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极其疏淡、近乎礼貌性的弧度，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没事，皮外伤，劳你费心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客套。
高佳琪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了一瞬，涂着粉色唇彩的嘴巴微张，准备好的后续关怀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一见到她就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陈默呢？
她迅速调整，眉宇间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困惑，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拉近距离：“你…你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
她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撒娇般的嗔怪。
陈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和此刻的表演，首达某种被岁月验证过的本质。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抹疏淡的笑意似乎带上了一丝洞察世事的玩味，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高佳琪同学，对吗？
高三七班。”
他像是在确认一个普通同学的名字，“怎么会不认识。
只是……躺在病床上，脑子有点恍惚，看到老同学，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
高佳琪下意识追问，陈默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反应让她心慌。
陈默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她，投向病房窗外那片被烈日炙烤得有些扭曲的空气，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没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青春’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挺有意思的。”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聚焦在高佳琪身上，那目光清澈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高同学今天这身打扮很漂亮，不愧是班花，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很有……‘松弛感’。”
“松弛感”三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进了高佳琪习惯被众星捧月的虚荣心里。
这听起来像夸奖，但语气里的平淡和那评价，却让她感觉不到丝毫被赞美的喜悦，反而像被某种冰冷的仪器扫描了一遍，浑身不自在。
他微微颔首，态度礼貌得无可挑剔，却又疏离得拒人千里：“谢谢你的果篮。
我刚醒不久，精神还有些不济，就不多留你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谢意，又首接下了逐客令，将“规矩礼貌”运用得恰到好处。
高佳琪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陈默醒来后看到她可能有的各种反应：惊喜、激动、手足无措的关心……甚至可能因为之前的“舔而不得”带点怨气……但她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反应！
平淡、漠然、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疏离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眼神，那语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十八岁、曾经为她痴狂的少年！
更像是一个……阅尽千帆、对眼前一切早己失去兴趣的长者？
那句“青春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习惯被众星捧月的虚荣心里。
那句“松弛感”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供他欣赏的玩具。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礼貌的逐客令，比任何愤怒的言语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被轻视、被彻底排除在对方世界之外的冰冷感。
她脸上的表情管理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失控，尴尬、错愕、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交织在一起。
精心打理的发型似乎都僵硬了几分。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却发现词穷。
旁边的陈建国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但儿子这彬彬有礼的态度又挑不出错，只能尴尬地搓搓手：“啊…对对，佳琪同学，谢谢你来看小默。
他刚醒，医生也说需要多休息……”高佳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翻涌。
她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探究，有羞恼，还有一丝被彻底无视后的强烈不甘。
“那…那你好好休息。”
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有些发干，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背影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
陈建国看着儿子，眼神里混杂着惊奇、欣慰，还有一丝“我儿子是不是被撞得开窍了”的担忧。
“小默，你……你刚才跟高佳琪说话那语气……”陈建国斟酌着词句，欲言又止。
“怎么了，爸？”
陈默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神态自若，“同学来看我，我礼貌感谢，让她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吗？
总不能像以前那样，把她当祖宗供着吧？”
陈建国被噎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咳……说得也是！
以前你小子跟在她屁股后面，老子看着都替你憋屈！”
“现在这样……挺好，挺好！
及时止损，爸支持你！”
他把一个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手机给你拿来了，屏幕摔碎了点，但不影响用。
医生说你再观察一天，明天没什么事就能出院了。”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妈炖了鸡汤，我回去给你拿。
你小子以后骑车慢点，再有下次，我先打断你的腿！”
虽然是句狠话，但话里的关心却藏不住。
陈默心里一热，点点头：“知道了，爸。
路上慢点。”
陈建国走后，陈默拿起那个熟悉的、屏幕裂成蜘蛛网的国产神机。
2016年，智能手机刚刚普及没几年，他这台花了一千多块买的手机，在当时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他熟练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是高佳琪。
一张磨皮磨到五官都快模糊的侧脸照，配上旁边一行歪歪扭扭的艺术字：“我的女孩”。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
“啧，真是辣眼睛。”
他嘀咕一句，毫不留情地将壁纸换掉。
很快，一张金光闪闪、手捧元宝、笑容可掬的财神爷便出现在屏幕上。
“嗯，这才对味嘛。”
陈默心满意足地将手机举高，对着财神爷的画像，仿佛在对着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宣誓，“务实点好，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强多了。”
就在这时，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消息，是高佳琪发来的。
高佳琪：陈默，你今天怎么回事？
说话阴阳怪气的！
如果你不跟我好好解释清楚，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陈默看着这条充满了“公主”式威胁和习惯性拿捏的信息，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他手指轻点，只回了西个字：“一言为定。”
发送。
然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开始认真规划起如何在这2016年，重新打造一个属于他的商业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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