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燕大被裹在一层暖融融的金光里。
顾望舒抱着半人高的画板,胳膊肘还夹着一沓刚从打印店取来的素材,额角的碎发被风卷得贴在皮肤上,带着点夏末残留的温热。
“呼……” 她腾出一只手把碎发别到耳后,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看见美术楼的尖顶在阳光下闪着光。
再有十分钟,油画课就要开始了,而她为了赶在课前把这些莫奈的睡莲高清图打印出来,几乎是从宿舍一路狂奔过来的。
怀里的画板边缘硌得肋骨有些发疼,她换了个姿势抱紧,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路过篮球场时,几个男生的欢呼声浪拍过来,她笑着朝那边挥了挥手 —— 那是同系师兄们在打球,每次遇见都要喊她 “小太阳”。
谁让她天生就爱笑,连画里的阴影都带着点暖色调呢。
梧桐道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打着旋儿,顾望舒踮脚躲开一片差点钻进领口的枯叶,没留神脚下被凸起的砖块绊了一下。
“啊!”
怀里的画具瞬间失去平衡,画板率先朝斜前方倒去,夹在胳膊里的素材纸哗啦啦散了一地,像是突然绽开的白色蝴蝶。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捞,身体却因为惯性往前扑,整个人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画板。
那力道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冒犯。
顾望舒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眼眸里。
男生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清晰的锁骨。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在他挺首的鼻梁两侧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很长,垂眸看她的时候,像有微风拂过湖面,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小心点。”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种清润的质感,像初秋早晨的露水落在青石板上。
顾望舒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他扶着腰,脸颊 “腾” 地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站首身体,往后退了半步,窘迫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对、对不起!
谢谢你啊!
我太着急了……”沈怀逸松开手,弯腰帮她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画纸。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捡起纸张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有几张画纸被风吹到了他的脚边,他微微屈膝去够,白衬衫的下摆被扯起一点,露出腰间紧实的线条。
“莫奈的睡莲?”
他捡起一张印着《睡莲池》的画纸,抬眸看向她,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嗯!”
顾望舒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我超喜欢他的画,今天油画课要临摹这个!”
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瞬间忘了刚才的窘迫,语气里满是雀跃。
沈怀逸把整理好的画纸递还给她,又帮她把画板扶稳:“美术系的?”
“对啊!
我叫顾望舒,大一的。”
她爽快地报上名字,像只热情的小太阳,“你呢?
你是哪个系的?”
“沈怀逸,经管学院,大二。”
他回答得简洁明了,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叠画纸上,又补充了一句,“你的画具看起来不轻,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
顾望舒连忙摆手,抱着画具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再麻烦他,“己经很谢谢你了!
我自己可以的,美术楼就在前面不远了。”
她看了眼手表,惊呼一声,“哎呀,快上课了!
那我先走啦,再次感谢你!
沈怀逸同学!”
她说完,抱着画具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个浅浅的梨涡在脸颊上格外明显:“下次有机会请你喝奶茶!”
沈怀逸站在原地,看着她像只轻快的小鹿一样消失在梧桐道的尽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扶她时,指尖触碰到的布料下温热的体温。
风又吹过,卷起一片梧桐叶,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叶子,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顾望舒站过的地方,那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支画笔。
笔杆是温暖的原木色,笔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钛白颜料。
沈怀逸捡起那支画笔,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笔杆,望着顾望舒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才转身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动,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而此刻己经坐在画室里的顾望舒,正对着画布发呆。
颜料挤好了,画笔摆了一排,可她握着画笔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梧桐道上的画面,那双温润的眼睛,那句清润的 “小心点”,还有那件干净得晃眼的白衬衫。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侧,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温度。
“望舒,发什么呆呢?”
旁边的室友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老师都看你好几眼了。”
“啊?
哦!”
顾望舒回过神,连忙拿起画笔,却在低头的瞬间愣住了 —— 她常用的那支原木色画笔,不见了。
是掉在哪里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条铺满落叶的梧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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