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灰色亡灵,缠绕着庄园那指向铅灰色天空的尖顶与塔楼。
埃德温·索恩站在书房巨大的拱形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冰冷玻璃上凝结的水珠。
窗外,偌大的庭院和更远处的黑森林,都彻底湮没在这片混沌灰白之中,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轮廓,如同他此刻无法平息的心绪。
他刚刚送走了本郡的治安官,哈格雷夫。
那个人带着一身荒原的寒气和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而来,为的是附近村落接连发生的离奇牲畜死亡事件。
哈格雷夫的目光,在客厅里扫射,最终停留在埃德温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埃德温应对得滴水不漏,调动起那面具,语调平稳,耐心解释着庄园的与世隔绝,对牲畜的悲惨命运一无所知。
当厚重的橡木大门终于隔绝了哈格雷夫带着疑虑的背影和外面湿冷的空气,埃德温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
他无声地嗤笑,指尖用力掐入掌心一道陈旧的疤痕,那并非惩戒,而是一次在花房深处被某种活物般蠕动的深色根须“亲吻”后留下的印记。
书房死寂。
壁炉余烬最后的微光,如同索恩家族苟延残喘的生机,无力地舔舐着黑暗。
哈格雷夫那穿透性的目光,狠狠刺破了包裹着家族脓疮的那层早己千疮百孔的薄纱。
眩晕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眼前书房的景象瞬间溶解、扭曲,被一段深埋骨髓的记忆强行覆盖。
惨白的月光, 透过蒙尘的窗棂,切割着母亲阿德莱德夫人卧室华丽而阴森的轮廓。
她蜷缩在窗边,形销骨立,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石像。
她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神空洞,盛满了比泪水更深的绝望。
“他今天…又对着那片腐土说话了…”母亲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说的…是地窖石板上刻着的…那些邪门的符号…像是在和镜子里的影子低语…卡尔文听见了……”她猛地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发间。
“还有他的眼睛…威廉!
下午阳光那么好…可他的瞳孔…在阴影里…像…像猫一样缩成了一条缝!
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了…”那声音里的恐惧,并非憎恨,而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阿德莱德!”
父亲老索恩勋爵的低吼在门里响起,像困兽濒死的咆哮。
他半跪在母亲的身前,握着母亲的双手,带着祈求和愧疚的神情。
“以后我们不要提这个诅咒,我们能在死前把他“保护”好……更不能让外界都知道,索恩家的继承人是个…是个…”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的喘息。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脚下踩着地狱的盖子?!
知道他成为了诅咒的容器!”
母亲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爱被恐惧焚毁后的灰烬。
“看看他!
威廉!
看看他正在变成什么!
他在被这该死的庄园…被这地下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吃掉!
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正在我眼前…被夺走!
被变成…‘那个东西’的一部分!
你让我怎么不害怕?!
怎么不恨?!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的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父亲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佝偻下去。
“阿德莱德…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进入这里的,也对不起那孩子……我又何尝想是我们的孩子遭受这一切呢…我压着他,关着他,不是恨他…是怕啊…怕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彻底捅破了这诅咒…”他缓缓摇头,“…那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连‘他’…也彻底没了…”双生语:来自家族的诅咒,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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