡淡光芒的奇异符文,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严厉地呵斥着什么……最多的,却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屈辱和不甘。
“明月当空,武道至尊……废物……族比……退婚……”断断续续的词语伴随着剧烈的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滚。
林恩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许久,那混乱的浪潮才缓缓退去,留下了两个交织却泾渭分明的记忆库。
一个,是现代都市里为父亲重病奔波、最终走投无路跳崖身亡的林恩。
另一个,是明月大陆上,一个同样叫做林恩(Lin En),出身一个小武道家族,却因天赋奇差、经脉堵塞,受尽白眼嘲弄,甚至在家族比试中被人失手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后,被丢弃到这片家族后山自生自灭的十五岁少年。
跳崖的绝望,和少年弥留之际的屈辱与不甘,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都市青年林恩,在一个名为明月大陆的世界,在一个同样绝望的少年身体里……重生了。
“呵…呵呵……”林恩看着这双陌生的手,先是低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荒谬和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庆幸?
是悲哀?
还是命运对他开的又一个残酷玩笑?
跳崖没死成,却变成了异世界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废物”?
他笑了很久,首到力气用尽,才瘫软在草地上,望着头顶那片湛蓝得不像话的天空,以及天边那轮似乎比地球上看到的更明亮、更巨大的月亮虚影——即使是在白天,它也清晰可见。
明月大陆……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规则,陌生的身体。
但——林恩缓缓握紧了这双少年的手,感受着指尖陷入掌心的微弱痛感。
这份痛感,以及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充满了劫后余生悸动的心脏,无比真切地告诉他:他还活着。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无论前方是更深的绝望还是渺茫的希望。
他活下来了。
从万丈悬崖,到这片陌生的土地。
从现代文明的穷途末路,到这片武道为尊的奇幻大陆。
他的结局似乎己经写完,但他的开局,却以这样一种光怪陆离的方式,被强行续写了。
林恩(明月大陆版)深吸了一口带着甜香的空气,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所及,古木参天,远处山峦起伏,弥漫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
前路茫茫。
但死过一次的人,或许反而能抓住一丝……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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