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快醒醒！
再睡下去，一会儿到了景区门口，王主管又该念叨咱们俩了！”
带着几分急促的拍肩力道传来时，叶言正靠着旅游大巴的车窗打盹。
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同事张浩那张带着憨笑的脸，对方手里还捏着半根没吃完的火腿肠，油星子沾在嘴角都没擦，另一只手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颗没剥壳的花生。
“知道了，这就起。”
叶言揉了揉太阳穴，把盖在腿上的薄外套往上拉了拉，指尖触到外套口袋里的充电宝，才想起出发前特意满了电，这会儿却连手机信号都搜不到。
窗外的天色更是奇怪，明明出发时还是晴空万里的午后，阳光晒得人想犯困，这会儿却像是被墨汁染过似的，云层压得极低，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连太阳的轮廓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种沉闷的压抑感裹着风扑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像是有东西在外面刮擦。
他坐首身子，扫了眼车厢里的情况。
部门十二个人基本都醒着，坐在前排的林晓、陈萌和周婷三个女同事正凑在一起，脑袋挨得近近的，小声讨论着这次团建的目的地。
“我上周刷短视频，还刷到有人发这个深山景区的视频呢，说晚上能看到银河，星星密得能铺满整个天空。”
林晓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存的景区宣传图，画面里的星空确实璀璨得让人动心。
“真的假的？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银河呢，以前去海边看，也只有零星几颗亮星。”
陈萌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拿着支眉笔，趁着车程补着妆，“就是这天气，别到时候连星星影子都见不着，白跑一趟。”
周婷则皱着眉翻着景区攻略：“我看评论里有人说，这景区刚开发没半年，山路特别难走，咱们待会儿进山可得穿舒服点的鞋。
而且晚上山里特别冷，我早上特意多带了件卫衣，你们没带厚衣服的，待会儿可得注意保暖。”
坐在她们后排的王主管，手里攥着个扩音喇叭，正反复强调着进山后的安全注意事项：“大家记好了，进山后不准单独行动，尤其是晚上，不管想上厕所还是想拍照，都得找个人陪着。
景区里有不少没修好的岔路，万一走丢了，手机又没信号，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声音透过喇叭的电流声传出来，带着点“滋滋”的杂音，显得有些失真，却还是把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搞什么啊，这天气还能看星空吗？”
坐在叶言斜对面的李薇，手指飞快地扒拉着手机屏幕，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出发前特意查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全天晴朗，连朵云都没有，怎么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就阴成这样了？
该不会是要下雨吧？”
她旁边的赵磊，手里把玩着刚买的单反相机，镜头盖还没摘，闻言耸耸肩：“谁知道呢，山里的天气本来就跟小孩脸似的，说变就变。
说不定待会儿转过前面那道弯，天就晴了呢？
咱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点不一样的，比如彩虹什么的，比单纯看星空有意思多了。”
“拉倒吧，还彩虹呢，我看能别下雨就不错了。”
坐在赵磊旁边的孙昊，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手里捏着副扑克牌，“早知道天气这样，还不如在公司楼下的KTV唱歌呢，团建来这破地方，遭罪。”
“你就别抱怨了，”旁边的刘芳推了他一把，“王主管说这次团建算带薪的，还管两顿饭，你还想怎么样？
总比在公司加班强吧？”
孙昊撇撇嘴，没再说话，开始低头摆弄扑克牌，嘴里还念叨着：“待会儿到了地方，晚上没事干，咱们可以凑一桌斗地主，输的人负责明天背水。”
叶言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靠在椅背上，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没来由的——从半小时前开始，他的手机就彻底没了信号，连5G图标都变成了“无服务”，导航软件更是一片空白，只能看到一个闪烁的蓝色小点，在黑漆漆的地图上孤零零的。
而大巴车己经在盘山公路上绕了快一个小时，窗外除了黑漆漆的树林，连个景区指示牌、限速牌都没见到，只有偶尔掠过的、写着“前方施工”的废弃牌子，锈迹斑斑的，看着就有些年头了。
“王主管，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终于，坐在中间的吴涛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口热水，“我这腰都快坐断了，再不到，我得下去透透气。”
王主管放下扩音喇叭，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驾驶座的司机：“师傅，前面快到了吧？
按导航说的，咱们应该早就到景区入口了啊。”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头发都白了大半，此刻正眉头紧锁地盯着前方的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闻言，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困惑：“不对劲啊，我按着导航走的，一步都没偏，按理说早该到了。
可这路越走越偏，你看这两边的树，都快长到路中间了，连个路灯都没有，哪像是景区门口的路啊？”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里顿时安静了几秒，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原本还觉得新鲜的树林，此刻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森——树枝张牙舞爪的，像是一道道鬼影，被风一吹，还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听着就有些渗人。
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咯噔咯噔”的，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不会是导航导错了吧？”
张浩挠了挠头，把手里的火腿肠包装袋揉成一团，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我之前听人说，山里的导航特别不准，有时候会把人导到没人的地方去。
咱们要不要往回走啊？
这地方看着有点吓人，万一遇到什么野兽……你别瞎说了！”
陈萌被他说得打了个寒颤，往林晓身边靠了靠，“山里哪有那么多野兽，再说咱们这么多人呢。”
“就是，张浩你别自己吓自己，”王主管强作镇定地说道，虽然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说不定是景区这边的路刚修完，导航还没更新。
再往前开一段看看，要是还没到，咱们就往回走。”
可他的话音刚落，大巴车突然猛地一震，像是碾过了什么硬东西，“哐当”一声，车身紧接着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在惊涛骇浪里的小船。
司机急忙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吱——”的刺耳尖叫，车厢里的人瞬间失去平衡，尖叫声此起彼伏。
叶言下意识地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才没让自己摔出去，手里的充电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座位底下。
他弯腰想去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外的天空——原本就阴沉的云层，此刻竟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像是天空破了个洞。
旋涡中心隐约有光点在闪烁，不是星星的那种微弱光芒，而是一种带着金属光泽的亮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云层后面钻出来，越来越亮。
“那是什么？！”
林晓指着窗外，声音都在发抖，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腿上，都忘了去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云层旋涡里的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多，最后竟连成了一条首线——九颗明亮的星体，在昏暗的天幕上依次排开，像是一串被线串起来的珠子，散发着柔和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光芒。
那光芒透过车窗照进车厢里，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感，可这温暖却让人浑身汗毛倒竖，心里发慌。
“九星连珠……”叶言喃喃自语，心脏猛地一跳。
他曾在科普纪录片里见过关于九星连珠的介绍，说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可眼前的景象，却比纪录片里的描述要诡异得多——那些星体的光芒，像是有生命似的，正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身体里，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快！
快开车离开这里！”
司机突然嘶吼起来，双手用力打方向盘，想要调转车头。
可己经晚了，九星连珠的光芒突然暴涨，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银白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车厢里的物品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手机、矿泉水瓶、背包、扑克牌，甚至连孙昊手里的保温杯都飞了起来，热水洒了一地。
“抓住东西！
别松手！”
王主管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叶言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了自己，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似的，意识也像是被强行从身体里抽离。
他拼命想要抓住身边的座椅，可手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张浩的脸、李薇的尖叫、窗外旋转的云层，全都混在了一起，最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大巴车的铁皮发出“嘎吱嘎吱”的扭曲声，像是随时会散架。
叶言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还有那道穿透一切的银白色光芒，以及脑海里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们，好像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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